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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星睡在采参人的窝棚内,正做着梦,她梦见虎子和一个小姑娘在大大的花园里玩,这俩孩子玩得好高兴,在花丛间飞跑。天星生气地喊着虎子,天星说,我们三个都在心急火燎地满世界找你,你倒有心思在这里疯玩,气死我了!她正要追上去抓虎子,想不到被一块大石头绊了一跤,天星醒了。
原来是和她紧挨着睡的小半达蹬了她一脚,正喊她。小半达说:“太阳晒着屁股了,快起来。参把头有话对你说。”
天星奇怪,这里共有七个人,参把头为什么单要和她说话。她从草铺上爬起来,走到参把头跟前说:“爷爷,你找我?”
参把头说:“再过二十天立秋,该放山了。你是新来的,年龄又小,放山的规矩你一点都不知道,这可不成。我把当紧的先对你数道数道。”
参把头告诉天星,放山的人数必须是单数,讨个吉利。挖到人参回来的时候就成了双数,这叫“去单回双”,因为人参也算“人”。再有,如果人手不够,挖参人宁可一人进山,叫“单棍撮山。”人参不叫人参,叫棒槌,挖到棒槌,无论进山几个人,卖了钱要均分,参把头也不例外。还有,采参要挖大留小,把参籽儿撒播到土里。挖到棒槌的遇到没挖到的人要分给一半。进山后不许多做别的一件事,不许多说别的一句话,人走远了,互相联系要敲树干,说话务求吉利。发现棒槌要立即大叫“棒槌”,这样能把棒槌定住,不让它跑了。
天星兴味盎然地说:“爷爷,挖棒槌的规矩可不少,真有意思。”
参把头说:“规矩还有好多,以后让小半达给你讲吧。”
天星和小半达跟着参把头等一行人进了长白山林子,他们千辛万苦地来到山神庙前。几个汉子捡来几块石头搭个架子,摆上酒菜。
参把头领头,大伙跪倒在地,虔诚地许下愿望:“山神爷老把头,我们来放山了,显显灵吧,保佑我们抬大货,出山以后我们会杀猪宰羊,供奉您老人家……”拜过山神后,参把头说:“好了,搭窝棚吧。”
天星和小半达在这长白山的密林中搭着窝棚。搭好窝棚,小半达又收集一种草叶,把这种草叶大把大把揪下来,把这些鲜嫩的绿草扔进窝棚里。小半达边揪边对天星说:“这叫野鸡膀子,铺着这种草,睡觉不会受病。”小半达又说,“告诉你,放山人有规矩,进了山,只许说拿,不许说放,睡觉叫拿房子,休息叫拿火,什么都要说拿。”
小半达接着说:“你要是拿了长虫就说拿了钱串子,那可是好事,离拿到大棒槌不远了。”小半达不停地说,“我再告诉你一件放山人的规矩,别人做了记号的棒槌不能碰。还有,那些百年的老山参,一旦发现就发大财了。”
小半达不住嘴地说:“因为附近往往还会有好多棒槌。我还告诉你,在这深山老林,一个人走了单非常危险,走失几天,没有食物就可能饿死。老林子里有熊有虎,孤单一人遇到这些动物也很危险,所以你一定要跟着我。”
小半达这么絮絮叨叨地讲个不停,他是真心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说给天星听,让天星知道并且记住。参把头让他带天星,他是得尽点责任。天星倒也有心,她耳朵听着,心中记着,嘴里还不停地应着,头还要不住地点着。是得上心啊。
参帮走向长白山深处,小半达一路砍着树木留标记。
天星发现一堆惨白的骨头,大声惊呼:“啊,爷爷,这里有白骨!”
参把头跑过来说:“孩子,长白山密林遮天蔽日,虎狼出没,挖参就像大海捞针,人参难觅,危险丛生,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咱们参帮的祖师爷是山东人,老把头姓孙名良,就在这一片密林里丢了性命。”
天星张着吃惊的嘴巴说:“太吓人了!”
参把头说:“老把头死时留下一首绝命诗,我念给你听听:‘家住莱阳本姓孙,隔山跨海来挖参。三天吃了个喇喇蛄,你说伤心不伤心。家中有人来找我,顺着古河往上寻。’老把头死后成了神,常出来显圣,化为白胡子老头,引渡迷山的人,指点他们获得宝参,脱难下山。老把头是咱们的保护神,就是咱们供奉的山神爷。”
正说着,远处传来木棍敲击树干的声音。参把头说:“是有人不行了,这叫绝棍,走,看能不能救救他。”说着带他们朝声音发出的地方奔去。
天星跟着参把头走过去,只见树下有几具尸首,还有个奄奄一息的人。参把头叹息道:“唉,这是麻达山了!”天星吓得,红扑扑的脸都发白了。
参把头说:“小子,害怕了?想回家呀?还是想往前走?”
天星一咬牙说:“往前走,发财!”
