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一个组织或者说一个公司,有的人只有苦劳,没有功劳。原因很简单,功劳属于没有苦劳的人。
庆幸的是孟昶不是这种人。虽然负责东北方向的王全斌只做了一件事,躲开从宿州突围的敌军,但仍受到孟昶的大加赞扬。
“王将军做得很好,天远军所有将士均有赏。”虽已深夜,孟昶还是聚集所有主要将领,召开紧急会议。
符彦卿开玩笑地道:“末将不服。早知道如此,我早就抢东北方向的任务了。”
王全斌笑道:“符老四,这功也和我抢啊。”
符彦卿“哈哈”笑道:“这种便宜事,谁不眼馋啊。”
众人都很轻松地笑了,只有赵普露出忧色道:“是不是太明显了?”
孟昶大笑道:“小普,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聪明的。明日林仁肇将军到后,你们放心进城,朕就把宿州交给你们了。”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和赵普一样的聪明,但世上和赵普一样聪明的人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很不巧,此人在地方阵营,他叫苗一仙,也就是苗训。
苗训专程来到宿州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王祚突围,以证明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结果他已得到,蜀军对徐州没有兴趣,那只有一种可能:汴京才是真正的目标。
既然得到答案,苗训随即在林仁肇大军进城时悄然离开,火速赶回汴京。
王祚的到来让王宴大吃一惊。在听说侯晖与赵章战死后,不免有些心痛。未见那个传闻中的呼延赞,他不禁问道:“王大人,怎么不见那勇冠三军的呼延将军?”
王祚长叹道:“我那贤侄已阵亡!”
也好,这些兵都可以归我。王宴装作很惋惜地道:“可惜啊,只闻其名不见其面。”
王祚一脸苦相,“我正不知如何向我那呼延老弟交代呢。”
那是你的事。王宴假意问道:“王大人可愿随我守徐州?”
王宴早已想好归路。“本官既为宿州刺史,如今宿州失守,自应回京请罪,告老归田。”
“王大人怎会有如此想法。”王宴很惊讶,“贵子身为朝廷丞相,自会为你周旋。”
王祚忙摆手,“罢了,罢了。岁数不饶人,精力不够了。”
王宴刺探性地问道:“王大人难道置那些将士不顾?”有两万本就属徐州,还有近三万人呢?
“这些人就全交给王大人吧。”王祚很爽快地道,象是烫手山芋在手上。
“可是……”王宴心中惊喜,嘴上依旧推辞。
王祚已起身,“王大人自己处理吧,我回京了。”宿州一破,徐州说不定马上就被围,到时想走就难也。为了活到一百三,再也不能过这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
幸唐晓正在扬州,飞马星夜赶来。孟昶领他到呼延赞跟前,道:“糖糖的‘无影穿心’。”
唐晓笑笑,抱歉地道:“妹妹顽皮,就爱惹祸。皇上莫要计较。”说着已迅速掏出解毒丸,送入呼延赞口中。
“那也得分大事小事啊。”孟昶有些怒气,“这等勇猛之人若死去,多么可惜!”
说话间,唐糖和婵蕊正好走入。唐糖一听,泪水蹦出,哭道:“达妮姐姐被他打成重伤,不能动弹。他活该!”
孟昶欲训斥,唐晓马上抢在前道:“糖糖,阵前格斗,死伤公平。你这样背后出手便是不对,快点道歉。”
唐糖一撅嘴,“就不道歉。”转身跑去。
婵蕊急忙在后追赶,“不道歉,就不道歉。”
孟昶苦笑,“唐兄,算了,幸好你及时赶到。”
呼延赞缓缓睁开眼睛,四处张望下,爬起指着孟昶怒斥道:“背后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挥拳便打了过来。
孟昶身后赵崇韬、李承勋急忙挡在孟昶身前,拔出佩剑,指向他。
孟昶拍拍二人,道:“让开!”
二人怕呼延赞伤到皇上,不肯。
“让开!”孟昶厉声道。
二人这才无奈闪在一旁,但手中剑仍不入鞘。
“呼延将军,是朕不对。”孟昶迈步走到呼延赞跟前,“现在你打朕一拳,算是扯平,如何?”
赵崇韬、李承勋忙道:“皇上,不可。”这呼延赞力大如牛,皇上的小身板怎经得住他那一拳。
呼延赞亦是一愣,“你敢挨我一拳?”
“既然是朕错,就应担当。”孟昶凛然道,“呼延将军自不是背后出手之人,朕便让你正面打便是。”
“皇上!”赵、李二人大喊。
孟昶转头道:“不许说话,不许出手。”
呼延赞还是不相信,“你可知我一拳可打倒一头水牛?”
