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呆立许久,范质道:“兵来将挡,谁来土掩,京城之中还有兵马。咱们还是赶紧进宫请旨,调集全城兵马守卫,再传檄文到各镇,命令各节度使前来勤王。”
王溥、魏仁浦紧张地没有应声。
“总有忠义之士,大家协力陶逆,不愁叛贼不灭。”范质的话音带着颤抖。
象讲故事一样,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样能成。
三人还在犹豫不决,已有士兵飞马来报叛军已经进城。守卫城门的石守信、王审琦早在得到通报后,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迎接大军入城。王彦升率先头部队冲入城内。
韩通与李处耘慌张跑来,大喊道:“点检使叛乱,三位大人,怎么办?”
听说叛军已进城,三人哪还有心思考虑怎么办,只想赶快回府。“两位将军,快组织士兵挡住!”范质道。说完,三人匆匆离开。
韩通与李处耘相视无语。石守信、王审琦掌握着留守京城的大部分兵力,叛军已入城中,我们拿什么抵挡?我们与赵匡胤的个人恩怨摆在那,他作天子,会给我们什么好果子吃?
两人不再犹豫,互道珍重,赶回府去。回去作啥?好汉不吃眼前亏,趁乱离开才是。
韩通不走运,在大街上与王彦升相遇。王彦升大叫道:“韩侍卫,新天子到了,快去接驾。”
韩通正在气头上,随口大骂道:“接什么鸟驾?哪来的鸟天子?赵匡胤大逆不道,我韩通可不做这叛逆之人。”说罢,飞马回府。
王彦升似乎就是等他这话,笑了笑,拍马率兵追了上去。
韩通才到门口,正欲叫门,只听得身后大喊:“韩通老贼,自寻死路!”
回头,王彦升的长刀已砍了过来。
韩通可是与赵匡胤打过平手的人物,怎会轻易就范?忙往旁一闪,拔出佩剑抵挡。
若论真功夫,王彦升自不是韩通对手。可此时不能单纯以功夫论高低。王彦升的手下士兵们一拥而上,各式兵刃皆往韩通身上招呼。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韩通的一剑面对着数百刀枪。拼命抵挡了会,便身受多处伤。王彦升大喝声:“老匹夫找死!”挥刀砍下他的首级。
还没结束。王彦升指挥士兵冲入韩府,将府内七十余口人杀得干干净净。
还没结束。离开韩府,王彦升又指挥士兵冲向李府。那里还要发生血案。
李处耘一回府,忙招呼妻子带着儿子李继隆离开。他一家老小人数不多,总共十来口人,比较方便。
李处耘带着惊慌失措的一家人才出府,便见王彦升已率兵杀到。
李处耘忙对妻子道:“快去万花楼。”说完,拔刀迎了上去。前次与孟昶在万花楼的经历,让他知道那里或有生机。
“李将军快走!”过来一人,弯弓搭箭,向王彦声不停射去,正是曾在高平一战中立下大功的神箭手马仁瑀。
李处耘道:“一起走。”拉着他便跑。
王彦升深知马仁瑀神箭的厉害,不敢追赶,无奈骂道:“可恶!”然后率兵去迎接赵匡胤的大军。
“如果是这样,我等也要马上离开。”听完李处耘说完,百花楼老板王处培慌张地道。赵匡胤知道自己与大蜀的关系,恐怕政事平静后便会向百花楼下手。
“去哪?”李处耘、马仁瑀忙问。
王处培想也没想地答道:“金陵。”
李处耘担忧地道:“我这拖家带口地,多有不便。”
“李将军放心,我会安排好的。”王处培胸有成竹,因为小虫便在汴梁。
赵匡胤入城后,没有前往皇宫,下令将士们一律归营,自己则回到都点检衙门。
高怀德的禁军已全盘掌控皇宫,小符皇后和小皇帝及其他柴氏皇亲战战兢兢地渡过这夜。
次日,范质、王溥、魏仁浦在王政忠、杨光义等将校的“保护”下来到都点检衙门。
一见他三个,赵匡胤痛哭流涕,泣不成声地道:“世宗对我恩重如山,我却被大军逼到这一地步,真是无颜以对天地哪!”
范质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答话。王彦升突然拔剑在手,厉声喝道:“天下无主,我们拥立点检为天子。若有异议者,试试我手中宝剑。”
其余将士皆跟着大喊:“点检为天子,点检为天子!”
天下无主?皇宫里那位小皇帝是谁?这话也太矛盾了。眼前这三位文人哪有心思想这些,吓得面如土色,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们连忙伏地跪拜,冲着张匡胤狂呼:“万岁!”
