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夜里,他拉过我的手,将一串白色温润的珠子挂在我的手腕上。
他看着我。
我愣了愣,说,这是什么?
他看着我,说,砗磲。
他说,我以前看到过你手腕上常挂着这么一串。我有半年多,没看到你戴了。心想着,兴许你不小心丢了。担心你不习惯。
他看着我,说,我以为你知道它是什么呢。
我若有所思,说,哦。现在知道了,是砗磲。可砗磲是什么?
他低头,然后,抬头,看着我,笑笑,说,还记得波提切利画的那幅《维纳斯诞生》吗?那幅藏于意大利佛罗伦萨乌斐齐美术馆的名画。维纳斯踩着的硕大贝壳,就是砗磲,深海最大的贝类。
我说,哦,她踩着贝壳啊,我一直以为她踩着乌龟呢。
程天佑满头黑线地说,好吧。你赢了。
我有些疑惑地问他,日本的事情解决了吗?不是很棘手吗,怎么这么快?
他说,解决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段日子,我会好好陪着你。就像你之前陪着我那样。
我微微地警觉起来,说,之前哪样?
他笑笑,说,你紧张什么!然后,他解释道,之前那半年,让你受委屈了。我没有给你像样的婚礼。所以,我想好好陪陪你,算是补一个蜜月吧。你选吧。任何地方。
我看着他。他说,要不我们去欧洲。我们可以去巴黎,故地重游,你不是一直很想去花神咖啡厅?那杯咖啡,我还欠你的。
我愣了愣,惶然不知所措起来。
他立刻很轻松,笑笑,说,也正好带你去佛罗伦萨的斐济美术馆看看,看看维纳斯踩的那只“乌龟”。
他一笑,我的心就放了下来。但又听他“嘲笑”我,我就生气,说,你笑话我!然后,举起一个枕头就扑他,他笑着,顺势一把拽过枕头,连同我,我们俩就闹成一团。
最后,闹够了。我起来,整理了头发,刚喘了口气。
他就非常讨嫌地抬手,故意又将我的头发弄得一团糟,得意的表情,无聊又无赖,像个幼稚的小孩。
其实,无论什么年纪,男人的心底都装着一个小孩,只有在自己最信赖最喜爱的女人面前时,才会任它偷偷跑出来无辜耍赖萌呆。
我重新整理好头发,躲得远远的,语重心长,说,佑佑!别闹了!
他就看着我,眸子里陡然而起的暖,仿佛燃尽了全世界的光和火;那种无由的温柔,就仿佛我们之间,只剩下这一眼的时间。
我说,最近,我可能不能出国。
他看着我,说,为什么?
我说,金陵。小九。你都知道的。这里,我肯定走不开。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也能尽快出现。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他说,好吧。那我就陪你,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是远处,还是家里。
我就笑,说,你真成诗人了。
他说,我是总裁。
这天夜里。
——其实,姜生……
——嗯?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巴黎,那段日子。还有很遗憾,没有陪你去你那么想去的花神咖啡厅喝一杯咖啡……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
——是吗?也对。
——睡吧。
——姜生。
——嗯?
——没什么。
……【没什么你喊我名字干吗!】
——姜生。
——嗯。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没什么”嘛。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笑笑,说,就是突然想起巴黎的时候,你问过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我现在才想起,我都没有问过你。
我困困地,张开眼睛,看看他,说,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在一起。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你在我身边,陪着我,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是远处,还是家里。
他认真地看着我,笑笑,没再说话,轻轻地在我的额头上一个吻,说,晚安。
后来的日子,程天佑真的一直陪着我。香港旧宅来过几次电话,要我们过去,他都推托了。
我虽疑惑,却不多问。
几天后,我问他,你不工作了?你不忙了?
他看着我,说,让我偷一次懒吧。工作了十几年了,有些累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也好。
我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说,其实,我也不希望你这么辛苦。我也希望你好好保重身体。嗯……你最近身体挺好的吧?
他看着我,笑笑,说,会有什么不好吗?
我忙摇头,说,不会!
斩钉截铁。
然后,我笑笑,掩饰说,只是做妻子的,没有不关心老公身体的。
程天佑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