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奎家,赵吉乐在客厅守着电视跟润发。电话响了,赵吉乐示意润发去接。来电话的是华哥,华哥问道:“这两天方便不方便?老板要约你见见面。”
赵吉乐在一旁监听,连忙对润发点头示意让他答应。润发说:“那就见呗,什么地方?”
华哥:“还用问,到你家么。”
润发:“行啊,不过你得给老板说明白我的条件。”
华哥:“什么条件不条件的,不就是让你几个钱的事吗?算个屁事,老板来了,你表现好一点,老板一高兴,好处大着呢。”
润发:“那行,老板什么时候过来?要不要我准备什么?”
华哥:“啥也不用准备,老板说来就来,你等着我的消息就成了。”
润发:“好吧。”华哥也不多说,挂断了电话。
赵吉乐连忙向局里汇报:“二号报告,目标通知,近期老板要出面和润发见面。”
缉毒处王处长:“知道了,密切监视,有情况随时报告。”
赵吉乐放下电话,对润发交代:“别紧张也别害怕,这几天哪也别去,就等着他们的消息。”
孙国强找赵宽谈了鼠目跟张大美的问题,那是他一时冲动做出的举动。冷静下来,他感到自己的做法有些愚蠢。这种事情并不是公务,作为一个常务副市长,找赵宽谈这种事情,有点像受了欺负的孩子找对方的家长讨公道,这让他觉得屈辱。他知道,指望赵宽让鼠目老老实实把张大美交出来,那是不现实的。当然,找赵宽也不是没有任何作用,起码可以让赵宽心里有个印象,张大美是精神病,即便今后张大美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他也可以用疯子的胡言乱语来搪塞过去。另外,他有意无意地暗示鼠目对张大美有不可告人的企图,也可以起到搅浑水的作用,把张大美的离婚说成鼠目——市委书记的小舅子第三者插足的结果,必要时也许可以以此来堵住赵宽的嘴。
孙国强并不弱智,他心里明白,他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的小伎俩,而且他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张大美对鼠目到底说过些什么,如果鼠目掌握了他的底细,赵宽跟鼠目谈这件事情的时候,鼠目难免会把他的底细在赵宽面前彻底掀开,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孙国强浑身燥热,心惊胆战,恨不得马上把张大美抓到手里弄个明白,她到底给鼠目说过些什么。
他犹豫片刻之后,开始拨打手机,电话挂通之后,孙国强跟对方说话:“杜斌吗?最近忙什么呢?”
杜斌:“没忙什么,孙哥有事吗?”
孙国强:“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杜斌:“哪里,接到孙哥的电话不胜荣幸。孙哥是忙人,没事恐怕不会想到我啊。”
孙国强勉强笑了笑,看了看办公室的门,办公室的门关得很严,他还是不放心,过去把门打开,朝外面窥探了一下,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他回到屋里把门关严实才接着往下说:“还真有点事情,唉,挺麻烦。”
杜斌:“在海阳这块地面上还有让孙哥觉得麻烦的事儿?”
孙国强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家务事,说出来都让人笑话。”
杜斌:“到底是什么事?你说,需要我做什么一句话。”
孙国强:“我老婆有精神病,犯了两次了,没办法我只好把她送到医院去了。”
杜斌:“什么?嫂子得精神病了?不可能吧,她那么精明能干怎么可能得精神病?”
孙国强:“我也不相信啊,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前段时间,她半夜三更跑出去给人家说她把我给杀了,结果人家就报案了,警察来了一大帮,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后来才知道她是精神病犯了。”
杜斌:“我也听说了,没好意思当面问你。那现在呢?治得怎么样了?”
孙国强:“什么治得怎么样了,人都找不着了。”
杜斌:“什么?人找不着了?向医院要人啊,好好的住在他们那里,人没了,他们不负责任还行。”
孙国强:“这不怪医院,她是让人给拐跑了。”
杜斌:“谁那么大胆敢拐孙哥的老婆?是不是不知道内情。”
孙国强:“人家清楚得很,专门拐她的。”
“谁这么大胆子?干死他。”
孙国强:“海洋日报有个记者叫李寸光,笔名叫鼠目的你知道不?”
“好像有点印象,怎么了?他干的?”
孙国强:“是啊。”
杜斌:“这还不好办,交给我了,我整死他。”
孙国强:“你别胡来,这人有背景,闹出事来我都护不了你。”
“什么人有这么大阵势,能让孙哥顾忌他。”
孙国强:“他是赵宽的小舅子。”
杜斌:“原来如此,赵宽的官是比孙哥大,难怪孙哥为难。不过,我可不吃他这一套,官再大也跟我没关系,你说,怎么整?大不了让他永远消失。”
孙国强:“现在还不到那个地步,你要做得是其实也很简单,就是顺藤摸瓜,查清楚我老婆到底让他给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杜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孙哥,你这官当得也够憋屈,老婆让人家拐跑了,就这么忍气吞声的?这可不像你孙哥的作为。”
孙国强:“事情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这后面到底水有多深我也摸不透,所以我才让你别胡来。”
杜斌:“顺藤摸瓜找到嫂子倒是不难,关键是找到以后怎么办?”