一天过去了,夜幕迅速降临,参帮们都在大窝棚里睡了。长白山的深夜极其恐惧,野兽的叫声使天星没法入睡。小半达起来,向窝棚外走去。
天星问:“小半达,你要干什么?”小半达说:“撒尿,你去不去?”“我不去。”小半达一个个出去了。不一会儿,窝棚外传来小半达的惨叫声,天星和大伙跑出去一看,小半达被黑瞎子拖走了。
天星吓得瑟瑟发抖。看到天星吓成这个样子,参把头说:“孩子,害怕了?”天星点点头。参把头说:“你呀,就不该跟着进山。”“爷爷,我想下山。”天星说。参把头说:“你自己能回去吗?”“小半达留着标记,我顺着标记回去。”参把头说:“你要是觉得有把握就回去吧。不过现在不行,天亮以后你再走。”
天星脱离了参帮,可是麻达山了,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正在这个时候,她听到有人敲击着“绝棍”,她胆战心惊地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了被黑熊瞎子咬伤的小半达。小半达浑身血淋淋的,躺在树下呻吟着。
天星急忙跑过去,惊呼:“小半达,你没死啊!怎么到这儿了?”小半达咧着嘴笑:“黑瞎子把我拖到这儿,正要拿我当点心吃呢,没想到,一只老虎跑过来,要和黑瞎子争食,黑瞎子哪里怕老虎?放下我就和老虎打起来,两只大兽打着打着,跑进老林子,嘿,把我扔下不管了。”小半达讲得绘声绘色,还挺幽默。讲着,讲着,两个人乐起来。
小半达问:“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我害怕了,想下山,可是麻达山了。”小半达不屑地说:“好不容易上了山,就要发财了,怎么能下山呢?”天星说:“你不在我身边,我害怕。”“咱们找不到参把头了,也好,咱俩在一块,继续找参。”天星看着小半达的可怜相,既同情,又佩服,“你呀,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发财,先想办法给你治伤吧。天快黑了,咱住哪儿呢?”
小半达说:“我知道一个小窝棚,你背着我,我领你去。”天星背起小半达,她也不算小了,但是背起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小半达,还是很吃力。等找到小窝棚,把小半达放到草铺上,天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满身是汗。天星看小半达脸色蜡黄,觉得不对劲儿,她摸摸小半达的头说:“小半达,你怎么还发烧?这可怎么办哪?”
小半达不在意地说:“没事。”举着一棵草告诉天星,“你去林子里,拿些这样的草来给我熬水喝。这叫元宝草,是药材,要是找到了多拿点,熬它一大锅,吃饭前你也喝一碗,有病治病,没病防病。”
天星跑到林子里找元宝草,她东转西转,费了好大工夫才找来一大把。回到窝棚,天星熬好了药,细心地照料着受伤的小半达喝药,两人随意说着话。
小半达说:“大前年,我们山东临朐开春就旱,一直旱到老秋,颗粒无收。再不想办法全家都要饿死,我是老大,爹带我来了。”他眼瞪着天星说,“到了关外,谁不想着发财?干什么最发财?除了淘金,就是采参。爹说,采参吧。就这样,奔长白山来了。你呢?”
天星充满悲凄地把自己家所有人的事情对小半达讲述一遍。真是同病相怜,小半达听了天星的诉说,不由得对天星多了不少的同情。小半达又提起自己的爹说:“唉,去年这个时候,我跟着爹放山挖棒槌,谁知道爹染上一场大病,死了。要不,现在许兴发财了。”
小半达说:“兄弟,咱都是没家没业的人,在这老林子里,狼豺虎虫的不容易,咱俩是生死之交,拜个把子吧,以后互相也有个照应。”“你要有这个意思,我也愿意。”天星觉得小半达还算可靠,就满口答应。小半达高兴地问:“你同意了?那咱就拜把子,你多大?”“我十八了,你呢?”天星实话实说。小半达说:“大你一岁,我就是哥哥,你就是弟弟了。来,咱们学老人,撮土为香,这就拜吧。”两个人拜了把子,认了兄弟。
天星立马亲热地叫道:“哥,这么说,咱还要留在山里挖棒槌?”
“当然了,不能空手而归。”小半达坚定不移地说,“不过,光是咱俩不行,得找个参帮。再说了,挖棒槌,要么独来独往,要么成群结伙,不能两个人放山。怕其中有一个人见财起意,坏了良心。”
天星问:“那咱还去找老把头?”小半达说:“不找他了,我看他不行,跟着他不会有出息,咱再找一个参帮,最有名的把式叫老冬狗子,这个人是个瘫子。”
天星吃惊地问:“瘫子?瘫子也能挖棒槌?”小半达说:“神就神在这里。”
元宝草还真灵,小半达喝了元宝草熬的水,在天星的照料下,被熊瞎子咬的伤好得挺快。这天趁着好天气,小半达领着天星,一人拿一根索拨棍,在密林里走着,前去找老冬狗子。
天星问:“哥,老冬狗子真像你说的那么神?”
小半达说:“你怎么就是不信呢?别看他现在是个瘫子,当年在长白山,那可是赫赫有名的草上飞。这么大的长白山,叫他跑得熟透了,哪片山长什么树,哪个坡有什么洞,他了如指掌。”
天星又问:“他怎么瘫了呢?”
