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武道祠里的大道士,一边是恶名散播的徐疯子。
没有人不期待这一场恶战。
只是在众人心里,加油助威的对象各不相同。
东方白断定,此时的自己,大概不敌场间那个叫徐风的少年,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恨意。
然后他立刻发现,这种恨意好像有点熟悉,但又回想不起头脑中模糊的意念。
对于没用价值东西,他当然不会多想,现在这些情绪就是没有价值的,他轻轻摇头,把这些念头驱走,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美貌贵人。
悬崖下边,衣饰神态各不相同的宗门弟子,三三两两或坐或站,等着一场真正的龙争虎斗。
从极北地域请来观礼的修行宗派,通过崖坪上发生的事情,及众多弟子的议论,已经清楚最近数年,王朝内陆修行界的是是非非。
南方宗门大乱,北方道门式微,才少年如繁华盛开,性禀赋各不相同。
而此时站在场间,眼神凌厉,气息沉稳的青衣少年,是众多奇葩中,最奇的一枝葩。
短短两年之内,此子就在南方大陆修行界声名鹊起。
先是参与仙魂门乱战,然后传闻释出仙魂洞无数尸傀,拨乱万里南疆,成为岭南宗门通缉的恶棍。
更奇怪的是,此人一路杀出岭南,在仙台一剑斩杀敏公主的使者白胡。
“真是一个杀才。”
一名身材臃肿,披着西域彩绸的中年男子,忍不住道。
他来着北方朔州还要往北的霸刀门。
听着宗门的名字就足够霸气,也确实有霸气的资格。
像南方大陆有仙剑门、焚星楼、凌虚阁、白虎门、无极殿,五大宗门一样,北方也有数大宗门,霸刀门就是北方大陆第一修行门派,在王朝北方的地位相当于南方的仙剑门。
虽王朝大陆,南门北院,仙剑门与东城院齐名,都是弟子众多,修行才如群星一般闪耀空,传承悠久底蕴丰厚。
而久居北方苦寒之地的霸道门,与仙剑门比起来,弟子极少,然而在最近数年,出了几位境界高深的用刀才,在如今大陆修行界的名声,竟然隐隐要压过仙剑门一线,形成北刀南剑的格局。
那臃肿男子乜斜着场上的朱执,眼中露出不屑。
这等道门吹捧的金石之身,在他们以炼体为本的霸刀门,只能算是中上之资。
他的目光落在徐风身上,倒是不住啧啧称奇。
踩在一块山石上的蒋辽,盯着宽直黑剑卷起的真元,神思凝重。
“这一剑我应该能接下来。”蒋辽想道。
……
翻滚的黑剑卷起黄叶,呼啸而来,不是刺,而是拍。
徐风感觉崖畔上的秋空猛然一暗,仿佛置身于不见日的巨浪之下。
只在瞬间,排山倒海的狂浪带着碾压一切的恐怖力量砸下。
徐风的武学,除了凌虚阁传承的的三十二种道法,就是在修武门的几套拳法。
凌虚阁三十二道法,大部分是修行心法,只有很少一部分才是剑诀之类的武学,而在这很少一部分当中,适合启境修行的,以风雨点苍剑最为凌厉。
总是这一套剑法,徐风自己都感到有点烦,虽然烦,但也不得不用啊。
万丈真元,汇成滔巨浪,铺盖地而来。
徐风剑眉一挑,使出风雨九剑中的第四式——风云突变。
幽府内的真元瞬间爆燃,徐风右手执剑,左手并成道指,猛然指向空,青色的长衫化作刺破空的利箭,骤然而起。
真元在剑尖爆出道道雷鸣,徐风在朱执布的狂浪之下冲而起,破浪而出。
如穿透暗运的一道秋阳,醒目而锋利。
朝前开路的黑剑迅疾无比,真正是风云突变,在微暗的真元中拖出道道剑影。
徐风化作一只冲的云雀。
观战的众人,看着秋空里的那只青鸟,知道徐风已经化解了大道士的攻击,那些在剑道修为上颇有造诣的弟子,心中暗暗点头。
轰然一声闷响,徐风立足的崖坪上土石崩飞,无数已经被搅碎的黄叶并没有向四周飞散,而是被巨大力量的真元裹挟,和那些飞起的碎石尘埃一道,在一人高的半空中形成一个急速颤抖的圆圈。
大道士神色沉稳,看不出对徐风变招的评价。
宽大的手掌向下一按,在漫鼓荡的真元中竟也破空而出,瞬间来到际。
