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 top">1
裘春海开始实施秘密抓捕计划。为了让得力助手老苗替他卖命,裘春海把老苗请到饭馆里吃喝一顿,当面许愿,事情办妥之后,给老苗赏钱五百元。
这天上午,一个人风尘仆仆来到周家绸缎庄的柜台前,着急地要找掌柜的。小伙计说:“俺掌柜的刚出去。”周老太太掀开门帘从后屋出来问:“你找掌柜的啥事呀?”来人说:“我是秀水屯的。老宋家的三丫头病了,病得挺邪乎,直说昏话,念叨周掌柜的大号——是叫周和光吧?她们家老大打发我来找周掌柜的。”周老太太说:“他一会儿就回来。”来人急匆匆走了——这个人就是老苗。
在绸缎庄后屋,周老太太焦心地向周和光讲天月得病的事,周和光说:“怪呀,天好、天星咋没来告诉呢?”周老太太说:“天好带个孩子,天星不得侍候月儿呀?”“她家还有个魏德民呢。”周老太太催促着:“谁不兴有点事呀?磨叨啥呀?快去!”周和光总有点怀疑。周老太太着急生气地说:“你不去,我去!”周和光只好说:“我去!我去!我能不去吗?我就是琢磨琢磨。”
周和光迎着风向前走,走到树林边,刚过了拐弯处,突然从树林里蹿出几个大汉,周和光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按倒在地,头上套了麻袋。周和光挣扎着,几个人把他捆上了。树林里赶出一挂爬犁,几个人把周和光放上爬犁后都坐了上去。老板子大鞭一晃,爬犁远去。树林中又走出裘春海和老苗。裘春海说:“老苗,下一步就是逮那个抗联的眼线了。还按我说的办。”
静静的夜晚,不时有几声犬吠传来。一个黑影闪进天好家院里,他轻轻地来到西屋的窗边,压着嗓音喊:“小魏!小魏!”
魏德民听到喊声,从枕下拿出盒子枪,起身到窗边,低声问:“谁?”外面的声音说:“团长让我找你。”“你是谁?”外面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我是谁你能认识咋的?快点吧,有急事!我在村头等你!”魏德民想了想,穿上棉衣棉裤,提枪下地。走到门口,他从门缝向外瞅,那人已走到院门口,回身向他招手。魏德民推门出来,见那人向村头急急走去。
那人往前走,魏德民跟着,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天好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就叫醒两个妹妹,三人走出屋子。天星手里提着那把二十响,走到西屋窗下喊:“魏大哥!魏大哥!”没有回应。天星连连敲窗户。天好说:“得啦,这准是又挠刚了!”天月发现天星手中握着枪,大吃一惊:“大姐,你看二姐……”说着,用手指天星持枪的手。天好看见天星手中的枪,很惊异:“哪儿来的?”“魏大哥给的。”三人回到东屋,天好说:“咱家总这么乱糟糟的,有枪也好!”那人到村头树下停住了,魏德民靠着一堵墙,也站住。那人说:“小魏,快过来呀!”魏德民还是不动,低声问:“你到底是谁?”这时,从墙上飞下一块石头,砸在魏德民头上,他一阵头晕。随即有两个人从墙上跳下来,又有两个人从暗处蹿出,把魏德民捆上。那个人也奔过来,他是老苗。从暗处走出裘春海,他一招手,一挂爬犁赶过来,一伙人架着魏德民上了爬犁,飞驰而去。
周和光头天去天月家没回来,第二天,老太太认为是天月的病大发了,决定让小伙计送她去天月家。刚要走,天月进来了。
周老太太奇怪地问:“月儿,你不是病了吗?”“我没病啊!”天月走到老太太面前,更奇怪地问,“谁说我有病了?”周老太太说:“昨儿个头晌,你屯子来一个人——哎?和光昨儿个就上你家去了!”“没有哇!”天月感到出事了,一脸的惊恐、担忧。周老太太一脸迷茫:“这是咋回事呀?”