小半达说:“说起来都没有人相信,我也是听说。有一年放山,他单棍撮(个人采参),晚上睡在窝棚里,正睡着,屁股疼得要命,睁眼一看,我的妈呀,一只熊瞎子正舔他的屁股,骨头都舔出来了,他愣是没动。熊瞎子正要舔他另一半屁股,老爷子放了一个响屁,熊瞎子一愣,可能被熏着了,摇摇头走了,这才捡了一条命,神不神?真是救命的屁呀,亏他能放出来!”
天星咯咯笑着说:“拉倒吧,你又编瞎话。”
小半达也笑道:“都是这么传说的。打那以后,他就瘫了,再也不采参了,一年四季呆在老林子的窝棚里。别看他不出窝棚,各路参帮都要请他做把头,他说哪里有棒槌,你就去吧,肯定不会空着手回来,可有一样,挖出棒槌以后,卖了钱必须劈三成给他。”正说着这话,小半达忽然问道,“哎,你见没见过怎么挖棒槌?我说给你听听。你要是发现了棒槌,要立马敲两下树干,把索拨棍插在棒槌旁边,等把头来抬棒槌,抬棒槌就是挖参。记住,千万别看走眼就喊,要是那样就坏了,那叫诈山,喊了诈山,要么被撵走,要么就得给山神爷老把头磕头谢罪。要说怎么挖棒槌呀?你首先得用棒槌锁锁住棒槌,就是用两头拴着大钱的红线绳锁,防止棒槌跑了。”
“啊?棒槌还会跑呀?”天星惊奇地问。
小半达说:“都这么说的,可有人对我说过,那是神话,不过这么做有它的道理。因为棒槌和草很难辨别,你发现了它,可能转身就找不到了,就是做个记号罢了。”
天星说:“哦!这可太有意思了。”
小半达接着说:“抬棒槌以前,大伙要跪在棒槌前,拿草棍为香,磕头拜谢山神爷老把头。拜完了,把头开始干活了。抬棒槌是细活儿,你得用快当签子,仔细拨除棒槌周围的泥土,直到棒槌全部根须露出来,就是细小的根须也不能挖断,有时候,抬一棵棒槌就要花费好几天工夫呢。”
天星感叹:“啊,抬棒槌太费劲了!”小半达说:“棒槌挖出来以后还不算完,还要砍兆头。”天星问:“什么是砍兆头?”
小半达说:“就是在棒槌附近的树上用刀削去一块树皮,左边按帮里的人数刻横杠,右边按挖出的参的匹数刻横杠。然后给兆头洗脸。就是用火烧去兆头四周的松油,这是为了保护兆头几十年后也能看得清。”
“为什么要砍兆头,还要洗脸?”天星十分奇怪地问。小半达说:“就是说棒槌能生长在这片林地,保不准几十年后,这个地方还会有其他棒槌生长出来,虽然自己可能没福得到,可放山人的规矩不能坏掉,给后人们留下兆头。”“哦,这是给后人留饭碗呢。”天星似乎明白了。小半达说:“对了,就是这个意思。还别说,放山的人,往往能在许多年前的老兆头前找到棒槌呢。”“哥,你懂得真多。”天星真的很佩服小半达。小半达倒是老实承认:“我就是说说,抬棒槌是细活,里边的说道多了,我也没亲自干过。”天星问:“你为什么不亲自干?”小半达笑道:“轮不到我。哎呀,天黑下来了,看,前边有个窝棚,今天就在那里过夜。”
两个人在采参人遗留下来的窝棚里睡下了。睡了一会儿,小半达一个劲地在被窝里咕涌。
天星问:“哥,你在干什么呢?不好好睡。”小半达说:“嘻嘻,跑马了。”
天星厌恶地说:“没出息!”她不禁又脸热心跳起来。小半达说:“我这么大,在老家也该娶媳妇了。唉,我要是采到一棵大参,立马回老家,娶个知疼知热的好媳妇,过有滋有味的小日子,也不算白活一回。你呢?你不想媳妇?”
“我不想。”天星回答着,心里感到好笑。小半达说:“不跟哥说实话。你比我也就小一岁,能不想媳妇?我就不信。”“我现在没心思想那些,就是想有了钱,跑遍东北找到我弟弟。”天星不想和小半达说这些,就岔开了说心里的实在话。
电闪雷鸣,外边下起了大雨。在这深山老林的黑夜里,显得特别恐怖。
天星害怕了,抖着声音说:“哥,我怕。”小半达说:“你的胆子真小,怎么像个女孩子,过来,哥抱着你。”
在这种情况下,天星不再考虑太多,她真的需要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慰藉她恐惧而无助的心,天星真的爬过来,和小半达依偎在一起。
天星抖索着说:“哥,你说半夜里,熊瞎子不会跑来舔咱们的屁股吧?要是也像老冬狗子那样,可毁了。”“那我可不敢打包票。”小半达这么说,一半是真话,一半也有故意吓天星的意思。
天星哭道:“那怎么办啊,我不敢睡了!”小半达说:“好了,别哭了,我出去挖个陷阱,砍些尖桩子,熊瞎子来了也不怕。”
小半达像个大丈夫,在雨夜里挖陷阱,把树干削尖了做利器。他干完这一切,真心实意地安慰天星:“这样可以了吧?你就安安稳稳地睡吧。”
第二天一早小半达带着天星就离开小窝棚出来找老冬狗子,他们走了大半天,终于来到老冬狗子住的窝棚前。这时候,老冬狗子正用两手挪着板凳在窝棚前走动。
老冬狗子身边有一条老狗,老狗那双眼睛冷冷地盯着才来的俩人。天星害怕地依偎着小半达。
老冬狗子抬起满是皱纹的脸说:“小半达,又来找我了?”小半达忙陪着笑脸回答:“爷爷,跟着李把头瞎跑了,我看还是跟你干好。”
老冬狗子不冷不热地说:“来就来吧,可是最近林子里有些生脸在晃,我看,林子里要乱。”他指着天星问,“这是谁呀?”
