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双方闹翻。
金瓶感喟,当年,她也急急向师傅争取更多,想与秦聪结婚。
岑宝生站在她身后:“人生充满颜色。”
金瓶转过头来:“看,波宝女士比他大十多岁。”
“你对时装可有认识?”
金瓶嗤一声:“对我来说,衣服但求整洁,穿暖,目的已达,余者一无所知。”
“那你会喜欢波宝及罗林的设计,看,”他指一指电视屏幕,“多么简洁,恰到好处。”
“可是你看售价!一件春装可买一辆车了。”
“廉价的不叫时装。”
金瓶说:“在外行如我看来,平平无奇,何必为那几张图样纷争,一定别有原委。”
必然是他想离开她,她却不甘心。
或是他想把名字加入公司做合伙人,她不允许。
总而言之,是条件谈不拢。
波宝公司总部在纽约第五街。
波氏身世也很巧妙,她随母亲改嫁,继父拥有一间小型制衣厂,继父去世,没有子女,由她承继那间厂,发扬光大。人生充满机缘巧合,是你的终归是你的。
照片中的波宝女士很明显,芳华早已逝去,眼角与嘴边都松弛下来,仍然穿着大低胸晚服,不甘示弱。
岑氏说:“我们到沙滩散步。”
晚霞如锦,孩子们在沙滩找贝壳,情侣靠在棕榈下喁喁细语,老人也不寂寞,大概在说当年事吧。
那天晚上,金瓶没睡好。
她梦见师傅在镜台前梳头,伸手招金瓶:“过来,有话同你说。”
她双手仍戴着白色手套。
她说:“越是最亲近你的人,越是会加害于你。”
金瓶想接过梳子,替师傅把头发梳通,有人伸手过来,接过那一把玳瑁镶边的梳子。
呵,是玉露,她笑笑说:“师姐,许久不见,你好。”
师傅问:“秦聪呢,就差他一个,为什么不见他?”
玉露悲切地说:“师傅,秦聪被金瓶害死,她得不到他,没人可以得到他。”
金瓶没有为自己分辩。
只听得师傅说:“呵,师门多么不幸。”
金瓶惊醒。
她靠在床上喘息。
抬起头,像是看见他们三个穿校服扮学生嘻嘻哈哈,在街头说笑吃冰淇淋穿插人群间,转瞬得手。
盗亦有盗,他们一直放过老翁老妇,还有,貌似贫病的途人。
她闭上眼睛。
金瓶伸手摸自己的面颊,已经没有知觉,耳壳除下,像耳环似放桌上。
她的心又刚硬起来。
第二天一早,岑园又来了一个客人,坐在露台上,一边吃茶,一边喃喃咒骂。
金瓶在梯间打量她,呵,是波女士到了,没想到两人都是岑宝生朋友,相识遍天下就是这个意思。
岑氏抬头,看见金瓶:“呵,我来介绍。”
波女士蓦然回首,一双碧蓝眼睛仍然炯炯有神。
她转怒为喜:“这样漂亮年轻的女友,老岑你可留得住她人与心。”
岑宝生没好气:“有人登上龙门穿金戴银之后,不愿再见旧时猪朋狗友就是怕这样的狗嘴。”
波女士笑说:“别见怪,我们几十年老朋友了。”
口口声声提着老字,叫岑氏无限尴尬。
岑宝生说:“波小姐,退一步想海阔天空。”
“他为什么不退,你为什么不退,为何偏偏叫我退?”
“把图样扔回给他,忘记他,岂不是好事?”
“我不做这种好事。”
“卡拉已经贵为郡主,你不宜再加追究。”
卡拉,卡拉又是谁?
波女士不出声。
岑宝生向金瓶解说:“卡拉是波的独生女。”
呵,母女共恋一人。
“是,卡拉嫁得很好。”
“现在,她叫希腊的卡拉,丈夫虽然没有国土,但光是名衔,已经叫人艳羡,若非罗林撮合,还没有这样好的结果。”
金瓶坐在一旁不出声。
太凑巧了,这像是一台戏,由岑宝生导演兼合演,叫剧中人说话给金瓶听。
金瓶但笑不语。
岑氏说:“怨家宜解不宜结,不要再计较了。”
波女士恨恨地说:“我把他自舞女堆里捡垃圾般捡出来,教他养他,他知恩不报,还顺手牵羊。”
金瓶站起来,轻轻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