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那里站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虽是丫鬟身着,可通身的气质,全然不像个惯常服侍人的下等丫头。
“适才多谢姑娘相助,不知姑娘是……”
柳双离屈身行了一礼:“我陪我家姐无意走到了这里,不想却见到了两位大人捉拿刺客,姐一时受了惊,好在刺客没能行凶,辛苦两位大人了。”
侍卫皱了皱眉:“姑娘会武?”
柳双离点点头:“从学了点。”
“姑娘的姐是?”
柳双离这才又行了一礼,转身自假山后扶出了石琼。
未受伤的侍卫上下打量了石琼良久,眼中似有疑惑,又依例寻问几句,见石琼只是惊恐未定,软绵无力的完全靠在她的丫头身上,脸色白得惨淡,问也问不出多少东西来,只好先行放过。
侍卫没有发话让走,柳双离和石琼也不敢随便走开,只好靠坐在凉亭下的石凳上待命。
只见未受伤的侍卫取出一个哨子,运力吹响,一阵尖锐的哨声在园中回响。过不多时,四面就有几个人冲了出来,见到这儿的情形,脸色立时大变。那名侍卫低声向他们了几句,有两人转身离去,又有两人上前向柳双离和石琼行了一礼。
“两位姑娘受惊了。”其中一人道,“今日园中情形重大,两位姐即目击了个中情形,就必须留下接受查问,还请见谅。”
柳双离和石琼哪能有他话,点点头答应了一声。侍卫见此不再多话,前引着把她们两人带到了不远处的一间空屋中,关上了门锁起,又留了两人在门外守着。
见四下无人了,石琼这才一下跌坐在椅上,气恼的不住捶打着椅子扶手,直捶得手如着了火一般又红又痛,她才缓过劲来,边揉着发红的手边又愤然的向柳双离道:“你刚才绕出去做什么,没事去帮那两个衙役做什么,好好的让他们发现了你,这也就罢了,干嘛没事还把我招了出来。现在好了,我们都被关在这里,哪也去不了,我名声都让你这一下给整坏了,好好的一次做客,我成什么了,都让别人看笑话了。你,你让我以后在京里怎么见人?”
石琼得伤心,戚戚然泪如雨下。
柳双离听着默然,好半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能怵在那由着石琼不断的控诉。
不知过了多久,柳双离听着两耳起茧,人也昏昏沉沉的,加之空空的腹内空空,更让她一点精神都没了。再听到石琼不断的指控转成直嚷着肚子饿了,她才正了正身,想着是不是能向守门的侍卫要点吃的来。正欲敲门叫唤门外的守卫,就听外面一阵声响,似有不少人向这走来。
果然不多时,门就被人一下推开,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约摸二十岁出头,身穿青绿缎绣官服,一进门就抱手行礼,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直直落在柳双离身上:“两位姐好,不知可用过午膳?”
石琼听了一喜,忙使劲抹干了泪水,连连摇头没有。
来人嘴角一挑,也不多话,挥手就让人送了一堆吃食进来。
“两位请慢用,许某随后再来。”着来人又深深看了柳双离一眼,随手一揖,转身离去。
虽是真饿了,可柳双离却胃口不大,随便吃了些东西填过肚子后,就不再动嘴了,送来的大半吃食,都全进了石琼的肚中。
那人随后再来,倒真的随后就来。
此时柳双离正端着侍卫送来的清水,伺候着石琼在净面,就听外面一阵声响,房门没有敲响就被人重重的推了开来。
也不知这人是知道屋里的人是候审的,没有任何顾虑,还是他本来就粗鲁惯了,根本从不在意女子清闺。
站在门口,大着嗓子就是一吼:“两位姐,可吃饱了?”
石琼一惊之下,手中的面巾随之掉地。
柳双离忙府身捡起,放入盆中洗净,再连盆一起转交了侍卫,这才代还在惊吓中的石琼向来人应了声好。
“那请两位随许某来吧。”来人也不理会旁的,吩咐了下人一声,就当先转了身。
石琼这才一惊炸起:“去哪?你又是谁?”
来人脚下步子缓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回道:“龙行卫,许行。至于去哪,姐别问,去了自然就知道。”
“龙——龙行卫——”
石琼哑了。
龙行卫,皇帝亲辖的情报收集和审讯机构,这是连她家舅舅听了都胆寒的名字,是京城上至皇亲下至平民都惧怕的存在。
她怎么招惹上了这个……
这是要赌上她全家也惹不起的啊!