孙国强:“找到以后你马上通知我,我知道你手底下有人,办这点事没问题,可是你绝对不能胡来,人找到了告诉我,别乱来。”
杜斌:“知道了,你放心吧,这两天我就能给你信儿。”
孙国强:“那就好,你自己也小心一些,别干违法的事情,现在情形跟过去不一样了,真的犯了事,我也很难出面帮你。”
杜斌:“我知道,孙哥你放心,我干的都是合法的买卖,即便出了什么事也不会牵扯你孙哥的。”
孙国强:“那就好,那就好,没别的事我挂了,这件事情别乱说。”
杜斌:“我知道,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孙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孙国强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摇摇头,耸耸肩膀,回到办公桌前批阅文件,那表情腻歪的活像一个根本不懂英语的人面对一本英文书刊。
鼠目驾驶着汽车从省城回海阳,车上坐着陈律师和张大美。一路上他们的话很少,气氛有点压抑。好好的一个人,非得花钱请人来证明自己没有精神病是个正常人,这放在谁的身上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所以,张大美一路上都被沮丧、无奈、郁闷的情绪笼罩,没情没绪沉默寡言。鼠目违背了对张大美的承诺,迫于形势,把孙国强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赵宽,接下来事情将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张大美在这件事情里将会得到什么结果,都是鼠目无法控制也无法预料的。所以,一路上他忐忑不安,忧心忡忡,找了几个话头都没能扯得起来,只好保持缄默,不再硬找话头了。陈律师拿到了证明张大美是个正常人的权威证明,有了万事大吉的轻松感,也不知道头一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好像一夜没睡,上了车放倒座位就倒头大睡,洪亮的鼾声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让汽车成了过去的国有企业的生产车间,过去的国有企业很多生产车间的工人都习惯开着机器睡大觉。
进了海阳地界之后,张大美让鼠目把收音机打开,收音机的波段刚好在新闻台,一个普通话标准到了冰冷僵硬程度的播音员正在告诉人们,海阳市环城路工程已经全线贯通,目前附属设施比如绿化带、人行道、上下水、地下通道、人行立交桥等项目全线开工,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孙国强亲临开工典礼现场,作重要指示云云。张大美坐在后座上,够不着收音机,烦躁地指示鼠目:“别听他们瞎胡扯,换个节目,不然就听听音乐。”
鼠目连忙打开了CD,车内回响起了流行歌曲“两只蝴蝶”,略显油滑的腔调唱出的爱情旋律表达着现代感情的肤浅和善变,张大美长叹一声,叹息中的幽怨和惆怅让鼠目有点惊心动魄。陈律师突然冒出来一句话:“人光看见蝴蝶美丽的翅膀,就忘了它昨天还是毛毛虫,长了翅膀的毛毛虫还是毛毛虫。”说完又发出了鼾声。
鼠目追问他:“你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呢?”
陈律师说:“半睡半醒。”
鼠目说:“我说呢,如果你清醒或者你睡着了,都说不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你还是趁半睡半醒的时候好好考虑一下案子吧。”
陈律师嘟嘟囔囔地说:“有了这份鉴定报告,孙国强这只蝴蝶的翅膀就快被摘掉了。”
周文魁家,电话响,华哥来的,告诉润发老板已经驾到,就在大院门外,让润发出来迎一下。赵吉乐示意润发可以照办,润发放下电话就出来迎接。
所谓的老板就是杜斌,华哥在他面前毕恭毕敬。
“这是老板。”华哥给润发介绍。
润发也作出极为恭敬的样子招呼:“老板好,我叫周润发。”
杜斌和蔼可亲,上下打量了润发一眼,嘿嘿一笑:“你爸你妈真逗,给你起了大明星的名字,倒省事了,啥也不用干你就是明星。”
润发:“不是我爸我妈起的,是我自己改的。”
杜斌:“那就是你有创意,好,这样孩子我喜欢。”
润发:“老板请到家里坐吧。”
杜斌:“好,来就是到你家做客的,你好好干,到时候亏待不了你。”
润发领着他们进了大院来到自家门前。进了门,赵吉乐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对来的人带搭不理的。华哥连忙给杜斌解释:“这是他们家亲戚,农村来的,不懂规矩。”
杜斌:“没关系,没关系。”
润发对赵吉乐下指令:“你去烧点水给我们泡一壶茶来。”
赵吉乐乜斜了他们一眼,作出非常不乐意的样子,最终还是抬起身子去给他们泡茶了。到了厨房,赵吉乐马上给局里通消息:“目标已经出现,现在就在周家。”
缉毒处王处长非常兴奋,立刻指示:“你放下周润发,如果对方离开,你立刻盯住,随时跟我联系,我现在就派人接应。”
赵吉乐报告完了,水也烧开了,就泡了一壶茶端了过去,客厅却没有人了,赵吉乐有些紧张,连忙跑到楼上察看,华哥跟杜斌正在润发房间鬼鬼祟祟地商量事情,润发见到赵吉乐,故意作出非常不高兴的样子质问:“你干吗?乱跑什么。”
赵吉乐说:“你不是让俺泡茶吗?茶泡好了人又跑了,下次俺不伺候你们这一份。”说完就下楼了。
杜斌问润发:“你这个亲戚是什么人?挺倔啊。”
润发:“是我表哥,虽然是农村人,在家里也是独苗一根,又有我爸护着他,就有点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今天还好,可能是看老板有身份,平时让他给我干点啥,门都没有。”
杜斌让润发捧得高兴,对华哥说:“润发兄弟人不错,今后也少不了麻烦人家,生意上的事多照顾照顾,有时候手头紧了,也别太计较。”
华哥对润发说:“老板多够意思,听明白了没有?”