小伙计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喊:“不好了!不好了!”还没等小伙计说出什么,几个特务和警察持枪闯进来,不由分说乱翻乱找。周老太太惊愕地问:“你们这是……”一个特务推开周老太太喊:“一边去!”周老太太险些摔倒。“你们干啥欺负一个老太太?”天月急忙扶周老太太坐到椅子上。
店铺里的说话声,引起了天月的注意,是裘春海的声音:“老苗,仔细搜,一定要找到那部电台!”天月到门边,贴着门框向店铺里看去,果然是裘春海!
老苗走进来,对特务、警察们喊:“都给我认真点,他家有电台!”周老太太扑向老苗:“我儿子呢?我儿子是不是被你们抓起来了?”老苗说:“老太太,你儿子是抗日分子,是国民党的探子!”周老太太一阵晕眩,天月上前抱住她。
这时,裘春海正在店铺里翻弄立在墙面上的布匹,一个特务从外面跑进来说:“裘队长!一个人好像是来这儿接头的,一看见我们,转身跑了!”裘春海喊:“快追呀!”他跟那个特务急忙跑出店铺。
老苗和特务、警察们把绸缎庄后屋里翻个乱七八糟。天月搂着周老太太坐在炕边,周老太太已经气息不匀了。一个特务起开墙脚的一块铺地砖,拿出一支手枪,交给老苗,老苗说:“我要的是电台!”转身奔向周老太太,一把推开天月,薅起周老太太,凶狠地问:“老太婆,你儿子把电台藏到哪儿了?”周老太太冷眼相对:“我不知道!知道我也不告诉你!”老苗把周老太太狠狠一搡,周老太太摔倒在地上。老苗一挥手:“撤!”这伙土匪一样的东西走了。
周老太太已经气息奄奄,她看着天月,脸上露出笑容:“月儿,我儿子……他好啊……”天月流着眼泪点头。周老太太说:“叫我一声娘吧……”天月哭出声喊着:“娘……”周老太太抬起手,要给天月擦泪:“咱不哭……”话没说完,手无力地垂下了。天月抱着周老太太失声恸哭……
几天之后,天月给周老太太下葬,天月戴着重孝跪在坟前烧纸,以尽儿媳之孝。天好、天星腰系白带,陪天月一同下跪烧纸。
<er h3">2
裘春海的阴谋得逞,抓住了魏德民和周和光,小川喜不自禁,立即将裘春海从警尉提升为警佐。小川特意带着裘春海到古贺大佐面前表功摆好。
古贺笑容满面:“恭喜裘警佐!一个共产党的密探,一个国民党的谍报,都抓到了,很好。下一步呢?”“下一步要从他们嘴里掏东西!”小川说。古贺说:“一定要掏出来!尤其是那个共产党,对清剿抗联非常有用!”
裘春海十分得意,他决定再突出表现一番:“抓人不是目的,我们的目的有三,首先是阻止他们对我们进行干扰破坏;再就是从他们口中获取情报,了解和掌握敌方的情况,以便制订我们的行动计划;第三,我们要让他们为我们服务——他们都是这方面的能人。第一个目的卑职已经完成,要想达到另外两个目的,卑职实在难以胜任。”
小川问:“你有什么要求?”裘春海微笑着说:“不敢说要求,我只想请你答应我:让我说了算。”小川点头道:“当然,这个案子你全权负责。”
裘春海站在审讯室内,得意地抽着烟。屋中间放着一把椅子。门开了,周和光被押进来,他腕上戴着手铐。伪警察把周和光按在椅子上,站立在一旁。裘春海转过身来:“没想到吧,周掌柜?”