小半达拉着天星走到老冬狗子跟前说:“这是我结拜兄弟天星。”
老冬狗子没搭理天星,他说:“小半达,你爹走了有一年了吧?”
小半达说:“整整一年,来找你,也是想给我爹烧点纸。”老冬狗子说:“我也是这么琢磨的。祭奠你爹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上后山给你爹烧周年吧。”小半达说:“谢谢爷爷想得这么周全。”
老冬狗子这才眼看着天星说:“我怎么看你这个结拜弟兄细皮嫩肉的,也来放山?吃得了苦?”天星连忙用笑脸对着老冬狗子说:“爷爷,我能。”她真怕老冬狗子不收留她。可喜的是这位参把头并没说不行,这就是说他同意让天星留下了。
天星与小半达带了祭品来到老茔地。这里有数不清的坟头,木头牌上写着亡者的籍贯,姓名。二人摆上祭品,小半达跪下,哭着:“爹,我来了,这次要是发了财,我就把你背回山东家,给你垒个好坟。咱也要出门有衣穿,上炕有被盖,揭锅有热饭。你在地下保佑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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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庞奶奶领头办的夜校总算走上正轨了,孩子们每天晚上来听天好、天月讲课。这天晚上,孩子们坐在教室里,一个个规规矩矩,认真听。天好讲课。藤本忽然推开门,走进教室。天好恼怒地说:“你怎么又来了?门也不敲,讲不讲点礼貌?”
藤本笑着:“你讲你的,我给孩子们送点礼物,你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当官不打送礼的。孩子们,我给你们送礼物来了,欢不欢迎啊?”学生们看着天好,不知说什么好。藤本装出十分和气的样子对学生们说:“不要看老师嘛,来,人人有份。”说着,给学生们分糖。藤本分完,拍拍手说:“没有了。老师,对不起,继续讲课吧,我还有点事要办。”笑眯眯地走了。
天好想不到藤本还玩这套鬼把戏,生气地对学生说:“同学们,日本人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肠,咱们不能要他的东西,都扔了!”
孩子们纷纷把糖果扔了,只有小环子把糖果藏起来,他是翠玉的儿子。
天好走到小环子跟前问:“小环子,你怎么没扔啊?”小环子说:“这么好的糖,我从来没吃过,不舍得扔。”天好生气地说:“小环子,你糊涂呀?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了?你爹被日本人挑了劳工,就是说了句日本人拿中国人不当人,让他们放出狼狗活活咬死。日本人是你家的仇人,你怎么能要他们的东西?扔了!”小环子把糖果扔掉了,糖果都被小环子攥化了,粘手,她不由得偷偷唆了唆粘糖的手指头。
藤本鬼点子真不少,他又要给他们送衣服了。这天,藤本和孙立武在山东大院里摆张桌子,还带一个穿学生装的日本小孩来。他们要照样子给大院的孩子们也每人做一套学生装,孩子们都想穿新衣服,排队让藤本量尺寸。
天好、天月发现这件事,忙到庞奶奶家讲了。庞奶奶说:“他这是跟咱争夺孩子的心。不能输给他,咱也给孩子做衣服,我出钱!”
天月提醒道:“奶奶,就我们俩人手也不够啊。”
庞奶奶说:“没事,我再去动员几个会裁会剪的老邻居。我给你们钱,明天你们就抽空买衣料,及早动手。”
给孩子们的衣服总算赶在藤本之前做好,并让孩子们上课时穿上吃过晚饭不久,孩子们都来上夜课了,教室的门关着,里面传出读书声。庞奶奶站在楼梯口,望着大门。
藤本领着孙立武来了,孙立武扛着一摞衣服,累得呼呼直喘。孙立武对着教室门大声喊:“孩子们,快出来吧,有好事!”天好出来问:“你们要干什么?”孙立武神气十足地说:“好事,藤本要给学生发服装了。”天好望着藤本,藤本得意地说:“皇军大大的喜欢小孩子,他们能读书很好,自己办学皇军也支持,我已经对上级汇报了,上级也高兴,但是,学校就要有个学校的样子,皇军要给每个孩子发一套学生服装,很漂亮,不收一分钱。”孙立武哈巴狗似的摇尾巴溜腚地说:“藤本警官给每个人都量了尺寸,新衣服保证穿着合体,鼓掌感谢藤本警官!鼓掌啊!快叫孩子们出来领衣服吧!”
