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威压突然撤了。
田亮宝等人猝不及防,“扑腾”,齐齐一头栽倒在地。
等他们回过神来,青阶和另外三个亲随都已经不见了。只有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那个亲随,身首异处的倒在血泊里。
“掌柜的,他,他们是从窗子里出去的。”一名伙计用落桑语小声说着,一根手指战战兢兢的指着洞开的窗户。
如果不是这家伙的眼睛比落桑珠还要闪亮,两个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就这声音,还有颤抖的手指,真的会让人担心他是不是被吓破了胆。
“不用演了。他们一时半会儿顾不上这里了。”田亮宝收回目光,从地上爬坐起来,长吁一口气,冲地上的死尸嘿嘿一笑,“敢威胁你老子!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嘿嘿嘿……”其余伙计闻言,知道暂且不用装了,一个个都压着嗓子,笑了起来。
方才,他们都认出来了。那是门主大人的手法。
这些天,后院的那位“刘师兄”早出晚归。田亮宝没有跟他们挑明。但他们也都不是吃素的,都在心里猜测“刘师兄”的真正身份,只是没有凑在一起相互交流罢了。
现在,他们不用再猜了。
因为刚才的那道灵光,于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是门主大人!
果然如田亮宝所料,青阶主仆四个一去不返。天擦黑的时候,有两个亲随遮遮掩掩的来敲门,讨要同伴的尸身。
田亮宝装出一副惶恐之极的样子,哆哆嗦嗦的指着大堂里:“还,还在那里,小的怕误误了大人查凶,不敢,不敢擅自移动。”
两个亲随这回很沉默,二话不说,快步进了大堂,一个扛起已经半硬的尸体,另一个捡起头,又飞一般的离开了。
那情形,说是逃也没错。
田亮宝装做没看出来,和往常一样,躬身送他们离开。
待人走得没影了,他才折回门里,挥手示意众伙计关门。
门一合上,大家又闷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田亮宝皱了皱眉头,看着已经漆黑的夜空,惆怅的叹了一口气:“真没劲。在自个儿家里,连笑都不能大声,痛快不得!”
窝囊至此,所以,他们有什么好笑的!
其余人闻言,脸上也再也笑不起来。是啊,被人欺负到家里来了,连点利息也没讨回来,笑话谁呢!脸呢?
田亮宝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们,握起一只拳头,咬着牙轻轻的挤出半句话来:“终有一天!”
终有一天,要将所有的豺狼虎豹统统赶出去!
到时间,我想笑多大声,就能笑多大声!
从此,不再连做梦都要警醒着,生怕梦里说的不是落桑语,泄了身份!
从此,不用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欺侮,不但不能上前解救,而且还要在一旁帮腔!
……
“对,终有一天!”伙计们读懂了师兄眼里的话,齐齐握紧拳头,轻声应和着。
田亮宝松开拳头,清咳一声,用落桑语吩咐道:“好了,屋里头打扫干净罢。大人估计不会过来看现场了。”
“是。”众伙计脸上不由得现出厌恶之色。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共有三个人。不紧不慢的打门前经过。
他们是巡逻队。
先前的那个青阶死了。长秋家主迫不及待的站出来统领一切。第二天的上午,在青阶的灵堂里,上演了一场众家主推荐,长秋家主推辞不过,只能勉强接受大家的好意,成为西礁镇的首任镇长的好戏。
镇长大人刚刚上任,便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成立巡逻队、近期实行宵禁、丈量城外的荒地……一项项的,条理清晰,措辞严谨,分明都是早就动了心思,谋划了好久。
每一项指令出来,总有人第一时间道好。
多有几次后,人们品出味来了——原来,长秋家主和那些与之走得近的家主们,他们平日里在一起,并不是和他们看到的那样,喝小酒,听小曲儿,光是吃喝玩乐啊!
便是田亮宝也忍不住在心底里冲这些竖起大拇指叫好:牛!真会演!也真敢!
两相对比,田亮宝惭愧不已。他们一本正经的潜进来当细作,竟然不如人家临时客串的。深受刺激的他,才思如泉涌,用半个晚上的时间,就写好了新的工作计划。待到子时,他将新计划报给沈云。后者看了,说了两个字:“可行。”于是,田亮宝就开始布局,等着青阶的亲朋好友门闻讯赶来。
贺清家主等人也看出来镇长大人等人为了今天已谋划许多。他们立刻意识到自己是棋差一着,遂一个个的都又隐忍下来,静候良机。
就这样,青阶的丧事很快变得有条不紊,象模象样。墓地选好后,火化的日子随即定了下来。停灵三天三夜,第四天清早起棺,葬于镇子东郊的鹰嘴谷。
以青阶之尊,只停灵三天三夜,显然是时间赶得很。镇长大人这么决定,也是有考量的——据他所知,大人的亲朋好友都在本土。等他们得了信,再赶过来,最快也得七八天。可是,七八天之后,没有下葬的吉日了。所以,只能先火化,其余的,该做什么,继续按程序来。
家主们都表示理解,并赞同。
田亮宝回到客栈,向沈云禀报完了,不屑的道破:“他们哪里是担心下葬的日期不吉利,分明是担心死者的亲朋好友赶过来,看到尸体后,不好交待,所以,索性一把火将尸体烧了。”接着,脸上现出坏笑来,“哪能事事如他们的意!”
昨晚,新计划在门主大人这里通过后,他立刻向这边的总舵上报,请求支援。估计“亲朋好友”们已经出发了。
所以,明天就有好戏看喽。
哪知,意外发生了。
天亮后,确实有一队人马号称是青阶的堂兄,径直冲进了灵堂里。
闻讯赶过去的田亮宝仔细辩认过后,再确定不过了:这队人是如假包换的落桑族人,并且绝对不是会总舵派来搅局的。
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他找了个机会,偷偷的溜出灵堂,跑回客栈里,紧急联络总舵那边。叫他们立刻把人都撤回去。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因为他不在灵堂里,就成为这些人立威的对象。得知诺西客栈前天走失了一名伙计,“堂兄”便带着亲随找上门来,说这名伙计可能与凶杀案有关,令他交出人来。
我呸!有没有脑子!都说了是逃了,怎么交!
当然,田亮宝不想立时血溅三尺,所以,不敢真这么说。他只能战战兢兢的老实交代:那伙计乘着客栈里的人这些天都在灵堂那边帮忙,卷了客栈里的现银,连夜逃了。
但是,“堂兄”摆明了是要拿他们几个的项上人头立威,又怎么会听他的“交代”?
站在前头的那名亲随便出声喝斥他们。
也是他运道不好,立威不成,反成了搅屎棍。
这下,西礁镇要热闹起来了。
田亮宝敛了杂念,给众伙计们使了个眼色:开会,最后确定行动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