赵匡胤慌忙扶起三人,好言抚慰。
心境稍稍平静后,范质问道:“皇上欲如何处理幼君?”
赵匡胤身后苗训代为回答道:“请幼君效法尧舜,将皇位禅让给点检。以后将善待于他,不负周室。”
赵匡胤跟着补充,“我已下令军中,不得侵犯太后与幼主。我对他们永远以臣礼事奉,决不食言。”
刀等于架在脖子上,哪敢说半个不字。三人忙表示将安排受禅仪式。
“诸位与我都曾是同僚,我不会亏待大家的。”赵匡胤允诺。
当日午后,皇宫内,匆匆对孤儿寡母说了一下后,三人将文武百官召集到朝堂,左右站立。
不一会,在石守信、王审琦等将的簇拥下,赵匡胤从容登殿。兵部尚书窦仪宣读禅让诏书,众臣跪拜,“万岁”之声响彻汴梁。赵匡胤当即下旨改国号“宋”,定都汴梁,一个新王朝在这年正月初五诞生。
在小虫的安排下,王处培、马仁瑀及李处耘一家,混在难民的队伍中离开汴京,而后奔向金陵。
“虫哥,你不走?”临走时,王处培疑惑地问。
小虫笑笑道:“小公子交给我两个任务,现在只完成了一个,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呢。”
李处耘惊异问道:“你是说救我们出城也是任务之一?”
“当然。”小虫点点头。
“可是前日才生变,他远在金陵,怎会得知?”李处耘更加惊讶。
小虫笑道:“实不相瞒,我是一个月前来汴京的。李将军,我们的小公子可不是一般人,那是神人。”
神人,真是神人!李处耘、马仁瑀等人的心都飞到了金陵。
金陵的孟昶没有一点吃惊,只有哀愁。结拜大哥的江山就这样被他人所得,心中的遗憾可想而知。
殿下众臣皆很吃惊,议论纷纷。赵匡胤兵不血刃地夺了政权,其能力不可小觑。
“诸位怎看?”孟昶问道,神情带着些许哀愁。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己的看法。无非不过两条:惊讶赵匡胤过人的才能,担忧周北蜀南的旧格局被打破。
孟昶摆摆手,众臣静下来。“你们觉得这赵匡胤真的是顺应天意夺得江山的吗?”
毋昭裔道:“初一天上出现两个太阳,可能确实是天象所显。”
“朕想问大家一个关键的问题。”孟昶道,“契丹真得南下了吗?”
是啊,赵匡胤拿军权出汴京的目的是迎击契丹,如今他又率部回到汴京,那入侵的契丹兵呢?
孟昶道:“所以,所有这一切都是预谋。所以,那日全食只是巧合。即使没有它,赵匡胤仍会回汴京。所以,没有天意,只有人为。”
王昭远,赵普几人道:“皇上说得有理。”
孟昶的情绪有些激动,“为掩天下人之口,导演出黄袍加身一幕,可见其人心机之深。忘恩负义,心肠狠毒,朕绝不能让大哥的江山落在此人之手。”
听皇上的意思,似乎要动干戈。众臣忙道:“天下大势皆如此,皇上勿怒。”
“初得江山,立足未稳,不在此时灭之,只怕今后更难。”孟昶的目光含火,浑身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王昭远跟着道:“皇上所言极是。赵匡胤虽得汴京,自命天子,其他节度使未必顺从,此乃逐鹿中原的大好时机。”
“话虽如此,但毕竟正统。”赵普道,“我大蜀出兵,算外敌入侵,只怕反而使他们团结起来。”
赵普的话引来多数大臣的赞同。
“小普,再过些时日,难道他们就不会更团结吗?”孟昶反问。
赵普道:“那时的团结只是表面。若赵匡胤趁咱们入侵之时,削弱其他节度使的力量,扩大自身力量。除非我大蜀能一举成功,否则今后若想一统,会难上加难。”
孟昶冷笑道:“当然要一举成功,朕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
“臣觉得赵大人的话有些道理,皇上要三思。”李延厚道。
“皇上三思。”众臣跟着道。
“我看你们是顺风顺水的日子过惯了。”孟昶怒道。
王朴道:“北部幅员辽阔,各种力量交错,恐难短时间一统。皇上不可一意孤行。”
除了王昭远,没一人和我站在一起。孟昶更加愤怒:“朕自出蜀,所向披靡,蜀军威名更令天下惊恐。一个小小的点检使,何必惧之。”
“皇上三思!”众臣齐喊。
孟昶丢下最后一句:“出兵攻宋,朕意已决。言他者,斩!”甩袖而去。
皇上变了。众臣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