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泪开始往下掉,捂住嘴,我听着电话里的一片沉寂。
良久之后,杜清池抽了抽鼻子,他终于开了口:“事情怎么会那么简单,如果那么简单,我从一开始就会什么都告诉你。”
“那你现在跟我说,一个小时说不清楚你说两个小时,你怕我手机没电吗?你不用担心,我接上电源就好了。清池。你不要瞒我。你可以伤害我,但是,我求你,你不要骗我,我不要像个傻瓜一样被你牵着鼻子走。”我泣不成声。
“徐徐……”他顿住,叹了一口气,“在我心里,你始终都是那个未入清澜门的徐徐。虽然DNA检测,你不是徐家人,但在我心里你还是徐徐。”
我拼命的想忍住的眼泪,可是那么多的委屈和心酸,怎么忍得住。
“我,是不是换了一颗心脏?”我抽噎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是。”杜清池终于正面回答了我。
“是不是陆迎凤的心脏。”我问。
“是。”他还是一个字。
“那天,你去见陆然。我在监控里看到,你拿了一张纸给陆然,那是不是我和我陆然的DNA对比?”我问。
这回杜清池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是。”
“你心里唯一爱的人,是陆迎凤?”我问。
他又停顿了一会:“我只给过你机会。”
我问不下去了,扑到桌子上,我觉得头都要炸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呢?结果已经出来了,他心里爱的人只有陆迎凤。他不正面回答我,只不过不想过于伤害我而已。
“徐徐,我始终是不愿意对你说谎。虽然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想要黑白分明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而我本身就活在灰色地带。如果我说,许多事情,我真的被迫无奈,对你来说,这也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就如你换心脏的手机,当时你休克昏厥。事实上那个头盔最多也就是效果制造,对于你,我,或者当时还活着的颜初,都不可能真的让你去死。但你昏迷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醒,我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当时我还想在景山上给你做一些常规检查,是颜初一再要求让我将你送下山。检查的结果很不乐观,必须要换心脏,你才能活下去。换心脏的手术风险很高,因为后续排异反应的问题,很多人都死于感染,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我想到了陆迎凤。”
他停了一下:“徐徐,既然你一定要知道真相,一定要问我为什么要换陆迎凤的心脏给你。那我现在告诉你,因为陆迎凤是你的亲姐姐。你们有血缘关系,在排异这个问题上。风险就会小很多。”
仿佛晴天里一道霹雳,我被霹得失去了思想。
“徐徐,如果你的全部心思都用来揣测我的心思,用来纠结我对你认为的那些欺骗,纠结于男女之事。情情爱爱。那么,我想告诉你,你现在就可以做一个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吧,因为,我不会爱你。而你也离不开这里。你想要离开,唯一的方式就是死亡。他们……不可能让你安然的活在山下的那个世界里。”杜清池说完这些后挂断了电话。
他的声音消失了,我还举着手机。手酸麻得好像不属于我自己,垂下来时,手机跌到地上。我呆呆的坐着。陆迎凤是我的亲姐姐,我那颗跳动的心脏是我亲姐姐的,陆然是我亲生母亲。过去的那些岁月,到底发生过怎样可怕的事情。为什么我和她们会四分五裂?我的父亲呢?他在哪里?我的父亲会是成祖吗?应该不会。
我坐在椅子上,坐成了一尊雕像,坐得我全身都冻僵了。
天微亮时,成祖来敲了门,他在门外喊我,我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起身去开门。成祖喊了几声后,他便旋开了门。
“颜小姐。”他大约看清了我的样子,脚步飞快的走到我面前,“你怎么样?”