石琼已完全走不动,只能由柳双离硬搀扶着向前挪到,才勉强跟上了领路的下人。
真了去了就知道。
只走了一半路,柳双离就认出,她们被带去的,正是给她们招上麻烦的那个凉亭。
此时的凉亭,一改之前的冷清,那里早已整齐围立着十数个和许行着同样花色官服的男子,而亭上正中石桌前,慵懒的斜靠坐着一人,一个身着大红绵缎官服,胸前映着飞鱼补子,面容俊逸又透着丝丝阴冷的年轻男子。
见到她们被带来,也只是懒懒的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退了领路的下人,许行把石琼和柳双离引到凉亭前,先是示意两人双手扶地跪下,自己才跨上一步,单膝跪下:“大人,人已带到。”
座上的男子单手托腮,双目半阖,半晌没有回音。
上面没话,许行也不敢多言,只是躬正的单膝跪着。
良久,久到柳双离以为时间都要静止了,才听闻上面传来了一个慵懒长绵的声音:“射出石子的是哪一个?”
许行这才昂起头来,回道:“是这个叫杨七的丫鬟。”
“丫鬟?”坐中的男子好似才从梦中清醒来,半转过头,低垂眼睑往下看去,“镇国公府还有这等身手的丫鬟,我以为这种事只能出现在建宁侯府呢,不想镇国公府也学了来。”
许行面子微抽,似无意的轻咳了一声:“大人,这杨七不是镇国公府的丫鬟。”
“不是,那她是打哪冒出来的?”
“今儿是镇国公府六姐生辰,请了些亲戚到府上庆贺,杨七是随她家姐来的。”
“哦,”坐中的男子像是这才了然醒悟,眼眉轻眨,“有趣,她家姐又是打哪来的,建宁侯府?没听过建宁侯府和镇国公府有交情啊,咱们龙行卫消息鄙陋了?”
许行再次轻咳:“大人,这和建宁侯府无关?”
“咋了?京城里还有更甚于建宁侯府的人家?”
“她不是京城府上的。”
“哦,那是哪来的?”
“御史程府的姑亲,西安布政使石家。”
“西安,石家?”
“是!”
“也是个厉害的府邸?”
许行垂下了头:“看着不像是厉害的。”
坐中的男子半挑眉头,话含讥讽道:“不厉害?可我听这位姐一头就逛到了这个随园,还会了闯到这里的刺客,难道是因为身边有了个厉害的丫头,胆子一下就大了。”
这话一下吓到了石琼,此时的她再不谙世事,也听出了坐中男子话中的危险。她惊恐的抬起头来,战战兢兢的道:“大——大人,我逛到这里,不是有意的,是——是因为我心里难受,不痛快,才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地方静一下心,所以——所以才无意中跑到这里来,杨七,你为什么不话,你知道的,我真不是有意跑来这里的,你啊,啊。大人,你相信我,我——我真只是偶然走到的这里,不是有意的,大人,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大人……”
如疯了般的哭喊,吵得原本宁静的园子都似摇动了起来,可亭上正坐的男子却依然单手托着腮,不仅身子动都未动,就连原本半眯着的眼皮都没有一丝的变化。
柳双离没有回应石琼的哭闹,她只是心的抬起头来瞧去,不多时就留意到男子的另一只手上,一直把玩着一个颗圆滑的石子,与她之前射向黑衣刺客的那几颗一般大的石子。
柳双离微微疑惑,看这人如此的淡定从容,并不似事先全无了解。他面色如此平静,心中似早有定夺,那他刚才的那番问话,岂非多余?柳双离不相信,想龙行卫是什么出身,能坐到这般高位的,岂是无能之辈?人既来了这里,时间不多长,只看在这亭中坐得如此之安稳,就不像是短的,有这些时间,还会全没弄清楚她们是打哪来的,还要直到见了人了,才现场再来寻问,这明摆着,就完全是个笑话,是故意给她和石琼听的。
只石琼不可能知道,见上面的人不理她,一下就陷入了无限的恐惧中,她不知道自己到京中到底遭了什么罪,先是在镇国公府被二公主领头看不起,被人嘲笑,发泄的四处乱走,竟又能碰上刺客杀人,现在,再被特务头头龙行卫怀疑与刺客有关。
她怕,真的很怕,惊恐中只能连连的磕头,一边哭泣着,一边重重复复的一再申明着之前的话,直没人告诉过她,阻拦过她,她不知道怎么会遇到刺客,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