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身后的是两拨人而不是一拨人,甄容在意外的同时已经够无力的了,却没想到此刻义父一声令下出来的那些人,竟然是对他惟命是从的绝命骑k到义父如果真的要抓自己和越千秋私下见面的把柄,又或者有什么别的企图,断然不会动用他的人,他不禁异常后悔。
兰陵郡王萧长珙固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对他确实是仁至义尽。无论是他因为在北燕皇帝面前态度死硬而被贬为骑奴,又或者是因为经验不足而办错了事情的时候,他都得到过这位义父太多太多的提点和帮助。可他刚刚竟然在一时狂怒之下,对其挥拳相向!
甄容已经是懊悔到了极点。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是朕让人跟着的阿容,怎么,你要和朕算账到底吗?”
一个朕字,已经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意识到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可正因为如此,甄容才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他不是没有去探望过遇刺重伤的北燕皇帝,更准确地说,他每天早晚都跟越心雷打不动地前去探望,询问时时刻刻随侍在侧的惠妃,皇帝的伤势是否有好转。
正因为如此,他简直难以置信,那位在他眼中昏迷不醒,靠着惠妃精心伺候方才吊着命的北燕皇帝,竟然早已经能够行动自如!
甄容僵硬地转动脑袋,甚至有一种脖子生锈转不动的感觉,当他看见阴影处那个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过来的中年男子时,他甚至忍不住闭上眼睛再睁开,如此反复了两回,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幻听幻视,那位他之前认为只是在挣命的北燕皇帝真的活过来了!
而越心比甄容反应快,而表现更镐。他在看到人的第一时刻就瞪大了眼睛,随即就捂着胸口叫道:“阿容,快,快过来接着越千秋这杏,我快扛不住了!哎哟,大悲大喜,我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受不起这刺激!”
即使甄容已经习惯了义父时不时要来点幺蛾子,可正在极度震惊的当口突然遭遇这一招,他自然就顾不得吃惊了。尤其是看见越心仿佛真的无力搀扶越千秋,一只手一松便任由越千秋往地上栽倒下去,他连忙一个箭步赶上前,直接接住了人。
而越心把越千秋丢给甄容之后,自己却一手撑着墙壁,一手继续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吸气,足足好一会儿才缓过气直起腰来。他再次抬头直视着那轮椅,随即叹了一口气道:“皇上您既然没事,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们?要知道这些日子我都快被乱七八糟的事情逼疯了!”
“我醒过来也没多久,也不过这两天的事。”
重伤未愈再加上之前的奔波,曾经威武雄壮的北燕皇帝此时此刻看上去竟是骨瘦如柴。如果越千秋还醒着,一定会把人和如今同样尚未恢复的萧敬先联系在一起。而他的声音也不像往日那样声若洪钟,就连那昔日不怒自威的气势,也仿佛因为重伤而降低了许多。
淡淡地说明了一个事实之后,北燕皇帝眼睛在越心身上一扫,随即才落到了扶着越千秋的甄容身上。见其看着自己的眼神极其复杂,他这才声音低沉而缓慢地说起了话。
“朕醒来之后听说已经到了南京,而且萧敬先曾经在这里失手被擒,落到南京留守齐宣手里,后来却又引爆了火药,炸塌了留守府里的地牢,如今齐宣的尸体已经挖出来了,他却还生死不知,朕实在忍不纂要出来看看。”
他说着顿了一顿,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朕听说今天阿容独自出了门之后。”
甄容不禁又羞又怒:“我只是心情不好出来走走,本来没想和谁私底下见面!”
“朕知道。”北燕皇帝哂然一笑,目光又落在了越千秋身上,“你或许没想见人,但千秋当初把你丢在北燕,心中难免负疚,总会想方设法来见你一面。如此一来,要抓到这个滑溜的杏就容易多了。”
如果说之前当义父突然出手打晕越千秋时,甄容还只是杯,那么此时北燕皇帝挑明了就是等着越千秋来见自己时,甄容在惊怒的同时,却又生出了深深的愧疚。他本来就是一个相当感性的人,一想到越千秋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方才被人抓仔迹,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此时此刻,他一手紧紧揽着越千秋的肩膀,心里飞快地想着各种脱身之计——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越千秋落在北燕皇帝的手里。他这个晋王当得莫名其妙,但也已经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东西,他知道哪怕越千秋不愿意开口,别人也有的是万千手段撬开人那张嘴。
他怎么能让把越千秋推到那样的火坑里去?
