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秦九,也是意外。
上次陈璟把秦九的鼻子打断了,如今已经大好。
可是秦九仍记得那痛楚和屈辱。
秦九上次被陈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心里对他颇有忌惮,当即后退几步,脸色骤变,没有答话。
“这是……”秦九身边的男子,是秦九的四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很干练。他询问秦九,陈璟是何人。
秦九对陈璟的害怕,秦四看在眼里,有点惊诧。秦四很少见秦九怕谁。
“不认识!”秦九怒道,“哪里来的野东西,也想攀交我?”
说罢,秦九转身走了。
秦四莫名其妙。他很有修养,冲陈璟笑了笑,这才跟上秦九。
秦九这么一反常态,秦四自然要问他:“那个年轻人是谁?他怎么得罪了你?”
“说了不认识。”秦九道。
秦四重重咳嗽一声。
秦九就停下脚步。对于四哥,他仍是敬畏的,不像秦六。秦六像兄弟,秦四像长辈,虽然年纪也相差无几。
“……上次就是和他打架,不小心撞断了鼻子。”秦九道。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被陈璟暴打一顿,只推说撞断了鼻子。这件事,吴先生、班先生和秦六都没有戳穿他。
“哦,就是陈央及?”秦四问。
秦九愕然。
“你知道陈央及?”秦九反问。
安宫牛黄丸的事,秦九不知道。宗德堂比较重要的事,只有长辈知晓。而秦四在年轻一辈里能力比较强,家主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秦四。
秦九当初怎么受伤的、而后秦六和两位先生是怎么处理的,都细细回禀过家主,秦四当时在场。
只是秦九以为大家不知情罢了。
宗德堂为了安宫牛黄丸的秘方,忍让了陈璟一回,结果陈璟不识抬举,还踩着吴先生,在药市赢得了声望。
打宗德堂的少爷在前,踩吴先生在后,已经没什么交情可讲了。虽然陈璟救了宗德堂的管事。
“知道。”秦四笑了下,“唐老先生推崇他,多次提及,说他医术高超,将来能有翻作为。”
秦四不提安宫牛黄丸秘方的话,免得秦九冲动搞砸了。这件事,宗德堂并未放弃,只是想换种方法得到。
需得徐徐图之。
秦九听到秦四居然是赞扬陈璟,就翻了个白眼。
“……而且,他治好了杨相的堂兄。”秦四补充道。
秦九顿时泄气。
要不是碍于杨之舟,宗德堂早就对付陈央及了。
秦九被陈璟打伤,休养了好几个月,直到最近才出门。他父亲反复交代他,千万别惹事。有些仇,来日方长,再报不迟。
吃医药这碗饭的,都是一个圈子里,陈央及迟早有求宗德堂的时候。
秦四说罢,见秦九一脸晦气,又轻轻拍了拍秦九的肩膀,笑道:“垂头丧气什么?你不就是想整整他?老六没本事帮你,不是还有四哥?”
秦九眼睛顿时亮起来,惊喜看着秦四。
“真的?”秦九大喜,“四哥,咱们要那小子好看——”他兴奋的样子,像个孩子,不通世事。
“这个自然。”秦四道,“咱们宗德堂的人,岂能叫他白白欺负了去?”
兄弟俩慢慢往回走,低声商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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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璟和秦氏兄弟错身而过,也扭头看了眼他们。
清筠也回头看了一眼。方才秦九的傲慢,让清筠很不悦。阿来和魏上幸不说话,跟在陈璟身后。
“东家,那个人是谁啊?”清筠问陈璟。
上次和宗德堂住在同一间客栈,清筠只见过秦六,没有见过秦九。秦九被陈璟打了,而后就被送回了杭州。清筠可能有过一面之缘,到底不好意思盯着男人看,所以不认识。
“就是宗德堂的秦九啊。”陈璟跟清筠解释。
一提,清筠就明白了。
上次的事,陈璟当时就跟清筠他们提过。
“原来是他!”清筠神态顿时就冷了,“他就是那么副尊容?”声音恨恨的,好像上次不是陈璟打了秦九一顿,而是被秦九打了一顿似的。
女人偏袒起来,完全不讲道理。
陈璟笑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因为在街上,还有伙计和魏上幸跟着,陈璟也不好太过于亲昵,又松开了。