润发连忙说:“听明白了,谢谢大哥。”
杜斌哈哈一笑:“好,今后就叫大哥,别老板老板的,叫大哥比叫老板亲近。我们走了,以后没事也不跟你联系,有事跟你联系的时候你尽量办就是了。”
润发连连答应,把杜斌跟华哥送到了楼下,赵吉乐却不在客厅。杜斌跟华哥出了大门,赵吉乐早已经更换了装束,等在了外面,远远缀在了他们身后。杜斌跟华哥叫了一辆出租车,赵吉乐左右看看,没有出租驶来,正在着急,一台破旧的夏利停在了他跟前,赵吉乐一看,驾车的正是缉毒处的警察,连忙钻进车里,警察二话不说就跟上了前面的出租。赵吉乐问他:“你倒挺明白。”
缉毒警察说:“我接到通知就赶了过来,正好碰上周主席的小子送他们出来,就没露面,在街对面等着。”
赵吉乐:“这回弄得好真能抓一把大鱼,到时候你们缉毒处就该好好牛一把了。”
缉毒警察说:“我们处长说了,这一回如果能把海阳市的毒窝子端了,论功劳你是头一份。”
赵吉乐:“真的?你们处长还真够义气。”
缉毒警察猛然刹车:“他们下车了,怎么办?”
赵吉乐:“什么怎么办?我也下车,你找个地方把车停好,然后过来跟我会合,有什么事我也好有个帮手。”
缉毒警察:“我过来就是给你当帮手的。”
不远处,华哥跟杜斌在街角一处卖冷饮的小摊跟前停了下来,然后坐了下来,要了冰啤酒慢慢享受起来。赵吉乐从车上下来,看了看华哥跟杜斌,心里暗暗奇怪,他绝对不相信华哥跟老板会专门到这儿的街边小摊上喝啤酒消遣,他们肯定有事。赵吉乐左顾右盼,忽然觉得有些诧异,因为这里正是鼠目居住的小区。
华哥跟杜斌非常有耐心,赵吉乐也只好耐下心来盯着他们,不远处,配合赵吉乐的缉毒警察蹲在马路边上抽烟。过了许久,鼠目的桑塔纳停在了楼下,鼠目跟张大美从车上下来。老板跟华哥死死地盯着鼠目跟张大美,等鼠目跟张大美上楼之后,就拿出手机拨打起来。
市长钱向阳如约来到赵宽的办公室,赵宽请他坐下之后,打开办公室的门朝走廊里窥探了一番,然后关严办公室的门。钱向阳愣怔怔地看着赵宽,忐忑不安地问:“怎么了?在你的办公室里还怕有人偷听吗?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闹得我心里发毛。”
赵宽坐到了钱向阳的旁边,悄声说道:“确实有点事情,很严重,我跟你商量一下。”
钱向阳真的有些紧张了,本能地压低了声音问:“什么事情?你快说。”
赵宽:“最近我接到举报,市里某领导到香港考察期间私自跑到澳门赌博,输掉了几百万,用驻港办事处的资金堵了缺口……”
钱市长震惊,腾地站起身:“真的?谁?”
