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会诗进了屋,桂姐忙上前:“少奶奶,你不是下个星期回来吗?”钱会诗拿下墨镜:“先生呢?”桂姐道:“在花园给小白洗澡呢。”
从钱会诗二楼的房间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午后花园的情况。蒋正楠正给小狗搓泡泡,偏生这只小狗还知道什么恃宠而骄,不时舒服地甩着身上的泡泡。蒋正楠身上的衣服都是高级定制的,身上这件短袖衬衫自然也是,被小狗甩了许多泡沫在上面。蒋正楠也不恼,蹲在草坪上,耐心十足地又给小狗抓了几遍痒痒。
钱会诗只听“咔嚓”一声,手上那副最新款的墨镜脚架竟被她生生折断。她盯着手上的墨镜半响,将其扔在了地板上,依旧不解气,又狠狠地踩上几脚。震荡她是傻子啊,哪个男的会养这么一只泰迪犬做宠物啊。
犹记初次见他抱了小白过来。她还以为是送她的,开心的一把抱了过来:“太可爱了!”
小狗可能怕生,所以挣扎着要从她怀里下来。结果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小白可能不习惯你身上的香味,还是我来养一段时间。等它习惯了再说。”
那个时候,他们才结婚一年零十个月。
她后来问他:“为什么取小白这样俗的名字啊?一听就知道是条狗。”蒋正楠怔了怔,好一会儿才道:“小白这名字不错啊,顺口,都叫习惯了。”她揉着小白顺滑的发毛:“小白,小白……顺口到是挺顺口的。”
后来某天,蒋母带了表姨梁夫人过来喝茶,也正好聊聊彼此基金会的合作。聊到兴头上的时候,小白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
梁夫人一看到小白,眼睛顿时一亮,打量了一下她,对着蒋母陆歌卿道:“你啊,好福气,儿子媳妇这么恩爱。”蒋母笑笑,没有搭话。
梁夫人见她懵懂不解的神色,还给她解释说:“会诗你不知道吧,正楠啊,从小就对发毛之类的东西有轻微的过敏症。以前啊,他家里可从来不养什么猫阿狗啊的宠物的。你看他宠你吧……”梁夫人弯腰抱起了脚边的小狗:“哎呀,你这狗可真漂亮,叫什么来着?”
她出神了数秒,才意识到梁姨在问她小狗的名字:“小白,叫小白。”
原来他有过敏症。可他这样还买小白送她。
那个时候钱会诗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可是某天,她带小白出去逛街,小白回来就开始拉肚子。她也没特别在意。也不知道蒋正楠是怎么知道小白生病的,急急从办公室赶了回来。一进门,抱起小白就往外走,她脚步匆匆地跟了上去。他的神色极不佳,她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阴霾的脸色,厉声问她:“你到底带它出去吃了什么?”
她也觉得委屈,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真没吃什么,大概是它舔了几口冰激凌……”他坐进车里,然后吩咐司机开车。她站在草坪上,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车子绝尘而去。
她不懂,不过时至小狗而已,更何况她也不是故意的。
他们才结婚两年零两个月。也是这样一个夏天的傍晚,她一个人站在一片紫红的夕阳里,一整暖风过来,她竟然觉察到了寒意。
她嫁给他之前一直是父母手心里的宝,大哥大姐也宠得很,从来也没有人给过她气受。与他一起后,她收敛了自己所有的脾气,学着大姐得体仪容,大方处世,学习着与他家人相处,怎么讨他妹子喜欢,为的就是让他觉得她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不过是仗着自己爱他罢了!
