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听了我的话，给我擦拭的动作一顿。
他掀起眼帘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又微微扯开我的衣领继续给我擦颈间流进去的水，很细心，很轻柔。
总觉得自医院滚落楼梯后，沈年对我就变得非常温柔。
明明他的温柔是我梦寐以求的，可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却总让我心虚拥有。
“沈年……”
我轻轻叫了声，随即抿紧了唇，拉下他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沈年沉默地看着我，我垂下眼帘，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背，颤着声说道：“你对我太好了，我害怕。”
静了片刻，沈年淡淡反问：“我对你好吗？”
我点了点头。
沈年深邃的眼盯了我一会儿，没再出声。他突然伸手解开了我衣衫的纽扣，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又抽了干净的纸巾给我擦胸口的水渍。
擦着擦着，沈年的指尖落在了我胸部下方一点儿的位置，那里还有尚未全部褪去的淤青。实在好得太慢，连褚傲留下的鞭痕不仔细看都看不出了，顾箫踹的这一脚却还有清晰的印子。
我低头看了眼，问他：“是不是很难看？”
前天在床上脱了衣服后，压根儿忘记了这些，现在回头想想，画面一定很不美观。
我咬着下唇，“顾笙。”沈年忽然叫我。
他没看我。低声说道：“以后不要喝酒了。不管是谁让你喝。”
包括你吗？
我心里问着，却乖乖应了一声。
他把纽扣给我一颗颗扣上。
氛围过于安静，我有些不太适应，垂眸看他的葱白如玉的手指，随口说道：“陆可盈说夏娇娇会泼硫酸。但幸好她今天泼的只是杯温水。”
沈年问我：“你跟陆可盈，怎么认识的？”
“嗯？”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愣，立即笑着说道：“我站在路边，被她捡到了。当时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她认出我，请我吃了一顿饭，我没地方去，就问她能不能暂时收留我。之后就慢慢熟悉起来了。”
“没地方去？”沈年重复了一遍。
我勉强地笑了下：“我从顾家跑出来了。”其实是从私人诊所跑出来的。
沈年盯着我，也没有问为什么，我继续说道：“后来，我不去上学了想找份工作。可是不到年龄，也没有身份证，没人收我。那时候，陆可盈就问我要不要去她那里做一名网络主播。”说到这儿。我试探着看了眼沈年的表情，见他很平静，我就接着说：“第一次直播，赚了有几万块钱。我就租了房子，开始每个月固定地到幻梦去开直播。一直到现在。但是你不喜欢，以后我就不去了。”
“……嗯。”沈年应着。
网络主播不是个好话题，我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就想着借机问问他在英国的五年是怎么过的。
但我还没问出口，门就被敲响了。
我扭头看去，沈心微笑着站在门口，她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向我点了点头后，她打了几个手势。
我余光瞥到沈年皱了下眉，想着应该是有事要他过去，就起身说道：“你先去忙吧。我走了。”
“我送你下去。”
沈年拉住我的手腕从沈心面前经过，他对沈心说：“让他们等我一会儿。”
沈心点点头，又笑着对他打了几个手势，亮晶晶的眼里有促狭闪过。
走进电梯，我问沈年沈心说了什么，沈年侧首睨着我：“她说她不会把我们的事告诉我爸妈和沈川。会替我保密。”
我一下子就想起沈川对我的警告，想起沈父沈母听到我说有男朋友时的惊讶，“他们很生气吧？”
“生我的气。”沈年不在意地说着，顿了顿，又垂首看着我说：“所以，暂时不能让他们知道。最好也不要让媒体知道。”
这一点是我最担心的一点，我本来想提。却又怕沈年会多想。但他现在主动说了，我便也说：“……顾家，也不太好让他们知道。不然我怕又会出点什么事。”
沈年攥着我的手紧了紧，应了一声。
沈年本意是直接送我到公司门口。可我想着那边排起的长龙，就让他出了电梯别再往那边走了。鱼龙混杂，不知里面都混了些什么人，安全起见，两个人还是不要一起露面的好。
我说：“我走了。”顿了顿，又问：“我想见你的话，要怎么办？”在顾景初的监视下，想要见他也不方便。这一趟都不清楚有没有甩掉跟踪的人。看来首先要把这件事解决掉。