直到此时,那些碎石黄叶才簌簌落下,在崖坪上形成一个数丈大的圆圈。
“追浪!”朱执道。
这应该是又一剑招的名称。
空高处的徐风已经再次变招,低头看见朝空劈来的铁剑,闪着湛湛秋光,正像一道白浪。
催发的气流当中,徐风急速下降,眼看就要对上那道白色的浪尖。
“朱兄,这是一招从而降的剑法。”徐风道。
风雨九剑中最凌厉的一剑,寒风刺骨。
跳到空中的朱执,成为一个巨大的黑影,徐风则是急速坠落的青鸟。
数丈高空之上,黑青两色,再次相遇。
啵的一声轻响,黑剑刺破白浪,击打在宽大的剑背上,山崖上空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响。
紧接着,叮叮当当,接连九声,如爆豆一般的金铁交鸣在高空响起。
九道声响间隔极短,表面听来几乎一样,但剑道修为的高手清楚,瞬间刺出的九剑,方位,长短,轻重均不相同。
很难相信,徐风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接连刺出九剑,相同的“寒风刺骨”意韵却各不相像。
一黑一青两道身影,如盘旋搏斗的两只雄鹰,在高空缠绕坠落。
徐风的黑剑开始是挡,随后转而为攻,朱执的镇海剑开始是攻,而后变为守。
……
直到二人再次落在崖坪上,真元组成的气浪四射开来。
像甫一出场一样,黄叶纷飞,围观的众人一时看不清崖坪上二人的身影。
大道士看着宽直剑背上,按照某种规律排列的九个白点,神情格外凝重。
盯着徐风手中的黑剑,秉然问道。
“何剑?!”
徐风落地的时候,左脚后撤了半步,黑发有些散乱,眼神却炙热无比,战意澎湃。
先是刺破山海一般的真元,然后在高空的真元乱流里,连击九剑,大道士的道门罡气让他吃尽苦头。
徐风缓缓吐出胸中的浊气,平举黑剑,淡然道:“此剑无名,道友心!”
无名!朱执在道门当中,也算见多识广之人,却从来没有听过修行界有这样一把名剑。
要知道自己手中的镇海剑乃是深海金铁铸就,就是在匠门百器榜上也有地位,普通的剑,怎能在上面留下斑点。
鉴宝无数的匠门长老,目力何等惊人,从徐风出剑的一刻起,眼光就没有离开过这把黑剑,听着徐风的话语,眼神中露出茫然疑惑之色。
当然,这把剑不叫“无名”。
徐风“此剑无名”,意思是这把剑没有名字。至于黑,那只是徐风自己的称呼,就像他叫此时悬崖下的蒋辽为阿熊,别人当然还是叫蒋辽。
道门万载,神兵利器不知凡几,传匠门百器榜,有一半以上出自道门。所以朱执不再多想,黑色道袖凌空一卷,手掌轻拂镇海剑的边缘。
手掌拂过,生出道道青烟,朱执宽大的掌中,出现一道极细的血线。
青烟蒸腾之中,手掌一翻掠过剑背,精血过处,那九个白点消失不见,镇海剑完好如初。
这就是本命真剑吗!
徐风看着那把铁板一样的镇海剑,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黑剑。心中叹道:“你可没有人家听话,完全无法沟通,还时不时的发一次疯。”
战斗至今,徐风的剑一直在刺,面对宽厚勇猛的镇海剑,和滔压来的真元海,他只能以巧取胜。
然而镇海剑实在太大,不论如何刺,都被守得密不透风,徐风眼神中渐有凌厉升起。
……
那些围观的弟子没有想到,在大道士面前,徐风竟然不落下风。
眼神阴冷,如食腐动物一般的白虎门和无极殿弟子心中的希望渐渐消失,恨意却越发旺盛。
焚星楼山门下,李家庄酒肆前,不知多少同门死在徐风剑下,此仇怎能不报。
朱执认为,打架就像吃饭,如果停下,食欲马上就没有了。徐风认为,打架就像赌博,不存在什么谦让,就是是让,也是为了赢得更多。
朱执已经看出徐风气息有点紊乱,当然不会给他调息的机会,徐风也看出朱执爱惜他的本命道剑,当然要好好利用这个弱点。
宽广的崖坪之上,迸出两声高喊,一黑一青两道身影快如闪电,撞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