越心一眼就看出了甄容的挣扎,立刻毫不犹豫地叫道:“阿容,别做傻事J上好歹也是让越千秋这杏叫过一声阿爹的,就算想从他嘴里问出萧敬先的下落,也未必会对他怎样Y说了,别忘了你继承的是萧敬先的爵位,皇上连他的爵位都能留着,足可见还是顾念一点旧情的”
他刚刚说到这里,就被皇帝打断了话头:“朕留着晋王的爵位,是因为不想让他萧家绝后,所以方才送了阿容给他做儿子,并不是因为朕还记着旧日情分{可以和朕恩断义绝,朕为什么还要顾惜旧情?”
皇帝冷冷扫了一眼面色尴尬闭嘴不言的越心,等看向甄容时,目光就温和了许多:“阿容,朕知道,你这会儿只怕打着宁可玉石俱焚,也要救这杏的主意。你义父刚刚虽然道错了朕的心意,但有一句话没说错,朕并不打算对千秋怎样,他到底是叫过朕一声阿爹的。”
他将盖在双膝的毛皮毯子往上拉了拉,虚弱地吁了一口气:“霸州那边的风波,朕已经听说了,南边沸沸扬扬的传闻,朕更是早有耳闻。朕有很多儿子,很多妃妾,唯有萧乐乐不同,她的孩子自然也不同⊥算她和萧敬先姐弟俩和朕恩断情绝,朕总要顾惜无辜的孩子。”
四周围的人不少,听到皇帝如此直言不讳那种算得上是秘辛的当年旧事,不由都头皮发麻,恨不得拼命降低存在感。然而,越心却胆大包天地插话道:“皇上,那乱七八糟的鬼话您也信?您总不至于真认为南吴太子和越千秋这俩杏里头有一个是您的儿子吧?”
“也许有一个是,也许两个都是,也许两个都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北燕皇帝自己都忍不爪了起来,随即便用右手撑着脑袋,轻描淡写地说,“南吴皇帝尚且都能不理会那个兄子的身世,将他立为太子,朕为什么就不能把越千秋留在北燕?”
他一面说,一面再次斜睨了一眼甄容,面上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自信:“阿容你从前一个人留在这里,想来适应了很久,朕留下千秋,你也能多一个伴。”
北燕皇帝已经把话说得这样明白,纵使甄容知道,越千秋一定会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眼下形势容不得他做别的疡——他还不至于自信到自己能够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之下把越千秋平安带出去⊥算绝命骑肯为了他倒戈一击,他却要顾虑那最惨烈的后果。
可他仍然想争然下:“千秋和我不一样,我自从当年肩头刺青被人看到之后,就一直患得患失,纵使身在师门,也觉得和人格格不入。越千秋却不一样,他只认自己是越家人,任何人都留不。而且如若皇上要逼迫他说出萧敬先的下落,他也不会愿意开口的。”
“那就随他!”皇帝无所谓地笑了笑,“朕并不想逼他,只不过是想逼萧敬先自己来见朕!”
越心警告似的瞪了甄容一眼,见人终究还是默然闭嘴,他这才打圆场道:“好了,皇上没事真是得天之幸,我们快回去吧子和两位公主得知皇上业已转危为安,一定会喜出望外。回头再把这个消息传出去,那醒贼和蠢蠢欲动的家伙就会消停下来了!”
“姑且避,不要宣扬出去。”北燕皇帝摇了曳,随即就冷冷说道,“朕如今这样子,未必就镇得座有人,倒是让某些人疑神疑鬼,效果会更好。你只需要传扬出去,就说越千秋已经落到了你的手里,自然会有人忍不坐出来!”
