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26年,想要从上海乘坐火车到北平大抵需要如下的过程。
先从上海火车站坐火车沿着沪宁铁路到南京火车站,这条铁路是英国人出资修建,1908年正式通车,需要大概四个小时。
来到南京火车站后,还要购买一张船票,坐船前往长江北岸的浦口火车站。
这个时代没有长江大桥,沪宁铁路在长江南岸,津浦铁路在长江北岸。
乘船过长江,来到浦口火车站,乘坐前往天津的火车沿着津浦铁路北上到达天津火车站。
这条铁路1912年通车,算是清朝末年修建的最长铁路了。
由于当时没有技术突破长江天堑,只能修到长江北岸的浦口,无法修到南京,导致津浦铁路和长江南岸的沪宁铁路不能接轨,否则就有天津直通上海的列车了。
正因为如此,这条铁路不怎么用于货运,以载人为主,货运的话用货轮走水路更为方便。
从南京到天津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来到天津火车站,还要转乘京奉列车前往北平,京奉铁路从北平修到奉天,也就是沈阳。
从北平到奉天本来不该经过天津,但是因为天津是战略要地,所以清政府修路的时候特意让这条铁路拐了个弯,从北平先修到天津,然后再从天津调头伸向东北。
这条铁路1912年正式通车,从天津到北平需要六个小时左右。
也就是说,林子轩想要到达北平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中途转车耗时不少。
其实,这个年代中国修建的铁路不少,但因为军阀割据,大多是自行其是,各地铁路不能接轨,造成了交通不便的现象。
像上次林子轩和宋家三小姐赶往北平,就遭了不少罪。
另一条路是从上海乘坐客轮从海上到达天津的大沽口。
如此花费的时间更多,大概需要五六天的时间。
因为北方战乱,天津大沽口附近停靠着各国的军舰,乘坐客轮并不安全。
林子轩于3月3日傍晚来到天津,天津正在打仗。
冯羽祥率领的国民军和张座霖的奉军交战正酣。
1926年1月11日,张座霖通电全国,宣布东三省与北平政府断绝一切行政关系,以镇威上将军名义主持东三省军政事务。
正式宣告东北三省独立。
他就算不通电东北三省也是他的地盘,但这样表明了东北三省和北平政府决裂的态度。
这是他想争夺中原霸业的信号。
在这一时期,广东是国民政府的地盘,江浙一带由直系军阀孙传方把控,吴佩浮在武汉,阎锡单在山西,冯羽祥占据天津和北平等地,张座霖独霸东北三省。
全国一盘乱局。
试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自从冯羽祥叛变后,吴佩浮实力大减,已经失去争夺天下的资格,只能四处流窜。
阎锡单是山西的土皇帝,只想着独霸一方,没有染指天下的念头。
孙传方骄纵狂傲,虽然占了江南一地,富饶天下,却难成大器。
冯羽祥掌控北平政府,扶持段祺睿上台,有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味,只是他根基不足,名声不好,难以服众。
真正有实力和雄心的只有广东的国民政府和东北的张座霖了。
广东国民政府背后是苏联在支持,张座霖背后是日本做后台。
一南一北,争锋天下。
冯羽祥的国民军原本属于直系军阀,他脱离直系军阀后自称为国民军,背后同样有苏联人在支持,如此才能够在北平站稳脚跟。
林子轩在天津待了几日,见到了三叔林伯仁。
林伯仁对眼下的局势颇为担忧。
他是天津本地的官员,负责商业事务,和租界的外国人联系紧密,听到不少风声。
林子轩对此爱莫能助,在这个大时代中,一个小官僚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只能随波逐流,期望能够站在胜利者的一边。
一旦站错队伍,轻则丢官,重则性命不保。
他言语间暗示看好广东的国民政府,北伐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希望三叔趁早投靠过去。
但林伯仁犹豫不决,他觉得张座霖的机会更大一些,还处在观望态度。
这或许是大多数小官僚的共同态度,他们都在观望着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到底谁才能入主中原,独霸天下。
林子轩刚刚离开天津,天津就发生了大沽口事件。
原因是日本军舰为了掩护奉军军舰驶进天津大沽口,炮击国民军,守军死伤十余名。
国民军坚决还击,将日舰驱逐出大沽口。
日本联合英美等八国向段祺睿政府发出通牒,提出撤除大沽口国防设施的无理要求。
这里牵扯到西方列强和清政府在1901年签订的《辛丑条约》。
其中有一条是清政府拆毁天津大沽口到北京沿线设防的炮台,允许列强各国派驻兵驻扎北京到山海关铁路沿线要地。
这是直接把国防力量拱手让人,中国从此沦为了半殖民地国家。
林子轩来到北平的时候,北平的报纸正在热议此事,一致反对日本等国的无理要求,抗议日本等国干涉中国的内政。
有人提出废除和西方列强之间的不平等条约,段祺睿政府则采取妥协的态度。
林子轩只有一声叹息,政府软弱可欺是西方列强蛮横霸道的根由之一。
他来北平一个是陪着冯程程故地重游,见一见往日朋友,还有联系一些作家。
推向西方社会的第二套新文学丛书以出版诗集和散文为主。
新月社是一个以诗人为主的文学团体,徐至摩和闻易多都是这个时代诗人中的佼佼者。
这件事交给徐至摩处理,选出两本个人诗集和一本新诗精选集。
按照林子轩的意见,个人诗集要具有个人特色,也就是说诗人自身要有特点,而精选集则要具有时代特色,选取的诗歌最好能反应这个时代的声音。
他倾向于徐至摩和闻易多的诗集,一个是自由主义诗人,一个是革命主义诗人。
至于郭沫偌的《女神》,太过自由奔放,恐怕西方人不容易理解,还是算了吧。
在散文这方面,他有几个人选。
周作仁的小品文不可或缺,朱自青和郁达浮都是散文大家,他希望沈丛文写一些有关湘西的散文游记,带着奇特的地域色彩。
这些人的散文各有特色,有文化、有历史、有情怀、有感悟,包罗万象,熔于一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