我困难的仰头看他,眼泪再次流出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将我搀扶起来,“你就这样坐了一夜吗?这么冷。”
我指了指地上的手机。
成祖帮我捡了起来,然后递到我面前。
我哆嗦着手接过,抖得太厉害,差点又掉到地上,成祖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我的手已经冰成了冰块。
好一会儿后。我才有点知觉了,解了屏幕锁,我看到有一条未读短信。
杜清池挂了电话后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对不起,我收回我曾经说过的话,我不再给你机会。我没有爱过谁。从前,以后都是这样。
我笑了一下,连分手的机会都不留给我,他也太狠了。
成祖沉默着。
我抖着手将手机放到了桌子上,借着成祖的力量。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我差点跪到地上。
“颜小姐,你不要介意,我抱你下去。”他说完就弯下了腰,然后打横将我抱了起来。
看着成祖是个小老头的样子,但他走路稳健以手手臂上的肌肉,却分明正值壮年。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手机不要乱放。”成祖走回桌子旁拿上了我的手机。
下了楼后,小进搓着手等着我的房门口。见了我和成祖,他慌忙开了房门。然后小碎步跑到床边帮我拉开了被子。
成祖把我放到了床上,然后转头对小进说道:“你帮颜小姐脱一下外套。”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我累极了,整个人都空空的,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枕着麻木的思维,我沉沉睡去。做了许多梦,杂乱无章,梦里的杜清池披着漫天的雪花,捧着红玫瑰,他朝我走来,满心满眼全都是我。
小情小爱,男女之事……我收回我说过的话,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你可以做一个选择,他让我选择死亡。这些话化成漫天飞舞的飞镖和子弹。每一把飞镖,每一颗子弹射向我,我被射成一个蜂窝。可怕的是,我却没有死,我就那么百孔千疮的行走着。像一个鬼一样可怕的活着。
这一觉,我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清早才缓过神来。小进守在我的床边,见我醒来,他惊喜交加。
“颜小姐,你醒了啊?饿不饿?先起来吧。”他不安的看着我。
我撑着床慢慢的坐了起来。拿过枕头旁的手机,我解了锁看了看。连垃圾信息都没有,其他的社交工具则更冷清。
我将手机关掉了,从此以后,我不再用手机了。
“颜小姐。”小进又轻轻喊了一声。
“去帮我准备早餐吧。”我道。
“是。”他退了两步。快步朝外跑去。
我洗漱后换了衣服下了楼,早餐吃到一半时,金嫂跑进来。
“颜小姐,阿东打电话过来,让你上午过去一趟。”她说。
“好。”我继续喝着稀饭。想着夏迎秋也死了,翁雪是不是该回来了?不过当初颜未说让她来我这里住一段时间,并没有真把她给我,估计喊我过去说这事儿吧。
我早餐吃完时,成祖从他房里出来了。
“颜小姐。我想今天下山。”他说。
我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那天,我让他下山去买古琴来着。
“你到后院等我。”我说。
“好。”他抬步往后院走去。
我匆匆上了楼,将藏在大衣里和柜子里的那些东西拿出来,我又下来了。跑到了后院。
成祖随意的拔弄着琴弦,见我跑来,他停了下来。
我坐到他旁边,拉过他的手,然后把那些东西一一放到他的手里:“这两个福袋里。放着胎毛,你帮我找一家医院,送去做DNA鉴定。然后……。”我看着拔弄了一下那个崭新的福袋。
“这个福袋里的胎毛和这个塑料袋里的头发,也送去做DNA鉴定。”我望着远处的湖面,我心里明白那个孩子不会是杜清池的,但又想,万一有意外呢?
“这个头发……是谁杜先生的?”成祖单单只指着那个小小的塑料袋。
“你怎么知道?”我收回视线看他。
“这两个旧的,很显然年头很久远了。这个新的福袋,应该是刚出生的婴儿,女人的心事也有那么多。你必然是什么在意,才会一定要一个结果。而在这景山之上,你在意的男人只有杜先生。”他解释道。
“是,是他的。”我坦承。
“我对他不了解,但在心园住了一段时间,对你算有所了解。如果颜小姐不介意,我想直言几句。”他诚恳道。
“你说吧。”我拢起双手,低头看着地上的枯叶。
“颜小姐,你入清澜门的目的是来谈一场恋爱吗?”成祖问我。
“是他将我引来的。”我低声说。
“他为什么将你引来这里?”他问。
我抬头看他:“因为我原本就属于这里。”
他笑:“你身上有使命,有责任,男女之情不过是人生中的插曲而已。”
我皱眉,他的言下之意和杜清池不谋而合,我有些恍神起来:“成祖,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琴师,我说过。”他微笑。
我摇头:“你不是,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