周和光冷笑一下:“但也不意外。”裘春海问:“我为什么要抓你呀?”周和光说:“谁知道呢?通过几次接触,我感觉你这人有点不正常。”裘春海走到周和光面前:“我早知道,你是国民党的谍报人员。”周和光不理他的茬:“我是买卖人,开绸缎庄的——这你清楚。”
裘春海从桌上拿起那把手枪,摆弄着问:“买卖人怎么会有这个?放在墙脚地砖的底下,也不怕生锈?应该涂上一层油包上。但是,涂上油,用起来就不方便了——因为你要经常用它。是吧?”周和光说:“天下这么乱,我经商四处走,要防身。”裘春海绕着周和光转:“是啊,天下太乱了。前不久,这枪响过——弹痕还很新呢。”周和光应道:“我碰到一条野狗,它咬人,我开了一枪。”裘春海斜着眼说:“私藏枪支,这在咱‘满洲国’,也是犯罪的吧?”周和光盯着裘春海:“你就按私藏枪支定我的罪吧。”裘春海狞笑:“这个罪名对你来说那就太轻了。”周和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态:“你想咋的就咋的吧,我接着。”
裘春海盯着周和光冷笑,突然拍案大喝:“你的电台呢?”周和光异常冷静:“啥是电台?我只知道柜台。”裘春海气哼哼地说:“好,周掌柜,你是不一般,我不该一般地对待你。”周和光坦然答道:“请便。”
裘春海第一个回合与周和光交手一无所获,他把希望寄托在对魏德民的审讯上。魏德民坐在裘春海对面的椅子上,手上戴着铐子,头上缠着纱布。
裘春海面无表情地说:“我手下的人下手重了——可是,不把你打昏过去,逮不住你。”魏德民打着哑谜:“打昏我干啥呀?你们说让我走,我就跟你们走,我是良民呐!”裘春海冷笑:“咱开门见山吧,从第一天见到你,我就感觉你是抗联的人。”魏德民一口否认:“不是。我是庄稼人,给人扛活的。”
裘春海站起来,望着魏德民笑:“你不觉得你回答得太可笑了吗?拿着二十响,会是庄稼人?”魏德民说:“拿着二十响,就一定是抗联吗?冤枉啊!”裘春海站起来,望着魏德民笑:“我的人去骗你,说到‘团长’,你就出来了,这是咋回事呀?”魏德民顺着话茬往下溜:“我没听见啥团长啊。我觉着院子里有动静,就从屋里出来了,我觉着那人挺可疑,就跟上了,想弄个究竟。”
裘春海单刀直入:“你的枪是从哪儿来的?”魏德民讪笑着:“说了你也许不信,捡的。”裘春海讥讽地一笑:“你当我是光腚小孩子?说吧,在哪儿捡的?”魏德民像讲故事一样顺顺溜溜地说开了:“这地方你也知道,在秀水屯西南边,就是靠着日本人开拓团的正南,有一片林子,是吧?去年冬天,我寻思套几只兔子,就去了那片林子里。我钻树棵子里正下套呢,就发现一个又黑又亮的东西,拿起一看,就是这把枪。”
裘春海笑了:“露馅了吧?你的意思我明白,这枪捡来的有根据——抗联劫走了开拓团的枪支弹药,是从那条道上撤回山里的,是他们慌忙中掉下来的。”魏德民陪着裘春海笑,心想,与这小子说开对口相声了:“哎哟,对,我还一直画符儿呢,这枪咋跑这儿来了?你这一说就对上茬口了。后来我听人哄哄,说抗联抢了开拓团的枪。”“抗联抢开拓团的枪,和你也有关系吧?”
