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高的脚手架就那样砸了下来,曹逸卿根本来不及反应。偶然回身的钟天佑看到脚手架倒向曹逸卿,不禁大惊失色,冲上前去将她推开。
今夜几个孩子都不知所踪,妻子也去跟老友叙旧,观浪渔村里只剩下钟天佑一人。百无聊赖地走了一圈,钟天佑对着墙外横七竖八摆了一地的涂料无奈摇头。
这些孩子啊,弄好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哎!
知道妻子古幼慈爱整洁,钟天佑便开始规整涂料桶,免得她回来看见还要亲自动手劳累一番。
这时,一身职业装的曹逸卿走了进来,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个院落问道:“请问古幼慈是住在这里吗?”
听到有人找古幼慈,钟天佑连忙擦擦手站起身来,发现自己并不认识来人,不禁有些疑惑:“你是?找幼慈有事么?她出去了。”
“果然。”曹逸卿冷笑一声,心中怒火更炽,上下打量了钟天佑半晌,才凉凉开口:“你是钟天佑吧?你想知道你老婆现在去哪里了吗?”
一身名牌衣饰,态度傲慢,关心幼慈的去向又心怀恶意。钟天佑一笑,他知道来人是谁了。
“你是唐百柏的夫人吧?”
曹逸卿一怔,随即又是一声冷哼:“哟,原来你也知道钟母和唐百柏在一起啊?”
钟天佑无所谓地摆摆手:“多年未见,会会老友有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你要么跟我里面坐坐,我想幼慈一会儿应该就能回来了。”
在曹逸卿心目中,钟天佑就是个可怜虫,上头到脚没有一处能入眼。如果不是他勉强也算是个受害者,她根本懒得跟他说话。
“我是该说你懦弱还是说你窝囊?你老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忘记过唐百柏,难道你不知道么?还是故意装不知道?”
曹逸卿觉得钟天佑窝囊,钟天佑何尝不觉得她自寻烦恼?
“唐太太,说起来,我们都是年纪一把的人了,三十年来什么样的风雨没有经历过,你何必为了那些过而往耿耿于怀呢?”
曹逸卿闻言气得脸色铁青:“我耿耿于怀?难道让我像你这样么?掩耳盗铃,自我欺骗,纵容他们的余情未了?”
原本她听到丈夫唐百柏无故消失就是一肚子的火气,再从钟天佑这里证实唐百柏果然是趁机私会老情人,一颗心就像架在火上烤一般。结果钟天佑倒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真是不争气。
发现曹逸卿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钟天佑无奈地摇头:“我还有事情要忙,恕我无法奉陪了。”
钟天佑说完就要回身进屋,曹逸卿急忙上前拉住他:“告诉我,他们俩去了哪里?”
钟天佑只是紧锁眉头看着她,并不回答。
曹逸卿性格中强势的一面彻底发作,抓着钟天佑不肯放手:“你必须要告诉我,我有权利知道!”
钟天佑叹气:“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曹逸卿一怔,心中不由有些慌乱,面上神色却愈发傲慢冰冷:“你就是这样窝囊没本事,别以为我跟你也一样!”
自觉跟她无法沟通,钟天佑也不反驳,只是默默转身准备回屋。
曹逸卿气冲冲而来又在钟天佑这里碰了钉子,心中愤懑更甚,脚下步伐不免快了些,一个不小心却碰到了正在装修的脚手架。
两人高的脚手架就那样砸了下来,曹逸卿根本来不及反应。偶然回身的钟天佑看到脚手架倒向曹逸卿,不禁大惊失色,冲上前去将她推开。
曹逸卿摔倒在地,而钟天佑却被脚手架砸了个正着。
这时,和好如初的钟可可和唐少磊两人恰巧手牵着手甜蜜地走到门口。
被这一场变故惊得面如土色,两人怔了一秒钟,便发疯一般冲进了院内。
然而,即使他们第一时间就把钟天佑送到医院急救,还是没能挽回他的生命。正准备重振观浪渔村的钟父就这样撒手人寰。
得到消息赶来的古幼慈当场就昏了过去。坐在一旁的曹逸卿呆呆地看着抱头痛哭的钟家兄妹,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自责。
古幼慈悠悠醒转的时候已是深夜。她守着钟天佑的遗体坐了一夜,第二天就被钟一凡兄妹强行送回了渔村。
实在是古幼慈的状态太过吓人。钟天佑走了,似乎也带走了她的灵魂,她就那么浑浑噩噩地坐着,看得人揪心不已。
可是古幼慈就算回了家,她又怎么睡得着?这个家,她与钟天佑共同生活了近三十年。
等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女儿沉沉睡去,一直合眼假寐的古幼慈轻轻起身,推开储藏间的门,打开灯走了进去。
这里堆放着很多钟天佑生前的东西。古幼慈抚摸着丈夫的衣服,不禁悲从中来。含泪收拾了一会儿,她突然在角落里看到一本泛黄的日记本。
颤抖着翻开日记本,古幼慈突然泪如雨下。
“8月21日,今天幼慈哭着跑来找我,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是我知道她在为谁而哭泣。百柏今天结婚,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吧?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可以让她的笑容重新回来?”
“1月2日,今天我终于鼓足勇气向幼慈求婚了。她答应了!她真的答应了!这是我一生当中最幸福的一刻!无论如何,我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让她幸福,让她快乐!”
“3月1日,一晃我跟幼慈结婚已经快22年了。今天可可来信说她在上海读书一切都好,我那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你们的幸福就是我一生最大的快乐……”
重重跌倒在地,古幼慈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失声痛哭起来。
如果她没有想着劝说唐百柏放下心结,与妻子好好生活,没有想着劝说唐百柏成全孩子们……
如果没有她与唐百柏的见面,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惜没有人可以给出答案。
钟天佑的葬礼很快就在观浪村旁边的教堂墓地举办。
因为钟天佑平日里为人厚道,与村民们的关系都十分要好,来参加葬礼的人格外多。
出人意料的是曹逸卿也与唐百柏等人一同来了。
一袭黑衣的曹逸卿领了一枝白色菊花。走到钟天佑遗照前,曹逸卿深深鞠躬,把菊花放下。
随后,曹逸卿踌躇片刻,鼓足勇气走到了哀哀低泣的古幼慈面前。钟可可见状不禁紧张地上前一步。
曹逸卿这一次并没有对古幼慈口出恶言,而是勉力露出一个微笑,真诚地向古幼慈伸出了双手。
古幼慈迟疑了一下,随即也伸手与曹逸卿相握。
只是这场和解来得太迟。
钟可可忍不住放声大哭,推开众人夺门而出。红着眼眶的唐少磊怕她想不开,急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