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来我和她之间还有一个小约定。
我记得初中的时候,我们两个曾经说过——如果到了二十五岁我们都还没结婚的话,我就勉强凑合娶她好了。
她当时狠狠陷着我的肉,说要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表面看我是因为痛不得不妥协,实际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不管八抬大轿,还是香车宝马,如果娶她,一定要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
可能她早就忘了这个约定了吧。其实记不记得又怎样?她还是要选择别人,现在的我连苦笑都笑不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就想了一堆馊主意。
就像小时候很多小男孩喜欢小女孩那样,不懂怎么去爱,只知道欺负她,吓唬她,拽她辫子,在她书包里塞虫子,用很多奇奇怪怪的行为来引起她的注意。
我一面对她就会变得很幼稚。
我想引起她的注意,我想留住她,我想了很多办法,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那一段时间做的所有事情都逊毙了,都只是把她越推越远。
但当时的我当局者迷,我满脑子都在想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她更在乎我,或者说是重新在乎我。我请了寝室三个室友吃饭,想让他们帮我出谋划策。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寝室那三个笨蛋只能出馊主意,要不然也不会一个个全被女朋友甩了。
但是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病急乱投医的心情。我理解了为什么久病不治的人会去烧香拜佛。
他们给我出的第一个主意是让我去追陈阳班的一个姑娘,余敏。余敏我知道,和陈阳关系还挺不错的,更重要的是她们各方面都不相上下。陈阳活泼如兔,余敏牖懒如猫,都是系里有名的美女。
他们告诉我,去追余敏,陈阳一定会吃醋,然后就会重新注意到我,在乎我,喜欢我。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相信了室友们的“妙计”。
我似乎因为陈阳对我的满不在乎变成了傻瓜。不,应该说我本来就是个傻瓜,要不然我也不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陈阳喜欢上别人、嫁给别人。
我开始着手去追和她同班的余敏。我记得当时恰好是大三上学期,学校里的小课不是很多,大多数是全系的大课。
上课的时候,我故意坐在余敏身后,找机会和她搭汕。不得不说,余敏这人真的很像猫,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的动作别提多抚媚自然,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慵懒调调。
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加上了她的人人和QQ。但她总址对我爱理不理的,我锲而不舍地跟她聊了几天,虽然收到的回复寥寥,但仍是在QQ上厚着脸皮问她:“我想坐在你旁边,可以不?”
过了很久,余敏才回复:“随便你。”
第二天上课,我刻意早早到了教室,挑了陈阳身后的座位,和余敏坐在一起。我把握好音量,用不会引起老师注意,又恰巧能让陈阳听到的声音,对余敏说:“疯人院新院长问一个病人,为什么进了疯人院。病人说我娶了一个女儿成年的寡妇……”
我讲了好多笑话,有正常的,也有略带暧昧的,余敏一直枕着课本昏昏欲睡,哈欠连天。待我尴尬得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的时候,她才不紧不慢地抬眼瞅我一眼:“哦,完了?”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余光偷偷瞟向了陈阳。
陈阳在前面坐着,认真地听课,记笔记。我多么希望她回头,可是她一次都没有。我多么希望像小时候那样,我和别的女生一说话,她就扁着嘴不情不愿。哪怕她只是回过头瞪我一眼,哪怕不屑地看我一眼也好。
可是她没有,整整两个小时她都没有。下课后,她若无其事地挽着室友的手离开了。
我太害怕她远离我了,以至于我忘记了她的性格。在爱情上,她是一个极端主义者,她向往的是那种纯粹的一心一意的爱情,也只要那种爱情。
我这种自以为是的小伎俩,只会让她觉得我言行不一,对待爱情轻佻如儿戏。我忘了在赵倩倩身上发生的教训,忘了我这样只能让她越来越讨厌我。
陈阳不但不联系我,反而对我更加冷淡。她开始无视我,不再喊我吃饭,不再给我记笔记,校园里相遇也不再搭理我。
我心灰恋冷,意识到我的所作所为根本引不起陈阳的兴趣,很快便选择放弃。有一天,我无意间听到余敏掏了掏耳朵,问陈阳:“那个叫杨什么的以前好像跟你挺好的?你以前到底是怎么受得了他的?我这几天耳朵都要被他烦得起茧子了。”
后来这事在系里流传了很久,我成了旁人荼余饭后的笑料。
之前大一时候,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网友,是个比我大四岁的同城的姐姐。那时候,我的想法很单纯,想的是有些话没办法和身边的人讲,可憋在心里又难受,反正她是陌生人,说给她听影响不了什么,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这个姐姐情商很高的样子,耐心又温柔,会给我一些不错的建议。
虽然胆小懦弱,我从来没付诸行动过。因为跟她聊天很舒服,所以我每次付什么心事都会找这个姐姐聊一聊。我们就这样断断续续聊了有一两年。
最近找义在QQ上向她倾诉我和陈阳的事。这次她没有给我建议,而是抛出一句话:“要不然我们见一面吧。”
我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不傻,当然知道男女网友见而通常意味着什么,无非是滚床单。转念,我突然冒出一个很邪恶的想法—一要是陈阳知道我和陌生女人有一夜情的话,会怎么想?
