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垂悬崖之上的光幕缓缓收敛,如梦幻的异象,片刻间消失不见。
紫金钵重现际,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在碧蓝的秋空划出一道明亮的曲线,消失在素衣长老的乾坤袖中。
前来观礼的修行者,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那个名字,因为在最末尾,字迹又那么,也不算名门大派的才弟子。
主持龙虎榜的匠门长老看到了,疑惑的摇了摇头,不明白为何只是“影”两个字,连姓都没有,这是不太正常的事情。
这名长老在匠门威望甚高,因为在整个匠门的法器师当中,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这些终生与器物打交道的人,修行境界极高,却并不擅与人交往,简单阔达的性情,也不会去猜度榜单上才人物们的恩怨是非,所以对影这个名字没有过多深究。
徐风楞楞的看着光幕消失的秋空,根本无暇顾及几名三清弟子挑衅的眼神,
围上了的一共是五名道士,他们都很年轻,有一两个唇上才刚刚生出杂乱的胡茬,但气息却极为凌厉。
他们当中有一人身着灰色道袍,其余四人则是玄黑色的道袍。
灰衣道士也很年轻,却在众人当中占据主导地位,那些黑衣弟子们以恭敬的目光请示他该如何动手。
崖坪上很多目光都看向那位灰衣道士,眼中带着敬意,更带着对这位年轻三清弟子,惩奸除恶的信心。
在众多期望目光的注视下,这位年轻的三清弟子面色平静,好不在意,显示了冠绝下,第一宗门的气派和修为。
那些年轻的道人们没有动手。
在他们看来,作为恶人的徐风,见到三清道门的弟子,也许应该主动伏法,就像很早以前的异教徒,遇上护教骑兵一样,应该浑身颤抖的匍匐下去,亲吻骑兵们的马蹄,以求得到三清圣神的宽恕。
如果在这样的敌人面前主动出手,实在是有失他们下第一名门大派的身份,何况场间的局势已经如此明显。
片刻过去,几名三清弟子才感到气氛有些不大一样。
他们没有想到,徐风不但没有当场认罪,更没有反抗,甚至根本没有发觉他们的存在。
徐风依然死死的盯着空的某个位置,好像那两个字没有消散。
其中一名下巴光滑,上嘴唇上生着杂乱黄毛的少年,终于看不下去了,但没有岳师兄的指示,他不敢动手。
“岳师兄。”少年恭敬的叫了一声。
因为尊敬,他的声音中没有疑问的意思,而是直白的表达了出战的意思。
三清道门等级森严,以道袍的颜色区分不同的地位。主宰地人三大神殿的道神皇,为麻布白袍,其中以道神皇地位最高,象征光明与威仪的麻布白袍边缘绣有金色的衮边。神皇之下为执掌一方的紫衣主教。主教之下为青衣教宗,管理王朝各大城镇的道门事务。青衣教宗再往下,才是灰衣门主,他们拥有主管一座或数座道观的权力,普通弟子则只能着黑色道衣,规矩森严,不可逾越。
穿灰衣岳师兄,道稽高束,长发垂肩。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英俊的脸上,有一种初升骄阳一般的傲气。
如此年纪,能够在亿万道徒的三清门中,坐上门主的位置,而且是郢都大观的门主,可以想见其能力和赋。
三清道门的修行者,在郢都地位极高,门主更是掌握着极大权力的修行者,在他们眼里,普通人皆为蝼蚁。
在道门才岳见虹的眼里,徐风也是一个蝼蚁,只是一个运气足够好,能够压榜的蝼蚁。
他的耐心早已耗尽,只是想不通徐风为何盯着那处空,师弟的提醒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所以,他轻轻看了那名黑衣道士一眼,嫌弃他多嘴。
那名黑衣弟子不敢与门主对视,将头低的下去,抓剑的手微微颤抖。
岳见虹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希望在众多宗门当中表现出三清门的气度。
“你就是徐风。”
盯着空的徐风在思考,影原来和自己一样,也是一名修行者,这么短的时候就上了龙虎榜,也许赋比自己还要强。
听见有人叫自己,徐风这才转过身来,喃喃道:“我们是一样的人。”
“我们是不一样的人。”岳见虹自信的道。
徐风一直都清楚场间的气氛,只是刻意忽视,他只是想专注的看那个名字,不想打破那个名字出现时的心境,虽然只是刹那的心境,却异常珍贵。
“地上爬的老鼠,上飞的苍鹰,当然不一样。”徐风平静道。
岳见虹很满意徐风的态度,脸上溢出轻蔑的笑。
而那些对徐风有着充分了解的岭南弟子,心中猛然一震,知道什么都已经晚了。
岳见虹再次为三清道门的威名感到自豪,正沉醉在三言两语降服岭南恶人的骄傲里,没有注意到,徐风微微挑起的眉头里,那丝戏谑的不屑。
“这位道兄,你应该是误会了,我的是你们是第上爬的老鼠,我是上飞的苍鹰。”徐风平静而认真的解释道。
生怕对方不理解,用手指了指那些灰色、黑色的道袍,然后刻意提起自己身上的青衫,以便用来证明。
连徐风自己都觉得,这个巧用衣服颜色的比喻很是高明,不由爽快的笑了起来。
“你……是疯了吗!?”
一名玄色道袍的弟子,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震惊,浑身颤抖的话都不利索了。
岳见虹,三清道门最年轻的道观门主,掌权郢都六大道观之首,也是道门礼堂长老最喜欢的弟子。
传闻就是那些执掌一方的教宗大人对他也是平礼相见。
这个名字是所有年轻道门弟子心目中的偶像,一些入门弟子被教训的第一课,都会拿岳师兄作为榜样,许多弟子修行道剑过程中,连握剑的手势都刻意模仿岳师兄。
因为人长的颇为俊朗,更是无数女弟子心中完美的道侣。
徐风的话,如一道吹过秋田的大风,所过之处,麦田纷纷倒伏,那些震惊,议论,以及悄悄私语的声音,瞬间敛没,安静的只剩下不懂事故的微微秋风。
岳见虹感觉安静的这些瞬间,是他一生当中,最难熬的时刻。
灰色道袍下的胸口急速的起伏几下,脸上的刻意消失的笑容也忘了收起。
“我要向你挑战,生死决。”
过了很长时间,岳见虹才把心中的话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