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不出所料,一盏灯,天黑到天明。电视机,雪花屏。
程宅的夜,如此孤冷,我转头,看着床头,他曾挂在我颈项前的大钥匙,那半年温柔的时光,真的,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吗?
这个冰冷的宅院里,仿佛,无人需要对你解释,那则新闻,那些亲密的照片,哪怕他是你的丈夫,哪怕婚礼之上,你们曾盟誓,对彼此忠贞不渝。
这个充斥着男权的家里,你无权要求。我突然想起了母亲,那么多年,守着背叛了的父亲,每一个夜晚,她是怎么熬过的?
我突然,后悔自己长大得太晚,不能去解一个女人的愁,不能懂一个女人的心。
如今,我却要成了一个这样的女人吗?在我这么年轻的时候。母亲,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就算是事实,我都不能跟他争吵。
如果,我们是一对正常夫妻,他没有困于这个两年的魔咒里,遇到这种事情,我又会怎样做呢?
哭?闹?上吊?好像很陈旧,得换换新花样。
或者,我依然什么都不会做,在我看来,对待出轨的丈夫,要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忍;要么天崩地裂彻底决裂,离;绝对没有第三条路。
如果你傻到指望着摊牌之后,他痛改前非重归于好,那么你是低估了人的劣根性——因为一旦他试探过你这条底线之后,所能做到的就是,将你的底线拉得越来越低。
你若不摊牌,他还顾忌;你若摊牌,又不离开,他只会更肆无忌惮,哪怕这一刻,他对你忏悔得多么厉害。
反正错误已经犯下了。一次两次和屡次,又有什么不同?这就是他们的想法。到后来,怕也会是你的想法。
可悲不?很可悲。可悲的是,很多女人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
我头疼欲裂,我以为我会理智,我却无法理智。当你爱一个人,你怎么可能冷静和理智呢?!
浴室的洗手台前,我吐得天昏地暗。
每看一眼新闻上,他和她亲密的照片。
那个拿着命来爱过你的男人,如今不要命地爱上了别的女人。多可笑啊。
他回来的时候,已是中午。
身上,略略的酒味和香水味。
我在弹钢琴,他脱下衣服,笑着说,现在做新闻的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什么都敢写,什么都敢说。
我回头,看看他,笑笑,拖着他的手,说,怎么啦?
他吃惊地看着我,说,这么大的事情你不知道?
我笑笑,恭良的模样一定让我自己看了都想过去踩两脚,说,最近我都在忙福利院的事情,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有趣的,说来听听。
他看着我,抬手,刮了刮我的鼻子,说,不说这些糟心事,不知道更好。
我说,好。
他看着我,愣愣的,那感觉就是——你大爷!不应该是:快告诉我,快告诉我,你惹起了我的好奇心来了吗!你妈的,姓姜的,你想憋死我吗!
我拖着他的手,说,你一夜没休息好,我给你放水,你赶紧洗澡,我让刘妈准备点儿吃的,你休息一下吧。
他看着我,点点头。
浴池里,水声哗哗,我不让眼泪流下。走出门,看着他,笑笑,去吧。
抱着他的衣服,白衬衫上,那么醒目的口红印记,触目惊心,我从来没有想到,出现在无数故事里、电视剧里的桥段,如今,真的切切实实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浑身冰冷,那迷人的香水味,如今闻起来,是多么的恶心。
身后,是他的声音,姜生?
我忙回头,将口红印遮住,笑,怎么又出来了?
——真心,有多少悲哀,还得强颜欢笑装作无知,岁月多狠心,在我们还天真的年纪,就偷走了我们的懵懂无知。
他冲我挥了挥手,说,你的手机。
我才惊觉,自己在浴室呕吐之时,手机留在了洗手台上。
我迅速地夺过手机,有些仓皇的表情。
手机屏幕未锁,他和尔雅的相片与新闻如此清晰地出卖掉我的心,我的在意,我的假装视而不见的自尊和骄傲。
他缓缓地走到我身边,说,那些人。真胡写!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柔,就像从前。他缓缓地拉过我的手,说,是我不好。让你难过了。其实,我真该囚禁在那座岛,这样,你就永远不会被这些无谓的假新闻伤害到。
他的眼睛,那么真诚。
可那双真诚的眼睛,一定看不到自己脖子上的吻痕,多么触目惊心!
我别开脸,不去看,然后努力笑笑,说,都知道,他们胡写啦。不过,他们没写你和我男神的新闻,我就很开心了。
他松了一口气,说,你不相信就好。然后,他转身去了浴室。
我就愣愣地站在那里,脸上保持着笑容,直到僵硬。
我多么爱着以前那个张狂的少女啊。大学时候,女孩子叽叽喳喳说,如果将来男朋友劈腿怎么办?有跟傻瓜曾说,剪了!冲进马桶里去!然后,一群人欢呼。
你的张狂你的勇气呢,全都被狗吃了吗!
不。我之所以这么克制,是因为他是有病之身。
嗯嗯。一定是这样。
我安慰自己。
他从浴室里走出来,我笑着迎上去,给他递上衣裳。
午饭时,程天恩居然在家!我默默地吃着午饭,抬头看了天佑一眼,刚要说,今天有一场电影,晚上要不要一起看的时候,他对我说,我今晚的飞机,天恩要我陪他去三亚。工作上的事。我如鲠在喉,愣在那里,最终,只能笑笑,点点头。
餐桌对面,程天恩对着我,诡异一笑。
如刀,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