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这样,她就会重新在乎我了吧?哪怕骂我一顿也好,打我几下,揪着我耳朵说我是王八蛋臭流氓也好,只要她在我面前有情绪就好。
不要像现在这样不冷不淡地对我,不要再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不要再把我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只要她表现出一丝的在乎就好。
想到这儿,我在QQ上发了个坏笑的表情:“打扮漂亮点。”
那姐姐也回复了个害羞的表情:“嗯。”
见网友总是件很尴尬的事,直到要见面的前一刻我都在犹豫不决,觉得自己太龌蹉。就在我想打退堂鼓的时候,那个姐姐出现了。我现在已经忘了她具体长什么样,大概长相普通没什么特点的缘故,不过身材好,蛮性感的。
我十分紧张,不知所措。还好,那姐姐比我想象中好相处得多。我俩一边吃一边聊,还喝了点酒。
酒后吐真言,我像祥林嫂那样把自己心里压抑着的许多想说不能说的话一股脑地告诉了她,反反复复地讲。
她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而是开导我,安慰我。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然你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不过对那个叫陈阳的女孩来说,你还算挺痴情的。”她熟捻地抽烟,并握住了我放在餐桌上的手。
我有点不自在,但没有抽手,只是苦笑道:“可惜她不要我。”
“小姑娘对感情是要求纯粹了些,经历少的都这样。”那姐姐抽了很长一口烟,又长长地吁了口气,“正因如此,她才那么容易遇到所谓的真爱吧。”
我似乎明白了那位姐姐的话,又似乎不太明白。
饭后,我顺理成章地跟着姐姐去了酒店。到了酒店,我又开始犹豫。我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我感觉自己好像那些因为好奇心而吸食毒品的人,一时的冲动,带来一辈子的恶业。我有些恐慌。
那姐姐看出了我的犹豫,抱着我说:“你就当今晚陪我。我下周就要回老家结婚了,绝不纠缠你。”
我不是一个好男人,加上想到可以换来陈阳的关注,我牙一咬,心一横就把她抱上了床。我试图把她当陈阳一样吻,结果那姐姐偏头避开了我。
我停下来,说:“要不我们就算了。”
她一把搂住我,笑着说:“算什么算?来都来了。”
我脱了衣服,她也脱了衣服。她的身材确实如我所想的那样性感。但可笑的是,我却毫无反应,就算她用了各种方法帮我,我还是无法进入状态。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原来和赵倩倩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是正常的。
她安慰我说这是心理障碍,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满脸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穿上衣服和她躺在一张床上,将就着睡了一晚。第二天,我把她送回家,自己也回了学校。
分别前,她跟我说:“以后别再做傻事了。对方不会读心,你不说,她是不会知道你的真实想法的。”
虽然我记不清她的样子,但这句话我一直牢记在<dfn></dfn>心里。
回到学校,我又到了她的寝室楼下。我打电话叫她下楼,十月份的校园里已经有些凉意了。因为起了雾,周围模模糊糊的,有点看不清。
陈阳穿了件拧檬色的卫衣向我走过来。她手揣在兜里,见到我,淡淡地问:“什么事啊?”
我像过去那样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边走边故作轻松地说:“我昨晚和别人419了。”我明明牢记着那位姐姐的话,本来想跟她说别的,可是一见到她,我就跟傻了似的全忘了。
她停下脚步,甩开了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一脸赚弃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你真恶心。”
如果一件东西曾经属于我,我可以抢回来。但是如果她从来就没属于过我,我要怎么抢?