“藤本警官,那我就叫孩子们出来了!”天好望着藤本笑道。
藤本急得狗不得过河似的说:“快点儿啊,你还等什么呢?”
天好望着庞奶奶,庞奶奶点了点头,摇响了手中的铃铛。天月打开教室门,孩子们欢叫着,穿着崭新的服装跑出教室。藤本惊呆了。庞奶奶微微地笑着。孙立武傻鸡喝醋似的说:“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孙立武凑过来呆不知趣地说:“你别说,他们的衣服做的也挺好看的。”藤本一脚踹到孙立武的屁股上,孙立武怀里的服装撒了一地。
在科尔沁草原上,李海山、刘震玉率领蒙边骑兵与日伪军队展开了惨烈的战斗,双方都留下不少尸体。虎子和娜日托娅骑着马,站在远处目睹着这场惨烈的战斗。李海山、刘震玉部在日军强大炮火的压力下下,损失惨重。
虎子着急万分:“娜日托娅,李海山他们的队伍顶不住了!”娜日托娅十分忧虑:“那可怎么办啊?”虎子一抖马缰绳说:“走,回去跟王爷说去。”
二人快马加鞭直奔王爷府。到了王爷府,他们下鞍拴马,风尘仆仆到客厅向宝玉爷讲述所见战况。宝王爷在客厅里踱着步。虎子和娜日托娅紧张地看着王爷。
福晋心急如焚地对王爷说:“王爷,李海山、刘震玉都是咱们蒙古族兄弟,能眼看着日本人肆虐草原吗?咱们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别再犹豫了!”
宝王爷还是优柔寡断,对日本人抱有幻想,他神情犹豫地说:“现在让我起兵抗日?不行,咱们的势力太单薄,我看,日本人也不会把我怎么着。”
“那个阿部一直惦记着你的马群,他要是再来勒索怎么办?”福晋提醒道。
宝王爷道:“你说怎么办?”他这会儿似乎也没了主意。
福晋说:“要我看,马群是保不住了,与其让日本人得了,用来屠杀中国人,不如送给政府军参加抗日。”她双眼直望王爷,好像给王爷以力量和决心。
宝王爷犹豫了一会儿说:“对,就这么办。我虽不能起兵抗日,还是要为国家做点贡献。让喜管家挑五十匹好马,立刻派稳妥的人送到政府军那里。”
“不,这件事要暂时瞒着他。”福晋再次给王爷出主意。
宝王爷仰着脸寻思了一会儿说:“哦,你说得也对。可怎么瞒呢?”
福晋说:“让稳妥的人把马群赶走,对外就说寻找新牧场。”关键时刻,她总能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帮助王爷。
王爷说:“那就让布赫奥勒去,这个小伙子靠实。”虎子上前一步请求道:“王爷,让我也跟着布赫奥勒去吧,保证完成任务!”娜日托娅急忙拉着王爷的手为虎子说情:“阿巴吉,让虎子哥去吧,我也跟着他们去!”福晋说:“王爷,庭院里跑不出千里马,雏鹰早晚要飞上蓝天的,让他们去吧。”宝王爷点头同意了。
虎子和娜日托娅、布赫奥勒赶着马群在草原奔驰。经过一天的奔波,他们在草原上露营了。三人燃起了篝火,他们围着篝火坐下,吃着烤肉。远处,点点绿光闪烁,有狼在嗥叫,马群骚动起来。因为有了篝火,狼不敢靠近。
布赫奥勒说:“篝火不能熄灭,这样吧,咱们轮流睡觉,我睡头半夜,你们睡后半夜。”虎子和娜日托娅都同意。布赫奥勒铺下羊皮褥子睡下了,虎子和娜日托娅围着篝火说话。
虎子的好奇心驱他总爱发问:“哎,你额吉是蒙古族人,大家都说她的名字叫白银珠,怎么回事?”娜日托娅说:“我们有自己的蒙古族名字,有的为了和汉族人打交道方便,又给自己取了汉族人的姓名。额吉的蒙古族名字叫乌兰娜日,是红色的太阳的意思。”
虎子接着追问:“你叫娜日托娅,蒙古语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托太阳的福。”虎子兴趣盎然地笑道:“哦,娘是红色的太阳,女儿托太阳的福,挺有意思。”
娜日托娅反问道:“你的母亲呢?她的名字一定也很好听吧?”虎子摇头:“我娘?没有名字。我们那儿的女人,好多只有乳名,出嫁以后就随着丈夫姓,自己的姓就成了名,我妈姓马,就叫宋马氏。”
娜日托娅笑了:“真有意思,你母亲叫送(宋)马氏,这太亏了,是不是老给别人送马呀!”虎子装成不高兴地样子:“坏东西,不跟你胡扯了。”二人都笑,连夜空中的星星也跟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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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星和小半达在整理挖参的工具。老冬狗子抽着烟袋说:“闲着没事给你们说说压山的事,压山又叫开山,就是寻找棒槌。压山的时候,帮伙里的人要排棍儿,当把头的是头棍儿,中间的人是腰棍儿,最外边的是边棍儿,寻找棒槌,宁落一座山,不落一块砖。还有,压山的时候不准坐树墩,树墩是山神老把头的座位,这时候也不准拉屎撒尿,要不就会冲撞了山神老把头……”
老冬狗子正讲得起兴,天星用手一指说:“爷爷,有伙人来了。”老冬狗子手搭凉棚瞅了一眼说:“哦,是魏三,这个老兵痞子!”