是啊,他是不知道的。很早的时候,她与他就有过初见。是在大哥的婚礼上,那个时候,他出入商场,进入他母亲的家族生意,而她不过是个高中生而已。他是那日到场的一个宾客,而她是新娘身后的伴娘之一。
那天,他白衬衫、白裤子,外面套了件宝蓝的西装,清俊逼人,踏着阳光而来,含着笑与大哥说了一句“钱先生,恭喜恭喜”。她似被他带来的光线惊了一下,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那一道迎面而来的白光,晃的让人睁不开眼。
她记得那样牢。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印象。那日在洛杉矶国际机场的贵宾室,她与大姐坐在角落的沙发里翻看杂志,他与助理两人进来。大街的视线一顿,侧首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人就是盛世的老板,年轻有为吧……他原来的长相,在洛海我们那一圈子里,也是出名的。不过后来出了车祸,所以现在的脸上有条疤……现在的整容技术这么发达,去条疤还不容易?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
大姐顿了顿,水一般的眸光在她身上打转,笑容婉转:“他还没有老婆,据说连固定女友也没有。”
大姐说完后,便落落大方地起身,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发出惊讶之声:“呀,这不是姜先生吗?”她边看见他起身,朝大姐欠了欠身:“钱小姐,你好。能在这里看到你,真是巧。”
大姐笑吟吟的道:“是啊,今天真是有缘。我呢,这趟是因为我小妹毕业,所以来观礼。”边说边朝她招手,然后给他介绍:“这是我小妹,会诗,刚硕士毕业,修的是欧洲艺术。”
他朝她微笑颔首:“钱小姐,你好。恭喜你毕业。”那笑容虽然淡淡矜持,脸上亦有疤痕,却似有股魔力般让人移不开眼。
他是那么绅士的一个人,上飞机的时候,她和大姐各有一个小提箱,他便主动帮忙。他与助理一人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他随手提的那个便是她的。
回到洛海后,她便开始在家族的基金会工作。一个月后,居然在某个慈善宴会上,再一次遇见了他。他这次倒是记得她,朝她微微笑了笑:“钱小姐,你好。”她也朝他灿灿一笑。两人聊了几句,转身却见自己母亲与他母亲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什么,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再后来,他就往她办公室送来了大捧的红玫瑰,主动约她吃饭。送她到家的时候,他望着她,轻轻地问她:“你喜不喜欢我送的花?”她点了点头。心里却甜蜜地嗔啧道:“傻子,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每日大捧的红玫瑰,每星期不定时的约会。开始约会后不久,他便带她上了他的办公室。一次一次,去得久了,办公室里的人便把她当女主人一般对待,热络客气。
再后来,他说他工作忙,联络淡了些。她也不介意,毕竟男人嘛,总是要以事业为重的。
可是,她没想到他这么快会求婚,更没有想到都还没有正式求婚,各大媒体确保到说他一想她求婚成功,说什么包下总统套房给她惊喜求婚。还说几十个工作人员各捧了一枚戒指,鱼贯入内,就为了她那温柔低头的一顾。
结果隔了数天,他真这样做了。那样的场面,她怎么可能不答应呢?就是对媒体一百一万个讨厌,讨厌他们提前将一切曝了光,否则她估计会感动到泪流不止。包括之后的婚礼,他给了她所有女人梦想的一切。以至于到现在,论坛上还有无数额女子对她羡慕嫉妒恨着。
小白从兽医那里回来后,他再不让她多接触了。
她觉得不解之极,一次在大姐面前说漏了嘴。大姐眉头微蹙,把手里的骨瓷杯放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含笑道:“不过是只狗而已,瞧你紧张的。”
过了些日子,大姐偷偷地告诉她:“我找人跟了你老公两个月……”她是知道他性子的,有些紧张:“大姐,……万一他知道了,弄巧成拙就麻烦了。”
大姐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什么都没有。”又说,“大姐不是担心你嘛!我救你一个妹妹,这不是怕你吃亏。”
又说起了孩子的话题:“不是大姐不提醒你,妹夫岁数也不小了。你婆婆他们都等着抱孙子呢。你可千万别学那些不好的,说什么过几年再生。你们都结婚两年多了,也是时候生了。”
她虽然没脸红,可也没好意思跟大姐说他经常出差,两人在那方面并不频繁,最近更是少之又少。偶尔两个人子一起,他都做足避孕措施。看来,她是时候跟他谈谈了。
后来,她是找他谈了。他一声不吭地听完她所有的话,可是表情却淡淡的,只说:“孩子太吵太烦了,过几年再说。万一爸妈问起来,就把我说的告诉他们,说是我不想要,把责任都推给我。怎么说我也是他们的儿子。”
他这样子地体贴她,她心底暖暖的。都说生孩子破坏身材,她望着镜子里匀称的身材,也下不了决心。
可是谁曾想到,又过了半年,他居然要求分房睡。他那样客气,说什么自己工作忙,有时候时差颠倒,太影响她的睡眠质量。他心意已决,只是通知她,而不是跟她商量。
谁家夫妻会分房睡啊,就算自家哥哥在外面有不少女人,可是回到家,还是跟嫂嫂同床同房的。她实在忍无可忍:“你是怎么了?你想怎么样?”