赵宽:“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是不是真的还得经过调查,所以我也不好现在就把人家的名字端出来,还请你这位大市长谅解。后来,这位领导用自己家的资金把驻港办事处的窟窿堵上了……”
钱向阳再次震惊:“不可能吧,谁家能有几百万?我敢断定这堵缺口的钱也不是好来的。”
赵宽:“据说这些钱倒是有正当的出处,是他老婆办公司做生意这么多年挣下的,可笑的是,这位领导骗他老婆说微软公司要在咱们海阳市办分公司,让他老婆投资,用这种办法把他老婆的钱骗出来堵了窟窿。”
钱向阳:“我知道了,孙国强,咱们领导班子里,只有他老婆能有这么多钱。”
赵宽:“你老钱真敏感,既然你猜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现在这件事情仅仅是传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得调查,结论产生于调查研究之后。还是那句老话,既要对党和国家负责,也要对干部本人负责。这件事情我们不知道就不说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查。有,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没有,还人家一个清白。”
钱向阳:“这对,没问题。”
赵宽:“孙副市长是省管干部,我们没有权力对他开展立案调查,可是仅仅凭举报就向省上汇报又有些草率,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做一些工作,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钱向阳:“你考虑得很有道理,我同意你的意见,慎重一些,先不急于向省上报告,别弄得满城风雨,到时候什么问题也没有我们就非常被动。但是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们到时候也难逃知情不报、管理失察的责任。我看这样,先查核一下孙国强的出境纪录,然后组织人对香港办事处的财务开展审计,如果真有此事,他们的财务账面上不可能反映不出来。”
赵宽:“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为了避免麻烦,给调查工作创造一个顺畅的环境,我建议近期就把香港办事处的臧主任调回来,另外安排个职务,这样对香港办事处开展审计就合情合理,也可以避免干扰。”
钱向阳:“这好办,后天的市长办公会议上我提出来,如果有人反对,我就推到你那儿,你表态支持我的意见就妥了。你看把他调回来安排个啥职务呢?派谁过去接替他?”
赵宽:“政府副秘书长怎么样?在前面再加上常务两个字,这样他就不会有太大的抵触,好赖算是提升了半级,估计他会顺顺溜溜地回来就职。派去的人最好是懂得财务、为人正直、工作负责的人。”
钱向阳:“书记推荐个人。”
赵宽:“这个人还得政府那边出,市委这边出就不顺了。”
钱向阳:“那就派财政局刘副局长过去,这个人还不错。”
赵宽想了想,说:“可以,去之前你跟我都找他谈谈,让他感觉到市委市政府对香港办事处的审计工作非常重视,却又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孙国强的事情更不能跟他透漏半句,否则会影响他的主观判断,如果他再把审计当成案子办,容易出现问题。”
钱向阳:“好说,就这么定了。唉,但愿孙国强能好自为之,没有这些事儿,不然,他这后半辈子就完了。”
赵宽:“根据我掌握的情况,这件事情可能很难善了,八成是真的。”
钱向阳:“是吗?如果我们市的常务副市长真的出彩了,我们脸上可就都无光了。”
赵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没办法。党纪国法谁都懂,硬要那么干,只能自求多福,这种事情跟工作有失误不同,工作有了失误我们还可以以集体决策、承担领导责任来帮他分担一些。这种问题,别人无法替他买单,你老钱跟我老赵只能自己把脸擦干净,准备向上级做检讨吧。”
钱向阳:“唉,谁的任上出了这种人这种事都够倒霉的。”
赵宽:“这件事情现在只限于你我两个人知道,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钱向阳:“我明白,书记你放心,不会从我这儿漏风的。”
赵宽:“那就好,那就好,不是我不放心,而是因为这件事情太重大了,让人心里颤颤悠悠的,老钱你别多心啊。”
钱向阳:“不会,那哪会,你今天找我商量这些事情不就是对我老钱的信任吗?后天的市长办公会议你是不是也参加一下?”
赵宽:“我不参加,一切正常进行,你提出的人选如果有争议,我表态支持,咱俩口径一致估计不会有人硬着头皮跟咱俩对着干。”
钱向阳:“这倒是,还有别的事吗?”
赵宽:“没有了,这件事情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们随时通气。”
钱向阳:“那好,没别的事我就去安排一下,事先跟财政局刘副局长透透口风。”
赵宽:“这是必要的。”
钱向阳:“那我就去办了。对了,我们家陶仁贤的事情你还是高抬贵手,我真怕她热情太高把事情干砸了,咱们那个大院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市长老婆还是尽量少掺和好一些。”
赵宽:“又来了,又来了,你对你们家陶仁贤有偏见,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以书记的身份去干预影响什么,在大院里我也只是个普通居民,你这位市长总不该剥夺我的民主权利吧?”
钱向阳无奈,哈哈一笑:“看来你是一定要把我们家陶仁贤推到磨道里当驴使唤了。”
赵宽:“不敢,那还得看大家拥护不拥护她,大家拥护,你跟我也没必要强行干预,你也可以行使你的民主权利,投反对票么。”
钱向阳:“那我就投反对票。好了,这都是小事,我也不拿这件事情麻烦你书记了,我走了,还是那句老话,该干吗干吗去。”
钱向阳走了,赵宽摇头叹息。作为市委书记,班子成员中有人发生这种问题,丢脸不说,政治压力也足以让他摇头叹息了。
孙国强坐在车上,手机响,孙国强接通,来电话的是杜斌,杜斌报告:“孙哥,找到人了,真的跟那个记者在一起。”
孙国强看看司机,说:“噢,你确定吗?”