魏三一伙人抬着酒肉,来到老冬狗子的老窝棚。魏三满脸的横丝肉,挎了杆大枪,吆五喝六的。魏三说:“老冬狗子,找到你真不容易,我带着几个弟兄拉帮放山,请你做把头来了。”
老冬狗子抬头看了一眼魏三,不冷不热地问:“想起我来了?我立的规矩都知道?”魏三大大咧咧地说:“怎么不知道?你放心,放山所得,劈给你三成。”
老冬狗子又问:“我走不了道,怎么办?”魏三双手上肩,做了个抬的姿势:“好办,不用你走,有人抬着你,你指点撒目草(压山)就行了。”
老冬狗子脸色这才有了暖意,淡淡一笑:“那好吧,明天就是黄道吉日,拜了山神爷老把头就上路。”
众人抬着老冬狗子上路压山,老冬狗子指点着走什么路,天星和小半达跟在身后。林子里遮天蔽日,大家艰难地跋涉。突然,一个采参人惨叫。大伙围过去问:“怎么了?”那人哭着说:“我被钱串子咬了,救救我吧!”
老冬狗子念了一套嗑:“好啊,拿了钱串子,骡马满圈子!”对老兵痞子说:“老魏,这条钱串子有毒,他活不成了,别让他遭罪,赏他一枪吧。”那人哭着:“魏大哥,我不想死呀,老家的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发财呢!”魏三毫无表情:“行,你到那边发财吧。”一枪打死了那个人。
天星吓得捂上了眼睛。老冬狗子看天星的样子,问道:“孩子,害怕了?还敢往里走下去吗?”天星一咬牙:“敢!”老冬狗子长叹一声:“唉,这就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把他埋了吧。”
老冬狗子说:“小半达,把钱串子杀了吧。”小半达杀了蛇,把蛇送给老冬狗子,老冬狗子取出蛇血说:“都过来!”大伙围了过来。老冬狗子把每个人的脸都涂上蛇血。天星问:“爷爷,这是干什么?太恶心人了!”老冬狗子说:“你知道什么!藏在老林子里的钱串子,闻着味就不咬你了。”
参帮又出发了。林子越走越深,越走越密。又有人惨叫。小半达跑来,对老冬狗子说:“爷爷,有人掉进了猎人的陷阱里了!”老冬狗子皱眉高声说:“怎么不小心点?看看去。”众人把老冬狗子抬到陷阱边。陷阱里,一个人中了有毒的钎桩,痛苦万分地呻吟着。魏三问:“老冬狗子,你看怎么办?还有救吗?”老冬狗子痛苦地闭上眼睛:“不行了,他已经中剧毒,没有解药是活不成。”
魏三对陷阱里的人喊:“伙计,听见了吗?不是不想救你,有什么话留下就说吧,爷们儿点!”陷阱里的人哭着对上边的人说:“老王大哥,你过来,我有话嘱托你。”姓王的走上前来哭着问:“兄弟,有什么话就说吧。”陷阱里的人说:“我不行了,你要是能回山东老家,对我娘说,我不能给他老人家养老送终了,告诉我媳妇,让她走道儿吧……”他哽咽了几下又说,“我这回闯关外,什么也没攒下,在黄掌柜那里有件老羊皮袄,留给你过冬穿吧。”老王哭着说:“兄弟,你的东西我不要,要是能回老家,我把它捎给你老娘,你就放心地走吧!”老冬狗子决绝地一挥手:“填土吧,别叫野兽拖走了。”
天星看着这悲惨的场面,强忍眼泪,没哭出声来。参帮又继续前进了,这帮人明知前进一步,都有生命的危险,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是义无反顾地艰难地走向密林,同时也是走向渺茫的希望。有辛苦和危险,也会有收获。一个挖参人发现了一棵人参,大声呼叫:“棒槌,哪里跑!”并急忙敲起索拨棍。老冬狗子大声问:“什么货?”那人答:“五批叶!”大伙笑着喊:“快当!快当!”抬着老冬狗子跑了过去。发现人参的人问:“老把头,抬棒槌吗?”老冬狗子下了担架查看着人参说:“可以抬了。”大伙用棒槌锁锁住棒槌,跪在人参前,以草棍为香,磕头拜谢山神爷老把头:“山神爷爷老把头,感谢你念着老家的人,东西我们收着了,给你老人家磕头了!”老冬狗子高叫:“拿火堆。”大伙拿火堆。天星问:“爷爷,为什么要拿火堆?”老冬狗子说:“熏蚊子小咬。”小半达说:“要是不拿火堆,人的血会叫蚊子小咬吸光。”火堆燃起来了。
