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最近开始陷入一种莫名的心态中不能自拔。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和渺小,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上班路上,萌萌在人行横道中进进退退,总担心自己随时会被撞死,或者撞残;去菜市场买菜,萌萌紧张地在一堆萝卜、青菜中翻找纠结,她不知道哪些是农药喂大的;出去采访,那些二十出头的小记者,一个赛一个嘴甜,一个赛一个的横冲直撞,萌萌被挤到一边的时候经常会想,这样的只讲效率的单位,会让她安心干到退休那一天吗;萌萌突然极其的知冷知热,爱惜自己的身体,万一生病了,哪敢全指着医疗保险呢,就现在医院这态度,用她们记者们说得比较损的话是——快赶上屠宰场了;跟金亮逛街,他不过就是用余光轻瞄淡写地扫一下对面走来的姑娘,萌萌都会很激烈地批评金亮一顿,然后自己心里忍不住辛酸,万一有一天金亮跟别个更年轻的姑娘跑了,自己结婚这些年算干嘛的呢?光为车房吵了几年架,现在被一脚踢开了;每每路过幼儿园、小学校门口,萌萌总想冲进去问问,你们这里的赞助费是多少?学费是多少?按岁数,萌萌和金亮都该要孩子了,可是现在两人的收入基本全搭到两套房子上了,哪敢再养孩子。
对于这个,丁玲嗤之以鼻。她嚼着薯片又在给萌萌上课:“怎么养个孩子不是养,你们俩再紧,也是有车有房的小白领,多少生活不如你们的不也照样要孩子么?”
“你说得容易……”萌萌望着湖边的杨柳,朝丁玲直翻白眼。两人聚会的地方如今是直朝水准线以下走。从以前的星巴克改到了现在的小区免费公园,就为了省那一百多元的咖啡钱。
“先不说怀胎十月遭的罪,就说小孩子出来,奶粉、营养品、小衣小裤什么的那就得多少钱?我那天没事儿逛了逛婴儿用品店,合着比我们大人的东西还贵呢!你用得起么?就我和亮子目前这点工资……再说了,你这么喜欢小孩,你和你家那个思密达老公怎么不生啊?”萌萌望着没心没肺大嚼粮食的丁玲气不从一处来。
“我和我老公可是准备做丁克族的,他老爸老妈在这点上倒还没逼我,可不像你们家那二圣,怎么着?现在房子买了,他们该消停些了吧?”丁玲得意洋洋,继而又关切地问。
“哼哼!那边倒也没逼着我和亮子赶紧要,人家二老现在新潮着呢!亮子他爸除了看股市,念叨他那基金,现在又多了节目了,见天儿蹿着亮子创业呢!老太太是个墙头草,儿子老公谁声音大她就朝哪边偏……”
“这是怎么话说的?”丁玲的八卦心又给勾起了。
萌萌叹了口气,这才把那天交房款的事情说出来。
其实那天萌萌是真不想去凑热闹,可偏巧她赶的口子离那房产公司不远,金亮一个接一个电话地打,实在磨不开了,这才草草结束采访赶过去。
应该说开始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金亮爸这次没给儿子脸色看,爽快地交了钱,然后就背着手一人到一边四处溜达,看人家的户型,看人家的公司装横,但就是不和金亮说一句话。
金亮妈把金亮拉到一边小声说:“你这段时间和你爸也闹够了吧?还不趁今天给你爸道个歉去?你要拧到什么时候?”
“我不去!凭什么啊?”金亮硬邦邦顶了一句,他现在想起那事儿还一肚子火呢。接着又说:“妈你自己说,老爸办的那叫什么事儿?这次要是交不上钱,你们是不是真让我再去贷二十万?还是让我卖血?”
“你这傻孩子,哪能这么说你爸你妈?你……”老太太气得语无伦次,但又没辙。正这功夫,萌萌到了,金亮妈求救似的目光落到了前几天自己才唠叨过的儿媳身上。
萌萌心里一阵好笑,看自己拉不住儿子了,现在想起我了?她有心不管,又觉得不忍,老太太那忧急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倒像做贼似的。
“亮子,去吧,去和你老爸说,今儿个中午咱们请他吃饭,还去那蒙古烤肉店,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哎,是这话,你瞧你媳妇多懂事儿!”金亮妈见萌萌这么说,也不吝啬自己一向不肯用在儿媳妇身上的赞美之辞。
金亮愣了愣,继而朝萌萌投过去感激的一瞥,这才被老妈拖着朝那边走去。萌萌心里偷偷笑了笑,准备着开始看好戏。她清楚公公会怎样对丈夫,也知道金亮会是如何面红耳赤地在老爹面前吭哧半天。
意料中的场面没到来,倒是那边传来一阵阵豪爽的笑声。萌萌好奇地望过去,看见金亮和婆婆站在公公两边,而对面一个红光满面的老头儿握住老金的手正笑得欢呢。
“金老三,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你!咱们多少年没见啦,今天可得好好喝几杯。”
金亮爸也显得特别的激动,握住那老头儿的手直晃,“是啊,三十多年哪!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们这帮同学,来来来,今天我作东,咱们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