越心等的就是这样一句话。真正明白内情的,只要知道越千秋落在他手里,那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至于萧敬先,他就管不着了。于是,他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那就依照皇上的意思!阿容,千秋就交给你看着,走吧,天色不早,赶紧护送皇上回去!”
然而,这一次他的试探却没有得到好的效果,因为北燕皇帝竟是淡淡地说道:“日后朕自会把人交给阿容。但如今回去之后,先把千秋送到朕那里。”
甄容非常抗拒这样的决定,然而,面对越心那警告的眼神,他最终还是不得不屈从了。因为,从今天这番经历来看,他已经彻底明白了一桩现实。他也许能打能拼,也许还有个更胜过义父的晋王爵位,但在人生阅历和智慧上,他还实在差得很远!
当一应人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皇宫,而后越心目送皇帝一行人带着依旧昏迷着的越千秋离去之后,他立刻瞅了旁边失魂落魄的甄容一眼,随即不由分说地拽起他就走。不用回头看,他就能察觉到那些被自己带出去的绝命骑已经默不作声地散去。
显而易见,今天他把这些人带出去追踪甄容,然后又让他们亲眼见证了北燕皇帝活生生出现在眼前,把甄容和越千秋的见面抓了个现行,这也算是让这些人彻底明白了,他刚刚那出手,只不过是为甄容解围。如此一来,日后也能让这些家伙对他多信任一点!
他这个义父当得容易吗?更不要说越千秋那杏肯定恨得他要死!
越心一路把甄容给拎回了房,喝令两个亲卫去外头守着,这才把门砰的一关,随即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甄容:“你以为我是因为从前和越千秋那点私怨,就跟着你打算抓了他报仇?你杏怎么就不好好省点心呢?你敢打敢拼有勇气,可你做事也得多想想!”
见甄容低头不做声,他就语重心长地说:“这是南京,六皇子呆过一个多月的地方,天知道会不会有刺客,会不会有奸细?你居然一个人不带就这么往外跑,你说散心没人信,别人说你别有意图,那是人人都信b要是今天我没去,你觉得到时是个什么结果?”
“我”
“我什么我G会儿为了越千秋那杏,你还敢对我动手!”越心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可当看到甄容竟是默默屈膝跪了下来,一副任他处罚的样子,对比一下越千秋那个不孝子,他忍不自手扶额,随即就长叹了一声,后退几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不是我亲生儿子,咱们俩之间情谊少,利益多,按理我不该多要求你什么,但如今情势错综复杂,一个不好,就很容易毫无意义地折进去,所以,哪怕你从青城掌门弟子变成了北燕晋王,这心里有多少纠结,也得先放下,知道吗?别看越千秋那杏大剌剌的,其实他不知道比你多了多少心眼了,给我起来,我这光杆郡王难不成还能给你一顿家法?”
听出那无奈的语气,甄容顿时更不是滋味。然而,当最后家法二字话音刚落时,又伴随着一个拍扶手的声音,他不知不觉就把头抬了起来。
“你名义上是萧敬先的儿子,也是我的义子,但你自己用知道,皇上把你肩头刺青绘成图样之后,暗中查遍所有王公贵族,最后那是个什么结果。越千秋常常说生恩不如养恩,我从前觉得这杏那是数典忘祖,可现在我却觉着,这话很对,有些人根本就不配当爹!”
甄容被越心一句话说得一时浑身微微颤抖,再一次想到了之前在那山谷中见到的那封从高空绳索上传下来的密信,想到了那分明无误的二戒笔迹。
尽管至今不能确定眼前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尤其今天亲眼见人出手打昏越千秋之后,他更是心存警惕,可对于眼下这位义父说出来的话,他却觉得毫无辩驳能力。
因为他那个真正血缘上的父亲,是对国对民对家人全都混账到极点的角色!身为太子却不能定国安邦,养了一群成天欺压普通平民的狗腿子,平日只知道打压兄弟,事到临头丢弃妻妾儿女试图自己逃命而这些,不是北燕皇帝又或义父告诉他的,是他亲自去查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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