正在门口等候的管事听闻房内异响,连忙慌乱不已的推门而入,见到崔挹躺在地上双目圆瞪,微微抽搐,嘴角更是泛出丝丝血迹,再看搁在案头的酒杯,顿时明白了过来,惊呼一声连忙前去禀告了。
片刻之后,李庭烨、李长老、崔若颜等人飞速而至,陆瑾突闻此讯,也是陪同到来,当见到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崔挹,全都震惊当场。
“五郎……”崔若颜悲声一句,已是扑在了崔挹的尸身上,不可遏止的痛哭起来。
而一旁的李长老呆呆的注视着崔挹的尸身,脸色灰白,眼泪从眼眶中夺眶而出,在满是沟壑的脸膛上纵横不止。
比起他们,李庭烨显然就要镇定许多了。
他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了五味陈杂的神情,对着默默无语的陆瑾开口道:“陆相,想来崔挹是得知了七宗堂的决定之后,畏罪自尽了,既然他都已经死了,还请陆相能够就此作罢。”
“好。”陆瑾自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在这里呆着,叹息一声转身而去。
离开崔府,陆瑾独自一人行走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上,心神却是有些恍惚。
崔挹的刚烈果决是他始料未及的,采取这种方法结束生命,也是避免遭受牢狱折辱的唯一方法,此人虽然陷害了阿娘,但是到底不失为一个傲骨铮铮之人。
要怪也只能怪崔挹心狠手辣,若是他因其他事情而冒犯了陆瑾,不定陆瑾还真会饶恕他一次。
崔挹既死,陷害阿娘的最后一个仇人终于伏诛。
至于尚在吐蕃的谢太辰,陆瑾也相信自己能有亲手将其了结的一,倒也不足为虑。
目前唯一重要的,还是应该使太后还政于子,让朝廷局势恢复正常,这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而且对于谢怀玉的下落,也必须紧抓不懈的追查下去。
心念及此,陆瑾目光渐渐坚定,衣袖一挥大步走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当中。
五月初夏,陆瑾回到了阔别两月的洛阳城。
从定鼎门入城,陆瑾弃马登上了高车,与陆雅一并坐在车厢内张望外面景色,宽阔整洁的街依旧是人流不息,道旁的榆树洒下一片难得的阴凉,为过路行人寻得了一个纳凉好去处。
想及马上就能见到太平公主以及一双儿女,陆瑾止不住心情大好,一路上与陆雅笑语不断,到也乐在其中。
半个时辰后,津桥已到,遥遥望去,洛河对岸的皇城雄伟而又壮阔,层层叠叠的宫室连绵不断,望不到尽头。
马车行至津桥口,刚要拐道朝西,驶向太平公主府所在的积善坊,正在与陆雅低声交谈的陆瑾忽地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吵闹声,更有妇女儿童的哭声参杂其中,让人闻之甚是悲恸。
津桥乃是通往皇城的主要道路,周边管制极其严格,别是寻常的打闹喧嚣了,路过的行人连高声话都是不敢,更何况这般悲哭。
闻言,陆瑾脚下轻轻一跺车厢内的踏板,示意驭手停车。
其后他站起身来掀开车帘走了出去,站在车辕上朝着外面一望,便见正有一队兵丁押解着十来名人犯从津桥上经过,直往皇城而去,一群妇女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却被卫士挡在了津桥之外。
陆瑾见那些妇女衣衫华丽,不似普通的平明百姓,不由暗感惊奇,索性翻下车辕走了过去,询问正把守桥头的军卒道:“这些人所犯何事?不知你们是要将他们押到哪里去?”
把守军卒乜了陆瑾一眼,冷哼一声不咸不淡的开口道:“官家的事郎君还是少管为妙,免得不心受到了牵连。”
陆瑾一愣,这才记起自己今日可是没有身穿官服,不禁悠然笑道:“本官乃是官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陆瑾。”
把守军卒一听,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青年郎君便是朝堂上闻名遐迩的陆瑾,连忙抱拳作礼道:“军见过陆相,不知陆相当面,还请陆相恕罪。”
“免礼免礼,不知者无罪。”陆瑾摇了摇手,“刚才经过的那些人是犯了什么事?”
“唉,陆相你有所不知。”把守军卒一叹,“太后在北阙设立了铜匦之后,每日前来告密的百姓络绎不绝,刚才那些人犯全都是被百姓告发的官员,金吾卫将他们押往皇城牧院接受审讯。”
完之后,把守军卒面上露出了些许恐惧之色,低声补充道:“由游击将军索元礼亲自审讯。”
陆瑾一听,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大唐历来实行亲亲相隐,亲人朋友之间不提倡相互揭发举证,百姓更不能轻易状告自己的父母官,否则就是大罪。
没想到如今太后居然无视唐律规定,堂而皇之的允许民告官,甚至对于造谣者也不追究责任,实乃匪夷所思。
索元礼这个人陆瑾倒是听过。
前段时间在长安城的时候,陆瑾便听苏良嗣讲过此人的相关情况。
传言索元礼来自西域之外一个十分遥远的国度,在长安城和洛阳城都居住了十来年之久,打架斗殴,无所事事,可谓一个不折不扣的地痞流氓。
太后设立匦检制度后,这个索元礼便凭借着告密获得了太后的亲自接见,其后扶摇直上成为了游击将军,似乎专门负责审讯一事。
按照唐律规定,历来审问案件均应该由地方州郡县府负责,大案要案交由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家共同查办,索元礼不过区区游击将军,根本没有资格审问案情,更别提定罪论罪,太后以此人为审讯官,想来也是胡作胡为了。
想到这里,陆瑾暗自一叹,对于如今的现状,他却没有改变的办法,只得无视那些啼啼哭哭的妇孺,转身登上了马车。
回到太平公主府,自然是一阵欢声笑语。
特别是陆瑾看到刚满一岁的女儿陆徽音跌跌撞撞的朝着自己跑来的时候,心内更是充满了无以伦比的欣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