杜斌:“确定,我手下报告了以后,我又亲自盯的,我亲眼看见他们一起上楼了。”
孙国强:“好,我知道了,改日我再跟你联系。”
放下电话,孙国强的脸扭曲成了一块炸得过火了的油饼。
赵吉乐还在跟踪华哥跟老板,老板杜斌收起电话,对华哥吩咐了一些什么,便上了一辆出租车自行离去,而华哥却继续留在原处。赵吉乐吩咐缉毒警察:“你跟上他,再让局里派一两个人协助你,我得在这儿看着这小子,看看他们要玩什么花样。”
缉毒警察匆匆忙忙说了声:“那好,你小心点,我通知局里派个人过来支援你。”然后就驾车跟上了老板的出租。赵吉乐掏出手机给鼠目挂电话:“你在干吗?怎么把张大美弄到你这儿来了?想金屋藏娇是不?”
鼠目懵然:“你怎么知道?你在哪里?”
赵吉乐:“我就在你们家楼下,偶然碰上的。”
鼠目:“你别胡说啊,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该干吗干吗去,别在这儿多事。”
赵吉乐:“我倒是想该干吗干吗,也根本不想管你的事,可是有人在管你的事,算了,不跟你多说了,你自己小心吧。”这时看到华哥正在转移,连忙挂断了电话。华哥却没有走远,在近处来回溜达着溜腿。赵吉乐骂了一声:“他妈的,老子还以为你要溜呢。”
鼠目住宅内,张大美问他:“谁的电话?有事吗?”
鼠目:“我外甥,没什么事。”
张大美:“今天我们已经到法院正式立案了,你估计孙国强接到诉讼通知书之后会怎么对付我?”
鼠目:“把你送进精神病院那种事情他都办了,下一步往好里说,可能会应诉,不过可能性不大,因为,同意离婚或者拒绝离婚对他来说都是无法做到的事情。往坏里想,面对这种局面,我想除了杀人灭口他也再干不出别的事了。”
张大美:“不会吧,你真的相信孙国强会下那种毒手?”
鼠目:“不是我挑拨你们,你们也用不着我挑拨,我实话实说,孙国强现在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惊讶。所以,我还是奉劝你小心一些,没事别到外面去,需要什么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买回来。这是我家附近一些餐馆的名单和电话,饿了就让他们送外卖上来,这家西安小吃的肉夹馍,这家乐乐餐厅的蛋卷套餐都还不错,值得一试,过去我常叫他们送外卖上来。总之,一直到法院开庭之前,一定不能让孙国强知道你的下落。”
张大美:“开庭还得十来天,我就整天躲在房子里?这跟蹲监狱有什么区别?”
鼠目:“跟蹲监狱大有不同啊,蹲监狱完全没有自由,这里有充分的自由,蹲监狱除了犯人没人陪你,我没事就过来陪你,蹲监狱人家给你什么你就得吃什么,在这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太不一样了。退一万步说,即便是蹲监狱,你也得忍过这十来天,蹲十来天监狱也算不了什么。”
张大美叹息:“唉,只好这样了。”
鼠目:“你先休息一会,我出去办点事儿。”
张大美:“你忙你的吧,别因为我的事耽误了你的事。”
鼠目:“我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跟你的事。”
张大美嘻嘻一笑:“又夸张了,你是不是该到医院看看你姐姐去了?”
鼠目拍了一巴掌脑门:“对了,你不说我倒忘了,该死,我真得到医院看看姐姐去了,你赶紧休息吧,对了,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张大美:“你快去吧,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吃,想吃了我打电话叫外卖。”
鼠目拉开门,鬼鬼祟祟地朝外面窥探了一番,好像门外就隐藏着什么危险似的,然后才动作夸张、蹑手蹑脚地离去。张大美送他出门,看到他故意作出的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
鼠目下楼来到外面,东张西望地找赵吉乐,赵吉乐早就看到了他,连忙躲了起来,他怕跟鼠目接头说话让华哥发现。鼠目东张西望了半会儿,没有找到赵吉乐,嘟嘟囔囔地说:“这小子,还说就在我家楼下,又忽悠我了。”然后钻进自己的车离去。
华哥看到鼠目离开,连忙挂电话请示:“老板,男的走了,女的没出来。”
杜斌吩咐:“别管男的,就盯住了女的。”
华哥答应了一声,挂断电话,找到街边一家卖烤肉的摊子,要了啤酒、烤肉开始进食。赵吉乐也饿了,却不能像他这样随意吃喝,气哼哼地骂:“狗日的,你自在不了几天了,到时候老子也在你面前吃肉喝酒,好好地馋馋你。”
市长办公会议,钱向阳对到会的副市长们扫视一圈,又对到会的秘书长吩咐:“都到齐了吗?”够资格参加市长办公会议的人是有数的,除了市长、副市长之外,就是各局的局长或者副局长,凡是会小学一年级算数的人都能够数得过来。钱向阳这么问仅仅是一种习惯,一种领导者需要下级随时回应自己的需要。秘书长郑重其事地又把到会的人员扫视了一遍之后,才郑重其事地回答:“都到齐了。”
