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例行公事的大朝会却以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结局而结束,如日中天的平南侯夏天南出人意料地答应了天子的要求,把大军派往宁远迎击鞑子,却让吴三桂的关宁军暂留京城。
散朝之后,大臣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小声地议论着这次出征带来的政治后果,顺便自己掂量掂量,能够从中捞取到什么好处。
温体仁气急败坏地去追夏天南讨要说法,他实在不明白,为何要答应这样一个明显带有针对性的要求,这么做几乎会葬送整个大好局面。
可是出了皇极殿之后,却没有发现夏天南的踪影。温体仁询问周围关系较好的大臣,有人一指远方:“喏,那不是吗?”
顺着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是夏天南的背影,只是早在百步之外,脚步匆忙,想追也追不上了。
温体仁跺了跺脚,还是追了上去。宫里人多嘴杂,就算追上也不方便询问,等回府再慢慢详谈吧。
可是回到府邸一问,夏天南却根本没有回来。温体仁有些焦躁,这家伙寄居在自己府上,又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这关键时刻会去哪呢?可是再急也没用,只能在府里守株待兔,等夏天南回来问个究竟。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从上午一直等到了晚上。温体仁无心用餐,茶水换了一遍又一遍,粒米未进,急得嘴上都起泡了,终于在华灯初上之时,等来了夏天南。
“你终于回来了?这几个时辰干吗去了?早上朝会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答应那样的要求?我和方正化、唐世济等人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你身手,可不能害了我们啊!”
温体仁连珠炮一样的询问让夏天南有些哭笑不得,他轻轻擦掉脸颊的唾沫星子,笑道:“阁老,你问了这么多,让我从何说起?”
“好,咱们一个一个问题慢慢捋。”温体仁撸起袖子,“先说你散朝之后这几个时辰去干吗了?”
这时温府管家端了茶水送进来,要给两人斟茶。
温体仁没好气地说:“没看见老爷我和侯爷谈事吗?这会喝什么茶,出去出去。”
老管家口里忙不迭地应下,手上的动作却很慢,慢吞吞地收拾茶具,一点也没有平时办事雷厉风行的模样。
夏天南瞥了管家一眼,然后对温体仁说:“我下朝之后,就去军营了,找到几个领兵大将,交代此次出征的部署和安排。既然我没有随行,一切交给他们去做,自然事先要安排妥帖……”
“你还真打算把大军派出去啊?”温体仁一改往日的沉稳,举起拳头咆哮道,“没了琼海军,皇帝还会惧怕你吗?文武百官还会屈服于你吗?”
“阁老不要动气,有事慢慢说。”夏天南看了看一旁的管家,欲言又止。
温体仁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还在慢吞吞收拾茶具的管家,皱眉道:“不用收拾了,先出去吧!记得带上门。”
管家只得放下东西,弓腰倒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管家跟随我十几年了,从我入京时就在我府中,老婆儿子都在府中当差,是信得过的人,你不必担心。”解释了几句后,温体仁继续追问,“快跟老夫说说,你今天到底是怎么想的?一点都不像你往日的作风。”
夏天南胸有成竹地说:“请阁老放心,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阁老说的不利后果,我也早就想到了。现在有很多话不方便说透,我只能这么说: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温体仁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除了自信和坚定,看不到一丝迷惘或者纠结。
良久,温体仁叹了口气。
“我们已经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了你,上了贼船就没法下来了,只能由得你了。”
黑夜中,一个身影趁着夜色掩护,从温府的后门悄悄出了府,转过了几个街角,在靠近北镇抚司衙门的一家府邸停下,拉起门环长长短短叩击了几下,等门打开后,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一个时辰后,慈庆宫。
“他果真这么说?”朱慈烺掩饰不住喜悦之情,“这么说,琼海军派出去是板上钉钉了?”
“陛下,这是他亲口对温阁老说的,应该不会有诈。”一个身影隐藏在烛光的阴影中,轻声回答。
“什么温阁老,不过是一个从贼的老匹夫而已!”朱慈烺咬牙切齿地说,“枉朕这么相信他,也是两朝的老臣了,居然自甘堕落,沦为一个武夫的走狗。等到除掉夏天南,朕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来回踱步一番后,朱慈烺对那人说:“关键时刻,杨嗣昌、吴三桂不方便频繁进宫,以免引起夏天南的警觉,功亏一篑,就辛苦你一趟,给朕传话:事情一切顺利,按原定计划行事。”
“臣遵旨。”
“出宫的时候要小心,不要招摇。宫门已经落锁,我派人随你一起走,凭朕的手令给你开宫门。”
“臣懂,兹事体大,关系到陛下和臣的命运,更关系到大明江山社稷,定会小心从事。”
这人裹上披风,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出了慈庆宫。一个小太监走前前面,对他说:“大人,请随我来,皇爷的手令在我这里。”
“辛苦公公了。”这人客气了一句,招了招手,等候在门口的两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身后。
一路无话,出了宫之后,这人仰天看了看漫天的星星,长吐了一口气,低声自语:“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这件事办妥,我要把失去的一切一样一样夺回来!”
旁边两个随从附和道:“大人说得是,您在京城根基深厚,岂是一个叛徒和一个外来户能比拟的?”
“呵呵,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们这些弟兄能够在这种时候跟随我,等东山再起之时,定不会亏待了你们。”
两人大喜,躬身道:“这都是属下的本分,大人言重了。”
这人摆摆手:“话先说到这儿。我不方便抛头露面,就辛苦你们跑一趟了。小丁去杨侍郎府上,三儿去吴三桂大军驻地跑一趟,务必把皇上的话传到。”
两人齐声应下,然后各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被称作三儿的随从往关宁军驻地的方向走了两个街角,察看身后无人后,却突然改变方向,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在西城一个宅邸的石狮子墩下塞了一张一指宽的小字条,然后返回原来的路线,继续前行。
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