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到底,就算缩了水,户部上报的都已是入不敷出,如果比实际支出数更大的话,那么……真不敢想像了。
许成泰因着这个疑问,又暗暗去查了户部往年的收入和库存数。发现如果按猜想支出数加大几分,户部按之前的收入并库存来减除,现在仓库的存银基本就见底了,可是具他所知,户部现今库里的存银虽说不上大,却还是有着不少的。
如此种种看来,结论就只能有一条,户部必然暗中另还有收入,且这个收入数还不少。
可这收入又从何而来,难道户部除了明里经营的产业外,还有不少暗产?
可户部又去哪弄的这些暗产?又去哪找来的人手来管理?
李超尘把从同窗听来的这些无意中的探知和疑问都告知了秦思扬。秦思扬震惊之余,让韩府去查,却没查到户部暗中还另有产业,却意外查知,户部左侍郎谭记轮这几年来一直和龙行卫暗中有来往。
而户部暗中的大笔收入,是否和龙行卫有关,却是怎么也查不到了,所以韩府也就还是回了那名话:不得而知。
秦思扬却在收到韩府这个答复时,已和殷学正暗中接上了线。所以,在殷学正又一次借口入宫时,暗中问了他,殷学正见问没有奇怪主子消息来源,也没有隐瞒,直言户部那几年的几笔大收入,都是他给的。
而这些大笔银钱的来处,很简单,正是他那几年奉先帝之命查抄的那些世家大族处得来。
要知没有一个世家大族不经营有暗产,这些数朝庭没有底,官府也没备有案,所以查抄起来,虽先帝也有防着龙行卫,暗中另派有人盯着他们办事。可殷学正因着童年经历,不是个好享受之人,每次查抄之后,龙行卫的私账上都多了银子,且都在先帝能接受的底线内,他自己就没多留一分。先帝派出的暗人,也查不到龙行卫有别的举动,先帝见此也就认了龙行卫报上的查抄数。这些数,先帝除了把少量拔给户部,充作库银外,余下直接入了皇家私账,全做自个享受了。
先帝却是致死都不知道,殷学正每次查抄上报的数,实物上大多如实,却在现银和产业上都无一例外的减了一半。这些被他扣下的现银及产业,除少部分被转做龙行卫的暗产或是招揽暗龙卫外,大部都很快的转手给了户部。
如此说来,户部还真有不为外人所知的暗产。
这一事,除了他和龙行卫的两个亲信外,也就钟玄崇、谭记轮及他俩的亲信清楚实情。就连一向神通广大的韩府也没查出来。
秦思扬在得知这一实情后,看向殷学正的眼光,多了深深的探究。
看来,龙行卫在朝堂这趟浑水中,扮演着极不寻常的角色啊。
而今天又收到信息知道的事情还不少。
户部收入账册被人暗中录出给了太后,那显然,另有人知晓了户部收入账册有问题。
那又是什么人,属于何方势力?为何要偷偷把这事转给了太后知道?
是田方两家的人?几个亲王的人?还是另有其它他所不知的人在搅动这浑水?
这天下,这朝庭,这局中还有多少他所不知的?
一夜无眠,直待天色微曦,秦思扬才勉强合上了双眼。
半睡半醒间,突觉有人掀开纱账,向他靠来。秦思扬一个灵醒,就势要抬手打去,突听耳边有人低语:“圣上,有人进来了。”
秦思扬这才改打为搂。
果然不一刻,就见有人转过屏风,几步走近,隔着朱纱账道:“陛下,太后娘娘请您辰正到慈宁宫,娘娘有话要说。”
这就来了啊。
秦思扬的睡意一时间全没了。
待传话的人退出,秦思扬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圣上,已过卯正。”一旁的辛儿回道。
“是该起床了。”秦思扬叹道。
“圣上再躺会吧,奴才先去让人备好温水。”辛儿说着起身下了床,先去把匆忙间藏于床底的他睡了一夜的被褥收好,然后再穿戴好衣裳,这才转过画屏出了内室。
因为在外人看来耻于见人的关系,两人早间起来一向是不用人服侍的,所以不管是睡下还是起床,两人都能有很大的空间和时间来处理那不方便见人的事物。
而原本初登大宝时,秦思扬还被王太后装模作样的拉去早朝,可是两个月后,就因为他的乱来直接把这早朝给废了。倒是太后,还会隔上一两日,去垂帘听一下政。至于每日的奏折,也都只会转去慈宁宫,能来到乾清宫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奏本。
所以,近这半年来,秦思扬都没早起过。每日都是睡到自然醒,除了隔上几日去太后那接受训话,或被一些耿直的大臣堵门哭诉,再是被拉过养心殿去听会课,表面上看,他过的就只是醉生梦死的生活。
眯眼又睡了两刻钟,辛儿就来唤醒了秦思扬,简单梳洗过,又吃了早膳。看看时间已过辰初三刻,秦思扬这才换过衣服,上了八人抬御辇,领着一众宫人,往慈宁宫而去。