钱向阳“嗯”了一声然后宣布开会。
市长办公会议原则上是每周一上午召开,主要任务是通报、总结上一周的市政工作,掌握市政工作的进度和存在的问题;安排部署下一周的市政工作,对市政工作存在的问题提出应对方案、解决办法。有时候也会根据工作要求和市政工作的需要,临时决定一些市长职权范围内的人事变动。如果临时有比市长办公会议更重要的活动冲突,那就顺延半天或者一天,但是每周这个会议是必开不可的。如果市长不在,就由常务副市长主持,如果常务副市长也不在,就由排名老三的副市长主持召开,依此类推。这个规矩到底是从哪一届政府开始实行的已经无据可考,但是实践证明市长办公会议对于掌握市政动态、推动各项工作、及时处理解决问题效果很好,就一直延续下来,而且越来越规范,越来越受到重视,越来越具有权威性,议题也越来越宽泛。
钱向阳跟赵宽商量驻港办事处人事变动问题的时候充满信心,并没觉得这件事情会有什么难度。回到家里回过神来想想,才感到要在会议上提出这件事情并不像他想像得那么轻松容易。首先,要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这样才不会引起孙国强的警惕,也才会顺利过关。难度就在于这个正当理由并不是餐桌上可以顺手拈来的牙签,要找到一个正当理由还真需要动一番脑筋。于是钱向阳就躺在床上开动脑筋,拼命要找到一个能让自己相信、也能让其他副市长相信的合情合理的理由来。钱向阳躺在床上动脑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就干扰了同床之人陶仁贤。陶仁贤用她特有的方式提出抗议,那就是用屁股用力床,高级席梦思在她丰满肥大的臀部的作用下如同在狂风巨浪里颠簸的一叶扁舟,几乎要把瘦小的钱向阳从床上弹到地上。
陶仁贤最近公务繁忙,在赵宽的授意下,经过机关事务局的指点,紫苑路街道办事处出面把陶仁贤借到了紫苑路3号大院居民委员会筹备组。于是陶仁贤兴致勃勃地带着原单位的薪水开始了组建紫苑路3号院居民委员会的宏伟工程。这项工作其实是非常麻烦的,要向广大居民做深入细致的宣传、采取事先协商的方式跟居民们酝酿居委会构成人员候选名单、拟定居委会工作章程、跟上级主管部门沟通候选人员名单、和居委会候选人谈话做工作、制定居委会工作人员岗位责任制、选择确定居委会办公地点、购买配备居委会办公桌椅、办公用品、筹备居委会选举大会等等等等。三号大院居民的特点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是事情关己也往往不愿意出头露面,遇到出力跑腿的事情,更是谁也不愿意支付体力和智力。这也难怪,大院里住的都是领导干部和他们的家属,习惯了指挥别人、让别人为自己提供服务,也习惯了让别人无微不至地安排自己的一切,现在要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行使自己的民主权利,他们反而不习惯了,就像让惯坏了的孩子干家务活,不会干,也不愿意干。
居委会筹备小组有3个专职成员,还有3个兼职成员。专职成员除了陶仁贤之外,还有一个机关事务管理局的干部和紫苑街街道办事处的干部,这两个干部对三号大院的住户们有一种疏离感、畏惧感,办起事来畏首畏尾、缩手缩脚,尤其是挨门挨户宣传动员的时候,他们连敲领导家的大门都不敢,更别说面对现任领导、前任领导和他们的家人做宣传鼓动工作了。全靠陶仁贤一个人喋喋不休、口沫横飞地对这些邻居畅谈组建居民委员会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对大院的管理模式进行改革的可行性和必然性,动员人家积极参与大院管理的改革和组建居民委员会的工作。兼职成员各有各的工作、各有各的事情、也各有各的麻烦需要处理,所以虽然挂了个名,对居委会的筹备工作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贡献。这样一来,陶仁贤就非常繁忙,也非常劳累,过去千方百计找说话的机会,现在天天时时喋喋不休说得口干舌燥,不得不随时随地提着一瓶矿泉水润喉。腿脚也跑得又酸又疼,好容易有了坐下休息的机会便觉得是莫大的享受。尽管劳累奔波,可是她却在这繁忙中品尝到了精神的充实感和自我的价值感,因而乐此不疲。倒霉的就是钱向阳,陶仁贤有时候在外面工作不顺心了,或者太累了,就难免拿他撒火,今天晚上就是例子,他为了更换驻香港办事处主任的问题辗转难眠,影响了急需睡眠的陶仁贤,陶仁贤便在床上制造地震来回应他。
“你干吗?”钱向阳让她制造的地震打断了思路,有些恼火。
陶仁贤:“你干吗?好好的不睡觉折腾什么?”
“是我折腾还是你折腾?”
陶仁贤:“当然是你折腾,人家白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累得腰酸腿疼,你翻来覆去地折腾啥?让不让人睡觉了?”