“呵呵。”孟昶笑道:“可朕不是水牛。呼延将军,出手吧。”
呼延赞犹豫片刻,铁拳向前,实实在在地击中孟昶胸口。
孟昶连退数步,站定抚摸下胸口,道:“呼延将军,咱俩扯平了。你的毒还未完全肃清,两日后待你痊愈,去留由你选择。”然后出屋。
唐晓紧跟出来,小声问:“没事吧?”
孟昶回头笑笑:“你方才不作阻拦,我便猜测他刚刚苏醒,无甚力道。再加上我直接让他打,他这样的人物怎会用全力。呵呵,所以我没事。”
唐晓忙道:“不过他那一拳平常人也是难以抵住的。”
“呵呵,是吗?”孟昶刚说完,猛觉胸口一阵难受,连忙弯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一直跟在后的赵崇韬、李承勋大叫“皇上”慌忙向前,唐晓摆摆手,道:“不用惊慌,吐出来就对了。”
果然,孟昶深呼吸几下,恢复平常,大笑道:“哈哈,看来朕还是平常人哪!”
唐晓跟着而笑,“平常人好,有情,有情便可动人。”
孟昶点点头,“但愿这位猛将能懂!”
“皇上再说哪位猛将啊?让林某也见识见识。”那边走来众人,林仁肇笑问。
身旁的符彦卿道:“林将军还不知道吗?这宿州城里出了个让皇上心动的人物,叫呼延赞。皇上说的就是他。”
“能让皇上心动的人物可不多。”已到宿州的水军指挥使高彦铸道。
孟昶跟着众人而笑,“哈哈,谁说不多,你们不都是吗?”
“哈哈”,众人齐乐。
“兵贵神速,众爱将既已到齐,马上布置任务。诸位不会怨恨朕不近人情吧?”孟昶笑问。
众人马上齐道:“皇上只管吩咐,我等无所不往。”
“地图。”孟昶转头道。
赵崇韬、李承勋赶紧去拿。
唐晓识趣地道:“皇上,你们谈国事。糖糖方才的神情不太对劲,我去找她谈谈。”
孟昶这才发觉有些怠慢了这位舅子,忙道:“唐兄一路辛苦,暂作歇息,晚上我摆宴为大家洗尘,还望你能参加。”
这个面子自是要给。唐晓点头应后离开。
曾经的宿州刺史府大院中的草坪上,地图展开。孟昶对照地图道:“诸位已经知道朕的心思。别不多说,高彦铸将军,你率水军明晨便出发,目标宋州。”
高彦铸应道:“遵命。”
“林仁肇将军、赵普,你二人留守宿州,同时朕希望你们能让徐州时时刻刻感到威胁。”孟昶一指徐州道。
林仁肇马上称喏。赵普犹豫下,轻声道:“皇上,臣还是觉得应由你镇守宿州。”
孟昶面露不悦,“小普,如果你不愿意留守宿州,朕便令你回金陵。”
赵普不敢再吭声。
孟昶一指毫州,“王全斌将军,李处耘将军,你二人率部先行出发,尽快拿下毫州。”后又指向宋州,“之后与我禁军会和,直逼宋州这只拦路虎。”
众将立即道是。
孟昶站起大笑问道:“诸位有没有信心?”
“有。”众将情绪激昂地道。
“好,各位暂在这宿州城内歇息,今晚朕摆宴为诸位壮行。”孟昶道。
众将齐谢:“谢皇上圣恩!”
凤翔郊外,两军终有所动。曾在凤翔落下“逃跑将军”“美名”的张虔昭为血前耻,不顾孙文昭的阻拦,擅自率兵冲向宋营。
王彦超持长刀纵马迎上,大笑道:“原来是张将军,久仰大名。”
张虔昭亦挥长刀,厉声道:“既闻爷爷大名,就乖乖下马投降。”
“哈哈。”王彦超不禁又大笑两声,“这些年风云变幻,然彦超犹记当年凤翔,将军率千军万马而来,一人逃回的精彩一幕。”
张虔昭怒不可支,催马冲了过去,“看刀!”
“爹,我来!”王彦超身后窜出儿子王蓝田,提棍相迎。
王彦超笑道:“对付你,我儿子就足够了。”
足够了。两人一交手,张虔昭便觉自己老了。刀与棍相交,虎口发麻。
年轻多好!若我象他这么年轻,便不会有这力不从心的感觉。
当年你不是也年轻过吗?还不是力不从心地一个人灰溜溜地逃离凤翔。
只几个回合,王蓝田取笑道:“张老将军,还不逃吗?”双臂一加力,将张虔昭的长刀震飞。
张虔昭惊愕中紧闭双眼。他已决定即使是死,也不会再逃。
哈,竟然情愿死。好,小爷成全你!王蓝田的铁棍似旋风扫向张虔昭。
哼,死有什么可怕,老夫活了这把岁数也够本了,再也不想成为他人的笑柄。张虔昭竟然笑了,在死亡降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