老冬狗子开始挖参,他不停地指挥人用手扒去棒槌周围的乱草树叶,开出盘子,用快当锯锯断棒槌周边的树根,老冬狗子用快当签子仔细拨棒槌周围的泥土,大伙围观,人人脸上充满着欣喜与希望。老冬狗子说:“都别看了,周围找找看,说不定还有棒槌。天星,你留下来。”大伙散去,各自低下头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老冬狗子挖参,天星当助手,递工具,看顾火堆。天星一边忙乎着一边说:“爷爷,这还有几棵小棒槌,我来抬吧。”老冬狗子说:“别胡来,抬大留小的道理你还不懂吗?小的要留下,等它们长大留给后人挖。你给我打下手就行了。”天星问:“爷爷,你说周围还能有大货?”老冬狗子说:“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前面肯定还会有大货。”
天星忽然感觉内急,要进密林里撒尿,她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才行。老冬狗子问:“天星,你要干什么?”天星急急地说:“爷爷,我要撒尿。”老冬狗子瞪眼吼道:“别乱动,给我憋住!”大棒槌抬出来了,天星这才跑到一丛野草后撒了一大泡尿。
老冬狗子看天星年纪小,有意照顾她,让她提早回去做饭。天至黄分时分,小半达和大伙回来了。
天星来了例假,裤子染红了一片。她正忙着烧水做饭,自己并没有发现。小半达看到了天星的裤裆,一愣问道:“天星,你受伤了?”天星也一愣说:“没有啊。”小半达指着天星的裤子说:“还说没有呢,看,你的裤裆里有血!”天星愣了片刻说:“哦,可能是被树枝挂了,没事。”心里可急了,怨自己太粗心,就想回窝棚换掉。
小半达十分关心:“把裤子脱了,我看看。”说着就过来动手,要解天星的裤腰带。天星急红了脸,奋力撑拒说:“别,别动我!”小半达惊奇地问:“你怎么了?”天星生气地说:“以后我的事你少管,别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忙回到窝棚里了换裤子去了。小半达想不到天星会这样对他,这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吗?难道说天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歹人?不对,天星是把兄弟呀!这里一定有名堂。
晚饭后,累了一天的挖参人大部分都躺下睡了,老冬狗子吸着烟袋。小半达凑过来,悄悄地问:“爷爷,今天白天天星跟着你,没出什么事吧?”老冬狗子说:“没有啊。”小半达又问:“没受伤?”老冬狗子说:“没有啊,他一天没离开我的眼。”小半达说:“这就怪了,他的裤裆里怎么会有血呢?”老冬狗子似有所悟地说:“嗯?你把他叫过来,我问问。”一会儿,小半达拖着天星过来了。老冬狗子看着天星问:“撒尿跑老远,裤裆又流血,孩子,告诉爷爷,到底怎么回事?”天星低头不语。老冬狗子喝斥道:“你说不说?不说立马给我下山,我这里不留来历不明的人!”天星哭了:“爷爷,别赶我走啊,我说还不行吗?”
事情已经露馅,再不说就要被赶下山,再不能挖参挣大钱了,天星不得不说实话。天星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一家人所遭受的苦难,诉说着自己为找弟弟所受的磨难,诉说着自己一心要跟参帮挖参的原因和希冀。天星的话深深打动了老冬狗子,老冬狗子不仅原谅了天星,而且喜欢天星,更打心底里佩服天星,想不到一个小姑娘竟有如此胆量和志气!
老冬狗子说:“唉,我认识你爹,事变以后,你爹和冯占海拉起了义勇军,在这里打过仗,我亲眼看见你爹撂倒了四个鬼子。你爹负过伤,在这里养过,你爹是中国人的这个!”说着竖起大拇指,“你爹是什么人啊!老虎见了也得躲,黑瞎子见了你爹就蹲下。当年你爹要出林子的时候,我和他喝过一壶酒,他临走说过一句话,说鬼子是尿坛里的耗子,早晚要被中国人的尿泡死!”
小半达想不到天星是个大闺女,这使他又惊又喜。可欣喜之余又有一点上当受骗的感觉,这会儿,他故意发火道:“好啊,天星,你是个闺女,怎么好意思骗我,还和我拜把子?你这不是耍我的猴吗?不行,咱们得拔了香头,拜把子的事不算了!”天星抹着眼泪说:“哥,我对不起你,为什么要拔香头呢?咱们不成弟兄,还不能成兄妹吗?”
老冬狗子说:“好了,你们都是苦命的人儿,走到一起也是缘分,成兄妹也不错。不过,这件事可不能说破了,参帮里人头杂,别惹出是非来!”