钱向阳:“你活该,谁请你忙了?你以为自己真能当上那个居委会主任啊?我断定你得落选,也就是赵宽眼神不好,看着你行,可惜居委会主任不是任命的,是选出来的,赵宽也只是一票。”
陶仁贤愤怒了,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把拳头当了鼓槌,把床铺当了大鼓,嗵嗵敲打着床铺,活像为自己的话伴奏:“你以为我就那么看重那么一个小小的居委会主任吗?你庸俗、浅薄,白跟你过了半辈子了,想当初我陶仁贤……”
历史的经验告诉钱向阳,如果放任她这么信口开河地说下去,陶仁贤必然会把历史的、现实的、过去的、未来的种种想像和事实编织成一条滔滔不绝的语言河流,并且把他淹没在这条河流中,让他像遭遇洪水的难民受尽磨难。于是他赶紧打断了陶仁贤的话头:“好了,你别委屈了,人人都有烦心事儿,我现在烦着呢,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好吗?”
陶仁贤撇撇嘴:“堂堂大市长还会有什么烦心事儿?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是让人家抓住狐狸尾巴了?”
钱向阳故意作出恼火的样子:“胡说八道什么?我是那种人吗?”
陶仁贤嘿嘿一笑:“我看你也不是那种人,凭你这幅长相,即便人家跟你凑热闹,那也是看上你这个市长的职位了,对你这个人我断定没有哪个女人能觉得顺眼。我当初就是睁眼瞎,不然我怎么会嫁给你。”
钱向阳说:“你睡吧,明天还得继续为三号院的居民服务呢,我去抽支烟。”
陶仁贤惊讶:“你心里还真的有事啊?现在当官的哪有几个为公家的事情半夜睡不着觉的,老实交代,你在外面干啥了?”
钱向阳:“我在外面能干啥?真的是工作上的事,你别烦我,我去寻思寻思。”
陶仁贤躺倒了枕头上,却没有睡觉,对钱向阳说:“你说说,啥事,我帮不了你的忙,起码可以听你诉说,遇到事情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受。”
钱向阳乜斜她一眼:“给你说?然后你明天再满世界宣传去?”
陶仁贤撇撇嘴:“你也真够有意思的,你仔细想想,凡是你工作上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往外说过?”
钱向阳嘿嘿冷笑:“那是因为我从来不告诉你。”
陶仁贤负气地翻过身去,不再搭理钱向阳,决心就此进入睡乡,为明天的辛劳和繁忙储存体力。钱向阳来到外面,抽了一支烟,其实他并不真的抽烟,真的抽烟是要把烟深深地吸入肺中,让尼古丁和烟焦油毁灭部分肺细胞之后,再缓缓吐出。钱向阳仅仅是把烟咂上一口,然后就原封不动地吐出来,俗称过堂烟。这种抽烟的动作和方式类似于幼童吃奶,据科学家研究,用这种方式抽烟的人其实是童稚心理再现,不断重温吸食母乳的乐趣而已。抽过烟,仍然没有想出合情合理调回驻香港办事处主任,把财政局副局长派去代理驻港办事处主任的理由,钱向阳真的有些发愁了。他确实有些担心自己的提议过不了关,那是很伤面子的事情。
钱向阳回到卧室躺到床上仍然无法入眠,又不敢翻来覆去地干扰陶仁贤,只好硬邦邦地挺着,活像一条经过冷冻的带鱼。陶仁贤忽然翻过身来,充满同情地柔声问道:“看来你确实遇到难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钱向阳叹息了一声,事先为自己不得不透露本市的重大情报而愧疚了一下,然后犹豫不决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准备把香港办事处的臧主任调回来,明天会上就要讨论这件事情。”
陶仁贤问出了一个在市长办公会上很可能与会人员都会问道的问题:“为什么?他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不能不承认这位驻香港办事处的主任是个很能干,或者说很适合在官场上混的人。也不知道他用什么鬼办法,把市领导们包括他们的家属糊弄得团团转,据说省领导对他也非常满意,甚至想把他调到省驻港办事处去,仅仅是因为省驻港办事处的级别是副厅级,市驻港办事处是副处级,如果平调,市驻港办事处主任到省驻港办事处只能当个副手,市驻港办事处主任当然不会愿意,“宁当鸡头不做凤尾,”这是从政者的座右铭。而一下要把一个副处级提拔成为副厅级,在现在的干部管理机制下,要找到令人心服口服的理由实在麻烦,而且省驻港办事处的主任也不是等闲之辈,动用自己掌握的一切资源发动了一场阻击战,把这件事情阻止了。
陶仁贤的一句问话进一步提醒钱向阳,调这位驻港办事处主任回来,确实并不像他跟赵宽想像的那么容易。他试着把陶仁贤当成参加市长办公会议的同僚,找理由回答这个问题:“工作需要么。”
陶仁贤:“里面肯定有事儿,哪来那么多工作需要,都是借口。”
钱向阳叹息了一声:“是啊,如果连你都不相信,这个借口可能更糊弄不住别的领导,人家即便嘴上不问出来,内心里也会不住地问。”
陶仁贤:“你就是因为这件事烦啊?真没必要,赵书记知道吗?”