可是她无论怎么跟他发火,所有力气却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毫无回应。他那么客气,好像两个人只是租房子同居,而不是什么夫妻。
再看草坪的时候,蒋正楠已经拿着水管在给小狗冲泡泡了。
想起自己最近从欧洲扫货回来的那十几款性感睡衣。钱会诗捡起了地板上碎裂的墨镜,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匆匆洗了个澡,换了件豹纹深V的紧身裙,又在手腕、耳后点了点香水,这才下楼。果然在餐厅看到了蒋正楠,正抱着小白,抬头见了她,也不诧异,淡淡道:“回来了。”
不咸不淡地,就算打招呼了。钱会诗妩媚地撩了撩卷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逗小白:“来,到我这里来。”
小狗本是耷拉的眼皮,因她揉着它的发毛,所以抬了抬眼皮,然后再度眯了眼。
蒋正楠倒也不多话,把小白递给了她。可她才伸出手,小白便来了精神,甩了甩发毛,冲她“汪汪汪”地叫。蒋正楠见状,把收缩了回去:“算了,让他们上菜吧。”他的手在小白的颈间轻轻摸了摸,小白便止住了叫声。
这条狗,对它客气它还真当福气了。钱会诗转眼想起大姐说的:“不过是条狗,你计较什么劲,至于嘛!别让他觉得你心眼小到连条狗都容不下。”于是盈盈一笑:“吃饭吧。”
一时间,厨房的人上来,轻手轻脚地摆筷子、碟子,菜一个一个上来。
大热天的,厨房上了一个热辣油腻的香辣虾。显然是蒋正楠专门吩咐做的,他向来喜欢吃虾。钱会诗夹了几只香辣虾,剥好了夹给他。蒋正楠略有怔忡,片刻才说了一句谢谢。
钱会诗朝他笑笑:“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谢的。”将正楠又怔了怔,没有说话。
深夜时分,钱会诗泡了澡,把自己全身涂得香香的,换上了黑色性感的蕾丝睡衣,又在外面穿了件真丝睡袍。
推开蒋正楠的房间,卧室里没有人,浴室里到有声响,看来他在洗澡。钱会诗把从自己房间带过来的各种蜡烛摆在床头柜、沙发几、吧台等各个地方,然后又一一点燃。各种色彩的烛光盈满了房间,光影浮动中带来各式芳香。
钱会诗脱下来外套,露出了里头布料极少的睡衣。她轻轻地钻进了被子,姿势撩人地侧卧在床,等待蒋正楠出来。
被子底下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地缠绕了上来,皮肤粗糙。钱会诗一惊,忙撩开被子……她发出了有生以来最恐怖的尖叫声,然后便晕了过去。
有人拍着她的脸,钱会诗茫然抬眼,半响才意识到面前是蒋正楠。她忆起了昏厥前最后见到的画面,是被子里有条黄色蟒蛇。
钱会诗一把搂住了蒋正楠的脖子,瑟瑟地钻进他的怀里:“楠,有蛇……被子里有蛇……”
蒋正楠温柔地拍了拍她:“别怕,是我新养的宠物。”钱会诗全身汗毛都倒了起来:“你养的?”
蒋正楠道:“不要怕,不过是条黄金蟒而已,它又不会吃了你……来,我握着你的手,带你去摸摸……”钱会诗手脚都在发软,听了他的话,只差在再次尖叫,拼命摇头:“不,不,我最怕蛇了……楠,你把它扔了吧,快把它扔了。”
蒋正楠道:“好。既然你不喜欢,我过几天找个地方养它。”
那天晚上,她逃命般地逃出了他房间。可谁能想到,蒋正楠说找个地方养那条蟒蛇,却连带他自己也跟着搬了出去。
大姐又找人帮她去查,只说在他住在自己的楼盘华盛世纪里,可是除了这个,其他方面不要说女的,连个影子也没有。
明明外人看来郎才女貌,多么合适的一对人。至今论坛上还有他们当年的婚礼照片,每每有什么豪门大婚、世界婚礼,都会有很多人站出来说他们才是最为登对的金童玉女、模范夫妻什么的。可是谁又会知道真实内幕呢?
大姐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和他都成年许久了。平淡是婚姻最大的杀手,大家都心里有数。
除非离婚,不然就是忍,还要高贵优雅大方地忍。再说了,蒋正楠又没别的女人。
可是一辈子这么长,她要忍到什么时候呢?她在蒋正楠眼里比小白还不如呢。
后来,他父亲出了事,坐到他父亲那个位子如果出事的话,就不是小事了。他们家观望了一段时间,终于大姐对她说:“小妹,你不想忍就不要忍了。”
她沉默许久:“大姐,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家族的意思?”
大姐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你说呢?”
她已经是钱氏家族嫁出去的女儿了,可以有自己的意愿,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于是,她对他说:“蒋正楠,我们离婚吧。”
她大姐以智慧与美貌并重闻名整个社交圈,她虽不如大姐聪明,但也不是傻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里根本没有她呢?这些年来,只是她不肯承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