魏德民说:“可别这么说,这可要掉脑袋呀!我跟抗联八竿子打不着!”裘春海想来个黑虎掏心:“捡到枪,为啥不交警察分驻所?”魏德民是以四两拨千斤:“我哪敢呐,还不治我的罪呀?实话跟你说,我还想偷偷拿它换俩钱呢。”
裘春海是一计不成,又施一计,他要请这二人吃饭。一间很典雅的餐厅里,餐桌上摆好了酒菜。桌边坐着魏德民,周和光倒背手,看四周墙上的字画。门口,站着老苗和两个特务。裘春海进来,冲魏德民和周和光连连抱拳。
“来晚了,失敬,失敬。”裘春海坐到桌边,招呼着,“来,都坐呀!坐!”他对老苗和那两个特务挥挥手,“你们去吧,别戳这儿扫我们的兴。”
裘春海给魏德民和周和光倒酒。魏德民调侃着:“周掌柜,我听说,人犯临行刑前,都供一顿好吃的,咱这是……”周和光看着裘春海:“老裘,就为我那把枪?就杀头……”魏德民马上就势接上话茬:“哎哟,周掌柜,我也是因为一支破手枪,咱俩是一样的罪名呀。”裘春海说:“你俩是一样的罪名——反满抗日!”魏德民故作惊恐状:“这个罪名可大了!”周和光一唱一和:“是啊,老裘,我可没那么大胆子。”
裘春海笑容可掬地说:“先不说这事。咱兄弟三个,都跟宋家姐妹有关系吧?我跟天好,已经是夫妻了;天月跟周掌柜的,也是早晚的事;你魏先生……”魏德民连忙截住话头:“我是给她们家扛活。”裘春海笑道:“得了吧,我那二小姨子对你的那眼神,我早看出来了。”魏德民一个劲儿地否认:“我的事跟她家没一点瓜葛!”周和光也说:“天月不知道我有枪。”裘春海看着这两个对手说:“别急,我是说,咱哥仨,其实是连襟,没有不可以说的话。”他端起酒盅,“来,咱哥仨碰一个。”魏德民摇摇头:“我不会喝酒。”周和光同唱一个调:“我从来滴酒不沾。”裘春海笑笑:“那,我就不勉强二位了。我自斟自饮。”他抿了一口,又指着桌上的菜,“吃菜呀!酒不喝,可以找借口,菜不吃,说不过去吧?”魏德民和周和光互相看看,拿起了筷子。
裘春海唱着独角戏,好像很真诚:“我知道,你们两个瞧不起我,心里说不定正在骂我汉奸、狗特务呢!我是给日本人做事,坑害中国人,可我不做行吗?日本人强大,咱就得靠着人家。人得活呀!当初,我也是一条汉子,我也跟日本人真刀真枪干过,有啥用啊?如今,连关内都是日本人的天下了!”
裘春海给魏德民和周和光夹菜:“现在没外人——外边也都是我的弟兄,我现在跟你俩说实话。我审问你们,那是官样文章,不得不做,我并没问你们太重要的事……”魏德民立即接住话茬:“我可再没别的事了!”
裘春海上来虚晃一枪:“别遮!我追问你开拓团的枪支弹药被抗联劫去的事了吗?”魏德民摇头:“我真不知道呀!”裘春海又是一诈:“古贺联队一个小队被歼,和你也没关系?”魏德民只弹他的老调子:“我一个吃劳金的,你可别往我头上扣这么大的屎盆子呀!”裘春海问:“你总往山里跑,干啥去了?”魏德民答道:“想弄点山货,打个野物啥的。”
裘春海拉开硬弓,想来个一箭双雕:“我的人一直跟着你,可这个人没了。这个人你认识。”又对周和光说,“你也认识,就是那个哑巴。”魏德民扯开了:“哑巴?啊,对,就在你和天好要成亲的头一天……”周和光附和着:“是是,有个哑巴把你找走了。”魏德民反手回击:“这个事我可得说你,你太不像话,你把天好可坑苦了,冲这个,你不是人。”裘春海说:“别打岔!我是说那个哑巴,他一直跟踪你,如今他没了,死了!他是我们小川太君的亲外甥!”魏德民问:“这和我有啥关系?”裘春海阴笑:“他是跟踪你死的,你咋能说没关系?”魏德民打着哑谜:“他也是,跟踪我干啥……”裘春海还在卖乖:“关于哑巴,审讯你的时候,我可一句也没提。我一提起来,小川科长会对你不客气……”
裘春海继续向魏德民和周和光说着:“手枪,没事;电台,也没事;那一小队的日本兵被全歼了,咱可以遮过去;那个哑巴岛田死了,咱也可以打个马虎眼。我裘春海可以把这些事全抹平了。跟我干吧,我保你俩会有锦绣前程。”他绕了这么多弯子,终于说到正题上,这顿饭不是白吃的。魏德民筷子一放说:“我啥也不会干,咋跟你干呐?”周和光身子往后一靠说:“我还有老娘和一个铺子,撇不开。”裘春海进一步不厌其烦地利诱着:“你,一个共产党;你,一个国民党,咋尿到一个壶里啦?你们能干过日本人吗?咱借着日本人的势力,正可以干一番自己的事业嘛。你们俩可以做我的左膀右臂,我就不信我们干不成大事!”
