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道门总坛,广厦万间,面积极广,有占地六万六千亩之说,天地人三大神殿形态各异,巍峨雄壮,直插云天。
神殿由青色巨石累积而成,表面没有任何装饰,看上去威严肃穆,厚重异常,不像道门强者的居所,甚至不像是人类居住的地方,倒像是供奉神祇的庙宇。
天、地、人三座主神大殿,在位置上形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形,构成三个顶点的神殿周围,一圈又一圈的环绕着无数大小不等的道殿,彼此之间以神道相连。
象征这片大陆俗世最高信仰的天神殿,雄踞三角形的尖端,地神殿和人神殿则在另一边的一条直线上,互相连接的笔直神道,达数十里之长。
此外,有一道墨玉铺砌,更为宽广的神道,从三清总坛山门牌楼,越过地神殿和人神殿的中间点,直达天神殿,神道两旁每隔百丈距离,矗立着一座神鼋托着的高大石碑,石碑上有古朴文字,是三清道门历代神皇留下的神符文印。煌煌天道,威仪十足,毫不怀疑,只要有人走在这样的神道上,心中就不得不升起肃然敬意。
这条煌煌神道,是给青衣试太虚宫大比中胜出的修行者准备的,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踏上神道,钻研石碑上的神符道法。
这些辉煌的建筑,阔大的神道,以及久远的道法遗迹,均与钟二无缘,普通的三清弟子,进入三清总坛只能走砖石铺就的小道,小心翼翼,曲折前进。
钟二在高大神殿的阴影间迂回穿行,显得很是渺小,那些或方正,或平直的规整建筑,将阳光在地面上切割成错综复杂的几何图案,钟二像一只蚂蚁,在棱角分明的山石投下的阴影里穿行,良久,才来到人神大殿左侧。
前面有一座四方平顶的石殿,就是三清道门的武道祠堂。武道祠堂的边上,一间简陋的小殿,就是朱执的住所,钟二还没有走到门口,就闻到浓烈的丹药味。
秋阳将钟二瘦小的影子,印在殿堂门口的石板上,那影子刚刚弯下,准备施礼,里面传来朱执沉稳的声音:“若是来比试的,免开尊口,请回吧!”
钟二微笑,说道:“师弟有一事不解,想和师兄共同参详。”
殿堂内的光线晃了一晃,身材过分高大的朱执走了出来,身体几乎把门口完全堵死,他的手里没有拿剑,身上只穿着道袍里面的单衣,盯着钟二看了半晌,觉得这个面相普通的小道,还算实诚,这才让开身子,让钟二进入小殿。
阳光透过门窗,道殿里虚室生尘,肃穆沉稳。钟二放眼望去,小殿内朴实异常,桌椅板凳,吃穿用度几乎到了简陋的地步,但都很结实,比如桌上的茶杯,竟然是粗粝石头做的石杯,看起来沉稳朴实。
前来向朱执挑战的同门很多,而找自己参详武学道法的,这个小道士倒是第一个。自从龙虎榜上先破境,后惨败,朱执痛定思痛,悟了很多,也想了很多,自认为颇有所得,倒是很想找个道友,共同探讨一番。
“里面有椅,自己坐,壶里有茶,自己倒。”朱执说道,自己却没有坐,也没有喝茶,静静站在一方蒲团上,一幅等待的神情。
钟二知道,对于素不相识的同门,朱执能这样说,已经算是恭敬。
虽然和自己一样,穿黑色道袍,但是朱执入道门极早,修行境界更是在众多弟子之上,早就博得“大道士”的美名,三年来稳坐武道祠堂,是近年来声名显赫的人物。三清道门历来都是强者更强的规矩,以朱执这般地位,应该比南阳观主岳见虹还要靠上,就是享受镶金裹玉的殿堂,也不为过,可眼前的小殿,连自己在南阳观的待遇都不如。
比起岳见虹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道宫,这才算是修行的地方,钟二心中暗道,也像大道士一般,没有坐下,也没有喝茶,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来这里,是因为徐风。”
朱执坚毅的方脸,微微一凝,回想天火峪崖坪上那一剑,如今尚且胆寒,难道他又来挑战,眼前的小道士不是参详道法,而是来下战书的!
“徐风怎么?!”朱执问道。
钟二这才徐徐说道:“我叫钟二,在龙虎榜上目睹师兄和徐风的惊天一战,对师兄的为人、道法十分钦佩……”
朱执脸上一黑,待看出面相厚道的钟二,并没有讽刺挖苦的意思,才继续听了下去。
“数十天前,徐风误入南阳观问询,当夜不知去向,与他同来郢都的蒋辽也不知他的下落,以徐风为人,郢都想取他人头的何止万千,我怀疑,要么是被人设计所杀,要么就是被困于某处,否则怎么会藏匿不出。”
……
你那最后一剑,我连招式都还没有看懂,你可千万不能死啊!朱执心中说道。
屋内安静很长时间,大道士沉声说道:“师弟可是有什么线索?”
“可疑的线索倒是有一个,却是毫无头绪,所以才来找师兄共同参详。”
“此事,多说无益,实地查勘一番才是道理。”朱执显得比钟二还要心急,放在神架上的镇海剑,呼的一声飞过来,顺道挑起衣柜上的一身道袍。
镇海剑厚重异常,刚猛之极,御剑向来都是右手,钟二注意到,朱执取剑用的却是左手,当日两剑相撞,他的右臂应该受了极重的伤,到现在竟然还没有痊愈。青衣试近在眼前,如果再出意外,连养伤的时间都没有了,然而朱执取剑穿衣,没有半点犹豫,钟二看着眼里,满是敬佩之色。
“你的剑呢?”朱执一边向外走,一边问道。
“道剑已经被师门夺回了。”钟二有点遗憾的说道。
三清道门,修行兵器庞杂多样,但以剑道修为根基。传说当年道祖就是手提灭国之剑,横扫寰宇。街巷道观供奉的画像上,则将此剑描绘成,点化符纸、降妖除魔的辟邪剑。
作为三清弟子,失去自己的道剑是很耻辱的一件事情,被师门夺剑,在三清道门更是非常严厉的惩罚,一般犯了同门相残,欺师灭祖,滥杀无辜等重罪,才会有这等结果。
朱执不明白这个面相实诚的少年犯了怎样不可饶恕的错误。
大道士身材极其高大,机几乎是普通人的两倍有余,好像因为太过高大,说话反应都有些迟钝一样,说一句话,要沉默很长时间。这其实也是大道士的修行之法,看似木讷呆板,实则沉稳准确,不出剑则已,镇海剑一出,必惊天地风雷,直到遇见徐风。
沉默了很长时间,朱执才继续问道:“师弟,奉剑何门?”
“城内南阳观。”
“嗯。”朱执简单回了一声,不再多问。龙虎榜上,南阳观的表现,他看的一清二楚,如此师门,道剑不奉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