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叩门......

    可墙内的人们还茫然未觉。

    尽管有的人还没入睡，有的人也已经从家中神龛（kan）的异常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没人向那边想过。

    就像你下班后，正躺在床上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突然听到厕所里传来一阵水滴声，你只会想着自己是不是没关水龙头，而不是想着厕所里正有一只厉鬼淌着血，向你走来，从而惶惶不可终日。

    都说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有时候哪怕你扪心自问从没做过亏心事，仍旧有恶鬼会没来由的找上了门。

    所以“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其实也是个伪命题，追根溯源必然会有因果，可这因果讲不讲道理，可就不一定了。

    比如你站在苹果树下休息，结果苹果掉下来直接把你砸死了，而砸牛顿就出来一个伟人。

    这事除了怨自己倒霉还能怨谁？

    程国人面临这场灾难脆弱得不像一个实力雄厚的方国，除了从没防备这点以外，也因为实在缺少这方面的人才。

    程国也有自己的巫祝，但他们更擅长占卜祭祀，就算有些修为，面对这种能引发百鬼夜行的恐怖鬼王，也像是蚍蜉撼树，羸弱不堪，他们甚至还没察觉什么，就被鬼王的麾下们率先铲除了。

    至于练气士，哪怕是最普通山泽野修，也不会随便加入一个方国，除非他本就出自这个方国。这是他们的修行环境所造成的。

    远离红尘，方能超脱，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砰砰砰——

    窗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柳如烟刚想应声，突然意识到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人来敲她的房门？自己又没点烛，若是丫鬟阿碧必然早就出声叫她了。

    没来由一阵心悸，她屏住呼吸，假装已经沉沉睡去，寂静无声的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窗外的敲门声再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奇怪，一点也不分明，就像是两只脚抬不起来一样，在地上蹭着拖行。

    绝不是阿碧！

    柳如烟这样攥紧了拳头，会是谁？

    明明后院傍晚都有守夜人的巡视，而且后院人的脚步声她都有印象，除非是故意伪装出来的，要不然就一定是前院的人。

    她心神一阵放松，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这一吸，顿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腐臭味。

    她的脸色微变，就在这时，那耳畔如幽灵般的脚步声再度响起了——由远及近，最终停到了门前。

    “我找到你了。”

    门外，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随后是砰！一声巨响！

    不再是温和地敲门，取而代之地是歇斯底里，如同擂鼓一般的砸门。

    那受到过巫祝祈福，据说以沉沦木修成的木门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随后伴随着一记狠砸，彻底洞开，门外的狂风裹挟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

    敖天盘踞在天空中的阴云里，双目微暇，对脚下这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视若无睹，仿佛这种能让凡人吓破苦胆的场景，它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

    不过也正常。

    就像人们不会觉得案板上被开膛破肚的死猪恐怖一样，蛟龙也不会感觉一群血淋淋的死人会有多吓人，反而有种食欲大增的感觉。

    没道理人吃猪天经地义，蛟吃人就罪大恶极。

    人类之所以特殊，不过是赶上了一个好时代罢了，而且这个时代，按照无支祁所讲，很快就会过去了——但它仍旧不敢忤逆压在头顶的这位盖世剑修，哪怕对方没在自己体内留下任何禁止手段。

    它甚至没想过趁现在他不在逃跑。

    越是相处，敖天就越能感受到对方的强大。

    那种鞘中隐而不露的锋芒，哪怕只是泄露出一丝，都能让它生出一瞬间自己已经被绞成碎片的错觉。

    它甚至已经开始猜测对方是个货真价实的“剑仙”了。

    这里说的“剑仙”，是真的剑修成仙。

    因为都说剑修是条断头路，同阶无敌，但要想成仙，基本无望，可反之一旦剑修真的羽化飞升，那战斗力，比起一般的仙君，星官不知要强了多少。

    哪怕在强者林立，大佬如云的天庭，都能拥有一席之地了。毕竟天庭众神群仙，大多数也不是飞升上去的。

    它从不怀疑对方的强大，但也因此而十分困惑。

    因为它发现自己跟随的这位大剑仙对凡尘俗世格外感兴趣；反倒是经过一些洞天福地，见到些天地异宝时，显得兴致缺缺。

    在半路上，哪怕是一场由几百个披着兽皮，拿着石斧的野人组成的部落间的混战，他都能饶有兴致地看上许久；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以这种境界剑修的阅历，还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实在是有些......幼稚，就像大人蹲着看蚂蚁搬家一样。

    难不成这才是对方成道的原因？

    它一阵冥思苦想，试图把握其中的因果。

    而此时，那青衫剑仙正走在程国阴森的大街上。

    无形的斩鬼剑意扩散而出，剑气嗡鸣，使得街道旁的廊柱木门上都开始凭空出现一道道深深的划痕。

    同样是静谧无声，没有哀嚎，没有求饶，所有阴森鬼魅都在一瞬间涤荡一空。

    只是这座城里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

    按说哪怕程国只是一个方国，没有大夏龙气庇佑，不能说百鬼不侵，但也有宗庙祖祠之灵的庇护，不是一般鬼魅妖邪能够侵害的。

    再加上程国国运与诸多守护灵，就是修为有成的厉鬼都难以逞凶。

    事情能闹到这种地步，只能说上一句：“山风欲来风满楼”。

    种种异象都代表着一场大灾即将降临人间，李白甚至感觉到了整个世界对于人类的恶意，就像篝火堆的边上，围满了绿油油的兽瞳一般。

    不要以为天界群仙都是由人变成的，实际上绝大多数神仙都不是人形，比如二八星宿，亢金龙，角木蛟，柳土獐之流，没一个人形。

    还有草木成神，妖仙，妖神数不胜数。

    就是人类练气士成仙得道，愿意把自己还当做人族的也没几个了，大家都是神仙了，无论之前什么根脚，也都能互称句道友了。

    关于屁股决定脑袋的话早就是老生常谈，李白相信人性或者神性中的美好，但在思考问题时，仍旧会抱有最恶意的揣测。

    “神仙们看得那么高，何时才能像我一样看看脚下的生灵。”

    “难不成真是我骤然崛起得匆忙，没来得及转变心态，成一座高高在上的泥塑木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