我以为只要她不对我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扑克脸我就会满意,只要证明她心里有我就已足够。可是当听到她一字一顿地说出“你真恶心”的时候,我心里好像被针扎过似的疼。
说完她转身就要回宿舍,我奋力拉着她的胳膊,使劲几一拽,把她拽到了我怀里。
我紧紧抱住她,她的头刚好能埋在我胸口。曾经我比她矮上一丁点,现在我一米八三,她一米六三,我们也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们了。
她在我怀里不断挣扎。她挣扎得越剧烈,我就把她抱得越紧,慢慢地,她不再挣扎了,而是冷冷地责问我:“你够了没有?”
一直以来,我以为我在她身边给她保护,其实我错了,我一直都在不停地伤害她。我放下所有的尊严,哀求着说:“求你,不要那么说我,求你。”
她很久没说话。我低着头,不断地乞求她:“我们回到小时候好不好?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不可能的。”她用力推我,用了很大力气。我不怕疼,可我心疼她。我松开了环抱着她的手。
她眉间皱起“川”字纹,激动地看着我说:“我求你,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我让她说。
她言辞激烈地说:“我们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见面了好吗?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当作陌生人。我们删了对方的电话、QQ、人人、微博……不要再联系了好吗?我们分别去过各自的生活好吗?求你。”
我愣在那里。我想过可能有一天我和她分道扬镳再不相见,可是我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
我想起以前做的那些关于分离的梦。我想起我跟陈阳提到我老做那种梦,她嘻嘻哈哈的反应。梦诅咒一般成了真。我不甘心,我愤怒地大声地质问她:“你再说一遍!”
她冷静到了麻木的地步,仿佛在对一个陌生人。不,我还不如陌生人。至少对着陌生人,陈阳礼貌而友善。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请你不要再联系我了。”她扭过头,决绝地往宿舍走。
人生如果像拍电影那样的话,我一定把刚才的话剪掉,重新编辑。我会改掉所有的台词,跟她说:“嗨,妞儿。我折腾了半天,发现自己喜欢的人还是你。我没办法忘记你,不能在一起没关系,只要我能陪着你就行。”
我会跟她说:“我跟你一起留学好不好?不同意的话,我就像泼妇一样坐在这里哭了哈。我再编个莲花落曲,找个碗一边敲一边唱,搞得全校的人都知道你抛弃我不要我了。”
……
可惜,人生别说编辑了,连倒退都不能。
我的胸口还残留着她的余温和发香,我想追过去,可我的双腿像灌满了铅一样迈不开。我想撒谎告诉她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可我张不开口,我没办法去骗她。
除了伤心,我还有极大的挫败感。我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你不要后悔!”
她没有回头。
我继续喊:“这可是你说的!”
她还是没回头。
我又喊:“以后你失恋了不要跑我家来!”
她依然没回头。
我的悄绪低落了下去,我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这算绝交吗?”
她驻了一下足,又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
学校的起床铃响了。人们陆陆续续走出宿舍楼,看到我和陈阳在上演绝交大戏,很多人都停在一旁围观。其实我想起床铃没响之前就有人围观了吧,我和她的声音那么大。
可是我不在乎。我只想像《龙珠》里演的那样,哪怕只有一个人有让我们复合的心愿,都采集过来,成为我挽回的力量。
“这算什么?究竞算什么?”我好像哭了,因为风吹到脸上凉凉的。
她一直往宿舍楼里走,走到宿舍门口的大厅,拐个弯就消失了,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秋日的凉风虽然寒意十足但并不足以把我吹到清醒。回到寝室后,我开始一遍遍地拨打她的电话,无法拨通。我想她是把我拉进黑名单了。
我抢了寝室老大的电话一追又一遍地打过去。第一次打通了,我惊喜地“喂”了一声,电话便挂掉了。再拨,是占线,再拨,依然占线。
我抢了老三的手机一遍又一谝地打过去,借了其他寝室人的电话一遍又一谝地打过去……她的手机关机了。
我上了QQ,发现一直对我隐身的她的头像已经灰了。我发信息给她,却发送不过去,我已经不再是她的好友了。我校内不是她的好友,她竟然删了所有的微博,头像换成了死寂的黑色。
她这是要和过去说再见吗?是要和我说再见吗?难道就这样再也不见了吗?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