魏德民不再说相声,来了个单刀直入:“这我可得说心里话了,跟你干,我怕别人骂我忘了祖宗!”周和光总和魏德民步调一致:“是啊,共产党也好,国民党也好,都是中国人,你算啥人呐?”裘春海“啪”地摔了酒盅,站起来,怒视魏德民和周和光。他黔驴技穷,终于凶相毕露。魏德民猛地掀翻桌子,一不做二不休:“老子也不跟你演戏了!我就是抗日联军!”周和光仍坐着,脸上挂着笑容:“反正你也不会轻饶我们,我也告诉你,我就是国民党的地工,搞谍报的,你爱咋的就咋的吧!”
老苗和两个特务握着枪闯了进来。裘春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行!二位有种,我佩服!我知道,我他妈在你们眼里狗都不如!可我会好好活着,我让你们去死!”他对老苗喊,“把他俩带走!”走到门口,魏德民转回身:“姓裘的,你以为你还活着吗?呸!”魏德民和周和光被两个特务推出门去。老苗说:“这两个小子,挺光棍儿呐。”裘春海气急败坏地说:“看来,不动真的是不行了。”
<er h3">3
周和光被抓,天月愁得不住抹眼泪。天星说:“姓裘的能抓周和光,就不能抓魏大哥吗?他也两天没影了。”忽然,院里有脚步声,天星急忙跑出屋门看,一个要饭的站在院内,他见天星出来,扔过来一个纸团,急忙走了。
天星打开纸团一看,脸色大变,纸条上写的是:“魏已被裘抓捕。裘仍在三江镇。警惕!”天星把纸条让天好、天月看了,天好恨得咬牙切齿:“我要亲手杀了这个白眼狼!”这时,摇篮里的孩子笑了,天好看着孩子有了主意,她立即把她的主意对两个妹妹讲了,天星和天月也都赞成。天好说:“这事我出头,我是他媳妇。”临走前,天好抱着孩子找到刘二嫂:“我们姐妹仨出门有点事,想请你带道儿一两天。”刘二嫂高兴地接过孩子,一口应承下来。
姐妹三人坐上雪爬犁赶到三江镇,在一个胡同拐角处,天好对俩妹妹说:“前面就是警察署,你俩在远处盯着,不要露面,成不成就这一锤子买卖。”
天好来到门口,要往里走,伪警察拦住她问:“干啥的?”天好说:“我找我男人,他叫裘春海。”伪警察不相信地打量天好。“你不信?那我自己进去找他。”说着天好要进大门。伪警察露出笑脸:“你先候着,我去禀报一下。”“告诉他,我是秀水屯的宋天好!”
看门的伪警察向署长报告完,署长指着那警察的鼻子说:“你竟敢把裘队长的太太挡在大门外?人家冰天雪地地从牡丹江来,还不快请!”伪警察解释着:“不是那个,上回那个不刚走吗?我认识。这是个乡下女人,秀水屯的……”
天好候在大门口,她扫视了一下远处的一个墙角,墙角处,闪出天星和天月的脸。天好忙向她俩摆手,天星和天月隐去。看门的伪警察和署长走过来,署长也是上下打量天好,有些不相信。天好黑冷着脸说:“瞅啥呀?你叫裘春海来瞅!这还能乱认吗!我给他生了个儿子,我不是他太太?那你妈是他太太呀?”署长被骂得愣愣怔怔。天好说:“不信,你去把裘春海给我找出来!”