钱向阳:“赵宽不知道我能随便办这种事情吗?准确地说,这就是他的主意。”
陶仁贤:“既然是他的主意,那就让他去说么。”
钱向阳:“废话,他要是能去说,还用得着我出面吗?问题是他不能出面说这件事,只能由我出面说。”
陶仁贤:“凭什么他当导演你当傀儡?你就稀屎软蛋,只会在家里在我面前耍威风。”
钱向阳对陶仁贤的指责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是真事儿,赵宽既不是导演,他自己也不是傀儡。他之所以对赵宽百依百顺、积极配合,真正的原因他曾经给陶仁贤说过:赵宽如果提任省委副书记,他能不能顺利地接任市委书记,赵宽是关键的环节。按照年龄,如果在这个时候他能够再提一级,等于搭上了末班车,如果漏了这班车,那他就再也没有提升的希望了。多年的从政经验让他懂得,组织上最讨厌的事情就是领导班子党政不和,遇到这种问题,往往是同时调离,谁也别想提升,结果就是两败俱伤。而那些哥俩好式的领导班子,不管是真好是假装的,只要能让上级认为这个领导班子团结,肯定能够加分,结果往往也是各得其所、皆大欢喜,这正是钱向阳追求的结果。所以,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赵宽在即将提拔之前,不要对自己有任何的负面看法,不要对自己有任何的意见,更不要把自己归到对立面去,如果发生那种事情,最终吃亏的还是钱向阳自己。
钱向阳对陶仁贤说:“有些事情不能给你说,这件事情赵宽也是没办法只能这么做,我在这件事情上只能配合他,支持他,其实配合他支持他就是配合我自己、支持我自己,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陶仁贤说:“什么事那么神秘?”看到钱向阳做出了宁死不屈、打死我也不说的表情,陶仁贤知道这是他万万不可说出的秘密,跟他在一个枕头上睡了半辈子,这点见解陶仁贤还是有的,那就是:真的需要保密的事情,这位钱向阳绝对不会告诉她。每到这种时候,尽管陶仁贤是一个极富好奇心的女人,却也不得不放弃这份好奇,就像一个荷包羞涩的人彻底放弃对豪华轿车的梦想。她再一次倒在枕头上准备入睡,同时对钱向阳提供了进入梦乡之前的最后一个意见:“这有什么犯难的,现在你们吃吃喝喝迎来送往的事越来越多,把那个臧主任调回来专门管这种事情,充分发挥他的作用,大大提高接待规格,理由还不够充分啊?再说,直接把赵宽端出来,就说是你跟他已经商量定了的事情,那些副手谁还敢再放个屁?!”
陶仁贤入睡前的一句话让钱向阳茅塞顿开,他跟赵宽本来商量好的是,如果大家有不同意见,他可以往赵宽那里推,当着赵宽的面他没有多想,一口答应了。过后却又觉得这样不妥,如果在会上大家提出异议,他这个市长还要靠书记的支持才能决定市长职权范围内的事情,作为市长显得无能、窝囊,很没面子。这正是让他踌躇难决,彻夜难眠的深层次原因,陶仁贤说的有道理,既然是他跟赵宽共同确定的事情,在会上干脆对他跟赵宽原来商量确定的程序作一点小小的技术性修正,不再把赵宽当作二线作战的预备队,直接让他参战,就说这是他们两个人已经商量确定的事情,很难想像,市委书记和市长共同决定的事情,有哪个副手有勇气、有理由提出不同意见。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很好的附加价值,可以让所有人感觉到,海阳市的书记、市长精诚团结,合作愉快,这正是上级最愿意看到的局面,也是钱向阳能不能顺利搭上末班车的重要加分因素。
市长办公会上,照例讨论了一些目前市政建设正在进行或者准备进行的工作之后,钱向阳按照陶仁贤的主意提出了调整驻香港办事处人选的意见,他说,现在政府工作中迎来送往的接待任务越来越繁重,政府的公关工作已经成为极为重要的工作手段。为了搞好政府公关工作,更好地迎来送往、接待上下左右用得上的人士,为海阳市的发展和进步创造更加良好的内外部环境,他跟书记赵宽商量后决定,把这方面有特长的驻香港办事处主任调回来,担任市政府常务秘书长分管接待工作,让市财政局刘副局长赴港暂时代理驻港办事处主任的工作。果然让陶仁贤说中了,理由正当,又经过他和书记共同商量决定,别人谁也不好再说什么,会议一致通过了这个人事调动案。钱向阳看到提议顺利通过,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想,老婆陶仁贤这个主意倒还不错,一开始就把书记端出来,省了好多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