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2012年的最后一天,程家有派对。
程天佑被黎乐喊去,我被程天恩邀请一起去门前迎接小伙伴,我也学着仪态万方,微笑,点头,寒暄,极尽一个女主人之能事。
程天恩那个得力的女秘书已经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只消早做足一个半小时的宴会女主人,就完美收官。
程天恩很得体地将我引荐给他们,我们家大嫂。
我一一微笑,一一握手。
无人之时,他突然说,大嫂,我特别喜欢看你没心没肺的笑。
我看看他,不管他这话,是敌意,是讽刺,还是其他,只要想想他那些隐秘着的不能告人的痛苦,我便也就没有回嘴,只是说,谢谢。
每个人,都带着伤,锦衣华服之下,小心遮挡。
包括,我眼前,这个骄傲到死的程天恩。
程天佑下来的时候,黎乐也跟了下来,卷曲的长发,心事重重却依然迷人的模样。
我走了过去,他也笑着走过来,问我,累不累?
我说,很好,你们的朋友多很nice!
他说,你的朋友没来,蛮遗憾。
我叹气,抬头,努力地笑了笑,说,八宝不是说了吗?最近我的朋友们都活得……很激烈。
他拍拍我的肩膀,说,人生常会不如意,总会过去的。
突然,他一脸愕然,我转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宁信正微笑着,走了进来,和一圈人微笑着,招呼着。
程天恩摊手,严肃地说,我没请她。
程天佑看着我说,没事的,有我在。
我冲他笑笑,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说,也有我在。
他微微一愣,瞬间,明了,望着我,是无法言说的欣慰。
我不希望在爱情和婚姻里,自己总是依附,总是需要保护,我希望也是一个人坚强的后盾,有力的主心骨。
我牵着他的手,一同上前与宁信招呼。
她优雅得体,我笑容可掬。
然后,没有然后了。
我和程天佑离开宁信,程天佑突然说,八宝会来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八宝已经走了进来,令人惊艳的模样。
我忙迎上去,热情地拥抱了她,嘴唇不动,小声哼着,说,我还担心你会打扮得像只火鸡。
她也热情地回拥了我,小声哼着,嘴唇不动,说,开什么玩笑!老娘出场,必然是Party Queen!
我说,你是Queen了,我这个女主人是什么?炮灰吗?
她笑笑,说,你是Queen's mother!
我说,你才那么老呢!
那天,五湖星空签约的明星也有到场,苏曼来的时候,与我无比亲热,就跟失散多年的姐妹一般,又是拉手,又是拥抱,我觉得自己都快被她勒死的时候,她看到了程天恩,眼睛一亮,于是,转眼间,他们两个人就消失在我眼前了。
八宝说,苏曼这是白费心机啊。
我愣了愣。
她撇嘴,说,听圈里朋友说周慕要清算她呢。当然,只是听说,所以啊,她现在急需一个大靠山!可惜啊,她找错人了!
我看了她一眼,说,你少说话!
八宝说,OK!
她说,贵妇!你有没有款合适的总裁介绍给我呀!免得我总想着北小武那堆钱!我好不容易挣扎出来不爱他了,他又用一床的钱将我砸得我重新爱上了他,怎么办!
我盈盈地笑着,招呼着其他人,转脸小声回她,出息!
程天佑在一旁,招呼客人,不动声色地瞥了我们这边一眼。
宁信走过来的时候,八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
我笑着看着她,说,刚才看你和他们聊什么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她笑,掩嘴,说,聊吸血鬼。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哦。
她笑,说我跟导演说,真可以拍这么个片子,就叫《吸血鬼》,写朋友情谊的!真实的事儿!
然后,她说,总有这么一种人,明明做过伤害你的勾当。然后,悄无声息地在你身边潜伏着,就像是吸血鬼一样,吸干你最后一滴血。你以为他们是想和你做好朋友?不!他们只不过是想在你身边,以便于观察你是否知道了真相!可以最快最直接地得到蛛丝马迹以求自救,也或者,是想和你建立起情谊,让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也不能忍心还给他们报复。朋友?呵呵。吸血鬼!
然后,她拍拍我的肩膀,说,太有趣了!我继续和刘导说去!然后,她对我和八宝举杯,说,你们慢慢聊!
她走后,八宝的手微微地抖,她猛喝下一杯酒,说,她神经病!
我笑笑,说,所以,你得原谅啊!
八宝看着我,说,我去抽根烟。
我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脑袋,就像安抚暴躁的冬菇,说,好啦!知道你为我气不过!别生她的气了。
八宝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刻,她的眼神那么复杂,眼眶微微地红,她说,姜生!
我说,嗯?
她说,你就是一傻瓜!
然后,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我愣在那里,心里却想,这家伙,怎么也这么矫情了。
直到烟火盛放,程天佑走过来,请我跳第一支舞。
香槟,音乐,鲜花,冷焰。
我拥着他,如同拥着全世界。
那一刻,什么都不必想,只要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怀抱。
他说,我从没有想到,你会跳舞,而且这么好。
我说,我这么虚荣的女人,从见到你第一眼开始,就想高攀嫁给你,怎么能不处心积虑,挖苦心思学习“上流生活”的技巧呢。
他笑,笑容比烟火灿烂,说,这是我听过你说的最动听的情话。
我垂首,看着胸前,他送我的那根星月项链,说,其实最动听的情话,我刻在了小岛房子的树枝上。
他说,是吗?那下一个圣诞节,我一定去找到。
我看着他,眸子里是光,是泪,我轻轻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说话。
程天佑,这半年,是我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光,也是我担惊受怕的时光。
因为我知道,你于我,就像一场盛宴,聚时何其欢,散时终须散。
其实,这世界,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只不过是共赴一场宴席的客,聚了,终归是要散了的。
多么希望,这一刻,便到云荒。
只是,云荒未到,金陵便到了,她失魂落魄出现在大厅的那一刻,四座皆惊,我从程天佑的怀里缓缓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