刑讯室内阴森恐怖,摆着各种刑具,裘春海开始用他最后一招了。几个特务正在向魏德民和周和光施行酷刑。一口大锅里放满了水,冒着热气。
魏德民被捆在老虎凳上,脚下垒起一块块砖。周和光两手被吊起,特务用烧红的烙铁烙他的胸脯。魏德民昏过去,一桶凉水浇到头上,他又醒过来。裘春海问:“说!抗联的密营在哪里?你还有几个交通站?”魏德民说:“抗联的密营在我心里。我的交通站到处都是!”老苗问周和光:“电台放哪儿了?你还和谁联系?”周和光说:“还有啥招,你就使吧,让我开开眼!”老苗说:“放下来,给他灌辣椒水!”他走到裘春海身边擦擦汗:“大哥,这俩小子真能挺啊!”
裘春海喊叫着:“魏德民,周和光,你俩还行,没尿裤子。我看你们能不能熬过下一关,给你俩洗个热水澡。”魏德民和周和光被带到大铁锅边。裘春海指着锅里滚开的水说:“你俩知道我为啥不吃鸡?一吃鸡,我就会想到开水褪鸡,开水一浇,连皮带毛全秃噜光。我就是这关没熬过去,这开水从头浇下去——一想我就头皮发麻。”
这时,警察署长匆匆忙忙进来:“裘队长,您太太来了!”裘春海皱眉道:“她刚走,咋又来了?”警察署长对裘春海耳语,裘春海脸色突变,他看着魏德民和周和光说:“跟二位打听一个事,天好是给我生个儿子吗?”魏德民骂着:“你他妈的还有脸问这个!你这个牲口,我恨不得宰了你!”周和光咒着:“天好是个多好的人,你竟然欺骗她,玩弄她,天理不容!”裘春海笑了:“天不灭我裘家!”对几个特务说,“把他俩先押回牢里,明天再说。”
几个特务押着魏德民和周和光往外走,俩人还在骂。魏德民高喊着:“姓裘的,你别让我活,只要我活着,非杀了你不可!”周和光大叫着:“裘春海,你会遭报应的!你不得好死!”屋里只剩下裘春海和老苗。裘春海一脸喜气:“我有儿子了!宋天好给我生了个小子!”“大哥,大喜事呀!咱弟兄们得庆贺庆贺呀!”裘春海对老苗耳语。老苗点头。
天好坐在桌边,替察署长给她倒上一杯茶水,站在一旁。裘春海进来喊了一声:“天好。”天好像被电击一样,一下子站起来,慢慢转回身。警察署长知趣地走出屋去。天好扑过去捶打裘春海,边打边骂:“你这该死的,一走就没个影,连个话也不捎回来。”裘春海说:“我没脸再见你呀。我给日本人干事,怕你看不上我。”“啥看不上你呀?老话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是你的人了,我还能咋的?”裘春海问:“你咋找到这儿的?”天好说:“我满世界找,满世界打听。昨儿个,屯子里的赵喜财跟我说,在镇上看见你了,说还带着几个警察,我就来了,你还真在这儿!不找到你,我活不下去了!”
