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高行健 本章:七十六

    他孑然一身,游荡了许久,终于迎面遇到一位拉着拐杖穿着长袍的长者,于是上前请教:

    quot;老人家,请问灵山在哪里?quot;

    quot;你从哪里来?quot;老者反问。

    他说他从乌伊镇来。

    quot;乌伊镇?quot;老者琢磨了一会,quot;河那边。quot;

    他说他正是从河那边来的,是不是走错了路?老者耸眉道:

    quot;路并不错,错的是行路的人。quot;

    quot;老人家,您说的千真万确,quot;可他要问的是这灵山是不是在河这边?

    quot;说了在河那边就在河那边,quot;老者不胜耐烦。

    他说可他已经从河那边到河这边来了。

    quot;越走越远了,quot;老者口气坚定。

    quot;那么,还得再回去?quot;他问,不免又自言自语,quot;真不明白。quot;

    quot;说得已经很明白了。quot;老者语气冰冷。

    quot;您老人家不错,说得是很明白……quot;问题是他不明白。

    quot;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quot;老者从眉毛下审视他。他说他还是不明白这灵山究竟怎么去法?

    老者闭目凝神。

    quot;您老人家不是说在河那边?quot;他不得不再问一遍。quot;可我已经到了河这边——quot;

    quot;那就在河那边,quot;老者不耐烦打断。

    quot;如果以乌伊镇定位?quot;

    quot;那就还在河那边。quot;

    quot;可我已经从乌伊镇过到河这边来了,您说的河那边是不是应该算河这边呢!quot;

    quot;你不是要去灵山?quot;

    quot;正是。

    quot;那就在河那边。quot;

    quot;老人家您不是在讲玄学吧?quot;

    老者一本正经,说:

    quot;你不是问路?quot;

    他说是的。

    quot;那就已经告诉你了。quot;

    老者抬起拐杖,不再理会,沿着河岸一步一步远去了。

    他独自留在河这边,乌伊镇的河那边,如今的问题是乌伊镇究竟在河哪边?他实在拿不定主意,只记起了一首数千年来的古谣谚:quot;有也回,无也回,莫在江边冷风吹。qu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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