清筠就气陡然就消了,低头,唇角微挑,有个淡淡的笑意。
他们逛到了药王庙那边。
药市尚未开市,但是本地的药贩药王庙那边有店铺,已经在准备。不过,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好药材,大概是把之前没有卖掉的拿出来糊弄。
陈璟他们无事,仍是去看了看。
“上次药会,肯定有人抬了冬术的价格,现在摆出来的,都是冬术。冬术都成灾了。”陈璟笑道。
阿来和清筠听了,附和着点点头。
而后,他们又去了参茸行。
和药店一样,参茸行的新鲜东西,都没有摆出来。
“掌柜的,有牛黄么?”陈璟进门,直接问道。
这掌柜没见过陈璟。
听到陈璟一进门就问牛黄,掌柜的眼睛骤亮,立马热情迎了陈璟:“有,有!今年什么都缺,都是不缺牛黄。”
牛黄是昂贵的药材,每次出货的都是大药堂,而且分量不多,所以参茸行的店铺里都不会多进。
但是,去年哄抬牛黄。
先是宗德堂把牛黄买光了,而后玉和堂的东家又用七千两一两,买走了最后的。
牛黄稀缺又天价,刺激了每个药贩。
每个人都想发横财。
虽然他们都知道,大家肯定会蜂拥进牛黄的,会造成牛黄贬价。但是,每个人都怕自己不进,回头仍是天价,他们没有占到这个机遇。
做生意,有时候也是赌运气。
谁也不想把机会让给别人。
有利就蜂拥而至,根本管不了。最后,果然成灾了。
现在,牛黄完全卖不动了。牛黄价格不低,压在店铺了,东家没钱周转,也是烦躁的。
听到有人买牛黄,掌柜的简直奉若上宾。
腊月那次药会,牛黄还能卖到不错的价格。到了二月,就无人问津了,滞留在铺子里。
“牛黄现在什么价?”陈璟问掌柜。
掌柜的把牛黄取出来,摆在柜台上,给陈璟检验:“先不说价格。东家以为我这牛黄如何?”
陈璟看了看,是纯天然的,不是人工。
“是上品。”陈璟夸奖。
掌柜的眉开眼笑:“自然是上品。我们清江参茸行的药材,没有次品的。现如今牛黄价高……”
顿了顿,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字数。
“一千二百两银子一两?”陈璟问。
掌柜的点点头,笑道:“这已经是很让利的。之前牛黄,卖到七千两。这几年牛黄行情好,低于一千二百两别想买牛黄了。”
在陈璟和宗德堂哄抬牛黄之前,牛黄的正常市价在五、六百两银子一两。
现在,等于翻了一倍。
陈璟笑了笑。
“掌柜的,你们的牛黄几个月没有动了?”陈璟问他。
掌柜的脸微落。
陈璟这话一说,他就知道陈璟是知道行情的。
“实话告诉您吧,我就是望县玉和堂的陈央及,上次七千一两的牛黄,就是我买的。”陈璟继续道。
掌柜的又是一怔。
而后,他笑道:“陈东家慷慨!这次,您要多少?”
“十斤。”陈璟道。
别说掌柜的,就连清筠和阿来都怔怔看着陈璟。
一千二一两的话,十斤要十九万两白银。
陈璟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掌柜眼冒精光。他不怀疑陈璟没钱。曾经花七千两买一两牛黄的人,他说他要十斤牛黄,是非常有说服力的。
“小店没有十斤……”兴奋之余,掌柜的回神,也略带遗憾,“别说小店,就是其他铺子,也没有十斤的。能有两斤就不错了。”
“没关系,有多少我可以买多少。”陈璟道。
掌柜的暗地里搓了搓手,这次赚大了,碰到了这么个愣头青小子,真敢花钱。
“小店两斤牛黄,全部出给陈东家了。”掌柜的很高兴,让伙计去唱喏。
“稍等。”陈璟道,“价钱,可不能是一千二百两。”
能一次性把囤积的牛黄清掉,价格便宜点也愿意。反正当初进牛黄的时候,牛黄价格才一百九十两一两。
“当然。”掌柜的笑道,“陈东家出这么大的货,自然要让利几分的。这样吧,一千一百两一两,您意下如何?”
每两让了一百两银子,是非常高的。刨去本钱,至少能卖到将近三万两。
掌柜的乐开了花。
“您说笑呢?”陈璟道。
掌柜的表情微敛。
“这个数。”陈璟比划了一下。
他出二百两一两。
掌柜的立马变了脸。
他甚至有点愤怒看着陈璟:“您才是说笑呢?”
一千二百两,陈璟直接还价到二百两,简直荒唐。哪怕不卖,也不能做这种买卖的!
“我没有说笑。”陈璟道,“您瞧瞧整个参茸行,几十家铺子,谁家没有几斤牛黄?我可只买十斤,凑四五家就够了。剩下上百斤牛黄,别说三五年,十年内都卖不动了吧。
您不卖,其他人会卖的。再囤积几个月,甚至几年,也许您血本无归了。现在二百两,您还是有赚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