小半达可高兴了,上前拉起天星的手说:“走,睡觉去。”天星一甩手也故作生气:“走远点儿!”两人相视而笑。他们仍是挨着睡,不过小半达不敢离天星太近,更不敢抱她了。想不到老兵痞魏三起来撒尿时,把天星对老冬狗子说的话全偷听到了。夜深人静窝棚里的人都睡着了,老兵痞悄悄地起身,向天星身边摸去,猛地抱住她,欲行不轨。
天星被惊醒,她要呼喊,却被堵住了嘴。天星无声地反抗,一脚蹬醒了小半达。小半达机警地爬起身,一看明白了,抽出刀来说:“好啊,你想欺负我妹子,我毁了你吧!”一刀刺去,差点把老兵痞捅了。
魏三夺刀,二人搏斗。窝棚里的人都被惊醒。魏三恶人反咬一口,指着小半达对大伙说:“他要害我的命!”参帮不明真相,要打小半达。
老冬狗子的狗汪汪叫着,老冬狗子一棍子扫倒几个人,一声断喝:“都给我住手!”参帮们大吃一惊,全都住了手。老冬狗子说:“你们还懂放山的规矩吗?在这里都要听我的,都给我滚回去睡觉!”众人听话地各自回铺睡觉。
天星兀自抹着眼泪。小半达关切地问:“天星,他没把你怎么的吧?”天星摇了摇头。小半达说:“这就好。都怪我,把事情搞糟了。”天星说:“哥,不怨你。可这里我呆不下去了。”小半达说:“说什么呀,没事,哥会保护你的。”天星摇着头道:“不,那会拖累你的,我想下山。”小半达说:“胡说!这是老林子,你会麻达山,再说,你不想发财了?发不了财你怎么找你弟弟?听我的,睡吧。”
天星还是决定下山了。她想,魏三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其他的男人也不怀好意,小半达保护不了她,老冬狗子对这些人也是防不胜防。
天麻麻亮的时候,天星悄悄走出窝棚,钻进密林,她要自己偷偷下山。但是,长白山山高林密,天星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到处都是一样的树,一样的草丛,她不知该往哪里走。天星麻达山了。
天星在林子里不停地哭着,一个劲地敲绝棍。她累了,看见一个树桩,刚要坐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就在这一瞬,她突然愣住了。她发现了一棵八批叶的大参!但她又拿不准,正犹豫着,远处传来有人敲击树干的声音。天星寻思了片刻,向那声音跑过去。天星在林子里找到了参帮。
小半达埋怨道:“你一大早跑哪儿去了?让我好找!”天星说:“人家麻达山了嘛。”小半达说:“以后千万别单独活动!”大伙又继续搜索。
天星悄悄地对小半达说:“哥,告诉你件事,我找到了大货!”小半达不当回事地说:“别胡说八道了!”天星急切地说:“真的,就在那边,八批叶!要不要告诉老冬狗子爷爷?”小半达这才认真了,忙小声说:“真的啊?这样吧,先不要吱声,领我去看看再说。”
一个挖参人喊着:“喂,你们两个,走啊!”小半达回应:“你们先走吧,天星肚子疼,我陪她一会儿。”参帮走远了。
小半达对天星说:“走,带我去看看。”天星带着小半达来到大参前。小半达看到这棵参,吓得大惊失色,声音都颤抖了:“天星,这是棵大货啊,老值钱了!”
天星问:“是吗?到底能值多少钱?”小半达说:“我也说不好,估摸出了手,能置不少房子,还能买几亩好地!”
天星惊讶地说:“是吗?那怎么办?告不告诉老冬狗子爷爷?”小半达人小鬼大,特有心计,他小声说:“千万别说出去,放山的规矩你不知道吗?要是说出去,卖了钱就要平分,那咱不是白忙活了?还发个屁大财!”天星有点信心不足地问:“咱自己挖?”小半达十分肯定地说:“自己挖!不过现在还不能动手。”“为什么?”天星懂得太少,总要问个究竟。
小半达说:“一呢,这棵大参,没有三五天的工夫起不了,要是急急忙忙动手,挖断了须子,价钱就掉了一大半;二呢,跟着他们,咱们能单独行动吗?”“那怎么办?”天星着急地讨主意。小半达说:“先稳住神,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千万别露了风声,一旦露了,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天星有所顾虑地问:“咱这么做好吗?山规就不管不顾了?”小半达不顾一切地说:“顾不得了,你不想发财找你弟弟姐姐了?不过咱俩可是磕头弟兄,谁也不能独吞,对着棒槌发个毒誓吧。”他跪下指天指地抚胸地说:“我小半达要是起了坏心,对不起妹子,让蜜蜂蜇死!”天星也跪下笑道:“蜜蜂还能蜇死人?我要是对不起哥哥,天打五雷轰!”
小半达起身拍拍膝上的土说:“这个地方不能久留,咱们还是找他们去吧,记住了,回去什么也别说!”小半达和天星赶上参帮后,什么也不说,参帮休息时,他们二人坐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
老冬狗子默默地吸着烟,不时地瞟着四周的情况,他当参把头,总是时时刻刻警觉着。他发现小半达和天星在暗处窃窃私语,脸上浮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小半达和天星朝老冬狗子走来,小半达说:“爷爷,还不歇着呀?”说话时脸上堆着笑。老冬狗子说:“人老了觉少,不忙。”话说得心不在焉。老兵痞魏三看着他们三个人,也警觉起来,悄悄凑近。
小半达好像随意地问:“爷爷,你在长白山挖棒槌有了年头吧?”老冬狗子说:“比你小的时候我就跟着爹从山东到这,进了山就再没出去。”
小半达慢慢往正题上引:“爷爷,我进山有几年了,一直没见到过大棒槌,你见多识广,说说怎么抬大棒槌呗。”老冬狗子问:“想知道?”说着,哝哝地吐出一口烟,“好吧,我就对你说说……”
魏三翻着白眼珠子,似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