时已入秋,晨来不见日光,西风就势缱绻,转过御花园,已见凋零的花树,更显出了日色的寒凉。
两个青衣宫女,刚行在悠长阴森的甬道口,突见皇上的圣驾御辇,忙急步退到路角,双手伏地,头脸磕着青砖石板,气都不敢多喘上一口。直待圣驾远去,森然的甬道上再无声响,两个宫女才轻吁了口气,扭动着身子,从石板上互相扶持着爬起身来。
秦思扬懒怠的趴在御辇上,遥遥见到广阔的永康广场,眉头挑了挑,再向前行,慈宁宫正殿的琉璃瓦盖顶呈于眼前,他眉心一拧,现出几分不耐来。
御辇从正门抬入了慈宁宫前院,在正殿前才停了步。
秦思扬下了轿辇,当先自正殿而入。
太后是在后殿的正厅等着的,在秦思扬还没到来时,昨夜宿在慈宁宫的贵妃王冰玉,就已陪着太后坐在一旁。经过太后和嬷嬷一夜的安抚,还有慈宁宫中上好的膏药,她情绪已然稳定,下身也不那么疼了,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不少。
王太后知道侄女下身还疼,本不要她早起,可宿在太后这,王冰玉再疼也不敢贪睡,太后刚起身不久,她也就坚持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陪着太后用过了早膳,再陪坐在一旁聊着些家常,原本略显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在听到宫女来回皇上到了,王冰玉的神情瞬间僵住。
王太后看到侄女僵硬的神情,面色也随之暗了下来。
昨晚这个在他们王家被捧在手心里娇养的侄女儿,在首次承庞后,竟是被太监直接从乾清宫抬到了她的慈宁宫来。近得身来,她还能清晰的闻到,那房事中流出的体液辛味儿。
听到侄女的哭诉,竟是被弄得晕死了过去,然后刚醒来就直接被送到这来,没有安抚,身子也没有清洗。王太后直接就暴怒了,若不是身边的太监和嬷嬷极力劝说阻拦,她当场就要把皇上叫到慈宁宫来给个说法。
今儿一早刚一醒来,她就命人去给皇上传话:辰正到慈宁宫来。
此刻正正辰正,皇上来得十分准时。
王太后挥手叫来嬷嬷,把还处在僵直中的侄女拉了下去,再深吸了口气后,才向传话的宫女道:“叫皇上进来吧。”
宫女领命退下,不一会儿,就见皇上当先踱步而入。
依例的行过礼问了安,秦思扬等了会儿,却一直不见太后的回话,不得已自己站直了身,抬眼望去,却见太后看向他的目光,冷冽得似要直接把人给冻死。
“太后?”
秦思扬放低了声音唤道,语气中含着十分的不解,当然是装出来的。
他知道太后为什么一大早叫他来这里,更知道太后此刻如看死人般看着他是为了什么。可他就是要装,即使看戏的人明知他是在装在演戏,他也要卖力的演下去。
“皇上知道哀家为什么今儿一早就叫你来吗?”
戏都开演了,台词也只能一句一句来。
“孩儿不知,请太后明示。”
“你……”王太后的脾气向来就暴,即使居于深宫多年,也改不了这一急就上火的性子。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顺了顺,王太后才继续道,“你昨儿诏宠冰儿,是怎么对她的?”
“冰儿?”秦思扬先是一顿,半会才似醒悟,“是贵妃啊。太后让孩儿宠幸她,不就是那事吗,孩儿对她做了啊。”
“你,你,说说你是怎么做的?”
秦思扬又是一顿:“还能怎么做?”
王太后一手扶额,一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因为用力过猛,长长的指甲尖在椅子扶手上划出了数条长长的深痕。
“哀家问你,你也是这么和你那些无耻的伶人做的吗?”王太后铁青着脸,气愤的怒道。
秦思扬却似被此番震怒给吓得向后缩了缩,低着头想了想,才慢吞吞的回道:“玲儿他们的身子,比贵妃的结实多了,他们从不会喊痛,更不会哭个不停,让人烦恼。”
“混账。”王太后一声暴怒,啪的一声,扶额的手重重拍在了桌子上,惊得秦思扬又一个哆嗦倒退了半步。
“太后?”秦思扬定下身子,一脸不解的惊呼,戏儿演得如此逼真,连他自个都要忍不住信了半分,自己是真被吓到了。
“女孩儿的身子岂能和男子相比,你,你是一国之君,国体之下,竟说出如此不知轻重的话来,你,你还配为这一国之君吗?”
王太后这一气之下,最后竟把心中最想说的话,直言了出来,惊得一旁的太监宫女们纷纷侧目跪下,为首的高月明小步上前,靠到太后的身侧,一手按上了太后紧紧抓着的椅子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