裘春海面带喜色地问:“你真给我生了个儿子?”天好怨怒交加:“你坑死我了!我带个孩子,不清不白的,在屯子里都抬不起头了。”裘春海忙好言相劝:“天好,你是我们老裘家的恩人,你为我们老裘家续了香火呀!走,回家看儿子去!”天好故意撒娇:“你就不想看我!”裘春海嬉皮笑脸:“这不连你一块看了吗?”天好骂道:“你这个缺大德的!”裘春海喜气洋洋:“以后,我明媒正娶地把你接到镇里来。”说着,拉上天好就走。
天好和裘春海走出大门。远处的墙角,天星和天月一见天好和裘春海出来,忙缩回身子,她俩坐上雪爬犁,飞也似的回家去了。
房梁下吊着摇篮,天星和天月已经提前回到家中,她们紧张地望着窗外。天星听到脚步声,说:“来了!”二人忙离开窗户,天月装作做针线活,天星装作推摇篮。裘春海先进屋,天好随后进来,用背倚严了门。天月装成高兴的样子说:“哟!大姐夫回来了!”裘春海笑着应了一声,一眼看见摇篮,忙上炕要去看。天星趁机按住裘春海,天好和天月也扑上去。天星用枪抵住裘春海的脑袋说:“别动!动我就打死你!”裘春海缩着脖子说:“别!先让我看看孩子!”天好说:“会让你看的!”天月拿过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和天好一起把裘春海捆了起来。天好说:“你去看吧!”裘春海去看摇篮——摇篮里空空的。
天好狠狠扇了裘春海一耳光:“你还想要儿子?美的你!我能给你生儿子吗?就是生了,我也会掐死他!你骗了我,害了我,还抓走魏大哥和周和光,我今天要报仇!”说着又给裘春海一耳光。
裘春海垂头丧气地:“你们这招绝了,捅到我的命门,我真想有个儿子呀!”
裘春海跪在地上,姐妹三个盯着他。天好问:“你为啥当了日本的狗?”裘春海交代着:“宋营长被日本人杀害,我也被抓住了,他们给我上刑……”天星用枪嘴顶一下裘春海的脑袋:“接着说!”裘春海只好说:“他们要把我推开水锅里,我挺不过去,就跟了日本人,他们派我到长白山深处,做眼线。”
裘春海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天星说:“姐,把他杀了吧。”天月也说:“对,不能再让他祸害中国人!”“我来!”天好从天星手里夺过枪。裘春海叹道:“我罪有应得。天好,死在你手里我一点也不冤枉,我对不起你……”闭上了眼睛。“裘春海,你就是死一百回、一千回,我也不解恨呐!”天好握枪的手在颤抖。
门突然开了,老苗和一个特务闯进来,两人枪口对准了姐妹三人。老苗大喊:“都别动!”姐妹三个一下子愣住了。趁这机会,裘春海一头向天好撞去,天好手中的枪落地。那个特务扶起裘春海,边解绳索边向门口退。天星突然向门口喊:“你来啦!?”老苗一扭头,天星拾起地上的枪,向老苗射击,老苗倒地。裘春海和那个特务跑出门去。裘春海说:“把枪给我!”他夺下那个特务的手枪。天星刚要追出门,裘春海一枪打来,天星闪在门口还击。那个特务被击中,裘春海逃出院门。他出来见门口有爬犁,立即坐上爬犁挥鞭逃走,天好姐妹三人也坐上另一挂爬犁追赶裘春海。
两架爬犁在雪地上飞驰。前边的爬犁上,裘春海狠命挥动鞭子抽打牲口;后边的爬犁上坐着天好、天星、天月,天星也在抽打奔跑的马。
裘春海的雪爬犁翻了,他摔在雪坑里,马拉着空爬犁跑去,天星赶的爬犁随后来到雪坑边停下。天星首先跳下来。裘春海去摸摔在雪地上的手枪,刚摸到手,天星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姐妹三人怒视着趴在雪坑里的裘春海。
天好问:“裘春海,这下你还往哪儿跑?”“我,我罪有应得……”天好抢过天星手中的枪,瞄准了裘春海。裘春海说:“天好,不用你费力气了,我自己来吧。”他把手中的枪顶住自己的太阳穴,“天好,我对不住你,来世我给你做牛做马。”枪响了,裘春海一头扎到雪坑里,雪慢慢被洇红了……