沈年闻言，薄唇抿了下，说道：“给我打电话。”
“我现在用的顾箫的手机，我自己的不能用了。我等会儿去买新的。”犹豫了下。我问他：“能随时给你打吗？”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我忍不住笑起来，冲动地搂着他的腰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亲，“你好好养伤。我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却又被他拉了回去。
他的声音低沉：“你也好好养伤。”像是某种暗示。
“……我会的。”
离开盛世传媒，我去银行取了十万块钱，然后立刻去买了新手机和Sim卡。装上后就给沈年发了条短信。“想打电话的，但想到你在忙。新号码。顾笙。”
发完没多久，他就回了一个字：“嗯”。
看着这一个字的回复，突然就特别想听到他的声音。可再一想想，他如今站在我面前我都会恍惚是一场梦，即便是隔着冰冷的手机听见他，也给不了我多么真实的感受。
这样想着，我也就作罢。
不管他对我是别有用心，还是出自真心，至少如今，我是开心的。
如果今后有一天，我们将再次站在对立面……
和他在一起过，就很满足了。
我扯了扯嘴角，把车开到了心一科技。
记不住张策划的联系方式，我便到前台去让人帮我找他，前台小姐大约是认出了我，二话没说直接就把张策划叫了来。
见到我，张策划很意外：“顾小姐？你怎么……你……”
他支支吾吾地似乎不知该怎么问，我就笑了两声：“张策划，对于三界情缘手游代言的事。我非常抱歉。我想最近几天的事你也都看到了，多余的解释我也不说，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帮忙？”张策划有些疑惑。但还是说，“顾小姐，您说。”
“请张策划帮我向小宋总传达一句话。”我笑道：“就说我很好，让他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张策划吃惊地瞠大眼睛：“顾小姐？”
我摆了摆手。又说：“张策划，游戏代言我目前是抽不出身来进行了。算作是我违约吧，那四百万的支票我抽空会来送还，十倍的违约金……我也会想办法给你们的。对不起，先告辞了。”
“啊？啊？”张策划愣愣地叫了两声，跑上来拦住我：“顾小姐？怎么就算作违约了呢？也、也不用吧，好歹你也给拍完了所有造型呢。你再拍一小段视频，录个音什么的。就完成了。”
“张策划，我已经很清楚为什么贵公司会找上我做手游的真人形象代言了。你们还是拿给我的八百万去找别人来吧，大约十天时间，就像你曾说过的，紧赶慢赶也是能赶出来的。”我对他笑道：“我相信小宋总是有能力做到的。”
张策划傻了眼似的看着我，我说了句“再见”便走出心一科技。
把游戏代言的事儿推了，我又去了幻梦总部。想找周楠，周楠不在，想找陆可盈，陆可盈也几天没来，最后只好先回了顾家。
可一回到顾家，我就看见辆眼熟到不行的法拉利停着。
我皱了皱眉，快步穿过长廊往客厅走，一进去就见陆可盈和顾云珊分别坐在沙发的两端，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而顾箫则坐在电视柜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顾箫正对着我，看见我，就走过来问道：“回来了？去哪儿了？”
陆可盈转过头来，叫道：“顾笙？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来这儿了？”我把顾箫手机还给他，过去睇了眼顾云珊，说道：“我都去幻梦找了一大圈，连楠姐也没见着。”
“她又上外地谈事儿去了。”
陆可盈拉着我，跟在自己家似的往楼上跑，“走走走！去你房间说话！我再和那女的待下去我怕我像对夏娇娇那样对她！”
“你……”我无奈地回头看顾箫：“顾箫，倒两杯水来。”
顾箫瞅了我一眼，冷嗤了声便往厨房走去。
带着陆可盈去了顾箫房间，陆可盈只看了眼就问：“这不是你房间吧？”
“顾箫的。”我说我一走，房间就被顾景初改成书房了。
陆可盈“啧”了声，随即打量了我几眼就问：“你没事儿吧？”
“有事儿没事儿你看不出来？”我随意说道：“没事儿。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沈年那儿……”
我见顾箫端着两杯水进了来，上前接过给陆可盈一杯，说顾箫：“没你的事儿了，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