<er h3">4
抗联的侦察员牤子很快知道了魏德民被捕的消息。他化装成要饭的,潜入三江镇侦察情况,回来正好路过秀水屯,他到天好家院里,给天星扔了一个纸团,告诉她们姐妹魏德民被捕的消息。回到密林中的抗联营地,牤子向团长汇报:“魏参谋押在三江镇的警察署里,还没解往省警察厅。”团长说:“押走就不好办了,一定得快把小魏救出来!”牤子继续汇报:“古贺联队正在团山子和四道河子一带清剿,三江镇只有少量伪军和警察。”团长说:“好,这是一个机会。咱再闹一次三江镇,也可以给团山子和四道河子减轻些压力,让二营、三营喘口气。”他想了一下说,“看来,我得用杀手锏了。牤子,你到三江镇保安队找……”
按团长的安排,几个化装成老百姓的抗联战士潜入三江镇,来到一座院前,牤子敲动黑漆大门的门环。门半开,露出一个人的脸。那人问:“找谁?”牤子和那人说了暗语,那人点点头,门半开,闪开身。牤子和抗联战士鱼贯走进黑漆大门。
傍晚,黑漆大门开了,走出来白天开门的人,身着伪保安队服装的他就是抗联团长所说的“杀手锏”——伪保安队队长宁建一。他四下看看后,冲门里一招手,牤子、吴连长和几个抗联战士走出大门,他们也都换上了伪保安队的服装。一行人列队走去。路边,化装成百姓的小韩和几个抗联战士看着他们。牤子向小韩使了个眼色,小韩会意,向身边的人说:“天不早了,该回家了。”
警察署长正在整理桌上的东西,准备下班。宁建一笑呵呵地走进来:“冯署长,忙呢?”冯署长说:“哟,宁队长,咋这工夫来了?”“这工夫不正好吗?下班了,我请你喝酒。”“哪能老让你请啊,今儿个我请,汇宾楼。”“您太客气了。”宁建一走上前去拍冯署长的肩,就势搂住他,把枪口捅在他的腰眼里,“别动,我不会难为你。”牤子、吴连长和几个化装成伪保安队队员的抗联战士持枪冲进来。宁建一从冯署长腰里解下一串钥匙,扔给牤子:“快去大牢!”
牢房里,魏德民和周和光坐在乱草铺上。牤子走过来,看守说:“哎?保安队的弟兄咋上这儿来了?”魏德民认出了牤子,捅一下周和光。“我还没看过监牢呢,来看个新鲜。”说着,牤子掏出手枪,对准看守,“举起手来!我是抗联!”看守吓得目瞪口呆,举起双手:“抗联老爷,我当这个差,就是混口饭吃,饶命啊……”抗联战士冲过来,打开牢门,扶起魏德民和周和光急急走出牢门。
与此同时,小韩和一个抗联战士悄悄摸到门口,解决了守门的伪警察。几个抗联战士冲过来,焦急地向里面张望。
这时,牤子、吴连长、宁建一和几个抗联战士拥着魏德民和周和光跑出警察署。背后,枪声响起。抗联战士们向冲出来的伪警察射击,几个伪警察倒地。城外也响起了猛烈的枪声和爆炸声,那是团长在指挥抗联战士向城里射击,扔手榴弹。树上挂着几个铁桶,桶里面鞭炮在爆炸。在三江镇伪军指挥所里,伪军官向古贺大佐打电话,报告说火力很猛,抗联大部队进城了。
古贺大佐在军用帐篷里打电话,他对伪军军官大喊:“你们一定要顶住!顶住!”放下电话,他自语着:“他们竟然攻打三江镇?”停了一下,他对身边副官说,“命令部队,连夜撤回三江镇!”
团长仍在三江镇外一洼地指挥战斗,抗联战士们拥着魏德民和周和光奔过来。团长迎上去和魏德民握手:“为你,我把杀手锏都用上了!”宁建一过来和团长握手:“团长,我该归队了吧?”团长说:“好!归队!”
看到周和光,团长不认识。魏德民介绍:“周和光,我们的战友。”说完和团长耳语几句。团长热情地握着周和光的手说:“好哇!只有国共精诚合作,才能成就抗日大业!”说罢扭头下令,“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