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大街已经没什么人了。任凭风一个人向客栈走去。突然,两柄剑从树上向他刺来,两个黑衣蒙面人偷袭任凭风!猝不及防之下,任凭风立刻受了伤。任凭风拔出剑来,和两人斗在一起,由于对手武功高强,任凭风寡不敌众,之前又受了伤,顿时身上挂了彩,但他也重重刺伤了其中的一个。两个黑衣人见势不妙,唿哨一声,跑了。任凭风坚持走到客栈门口,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掌柜听到声音走出来,见到满身是血的任凭风,惊叫起来。
第二日,夏鱼儿正在看几张图样,江伯匆匆跑进书房:“太太,不好了,任先生受伤了。”
夏鱼儿急得跳起来:“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是华阳客栈掌柜的叫人送的话,说伤得还很重。”
夏鱼儿赶忙收拾东西和江伯一起赶往华阳客栈。
客栈内,任凭风紧闭双眼,躺在床上。一个大夫正在给任凭风号脉,客栈掌柜站在旁边。夏鱼儿带着江伯赶来,一看任凭风的样子,她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夏鱼儿扑到床边,不顾别人的目光,紧紧抓住任凭风的双手:“凭风。”江伯冲掌柜和大夫使了个眼色,几人退出门外。
夏鱼儿含泪看着任凭风,任凭风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她,勉强笑笑。“伤成这样,你还笑。”
任凭风用微弱的声音说:“能笑就说明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听到这句话,夏鱼儿趴在任凭风胸前,放声大哭。任凭风想抬手抚摸她的头发,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这时江伯走进来:“太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得想办法让任先生养好伤,大夫说伤养不好,会落下病根的”。
夏鱼儿擦干眼泪说:“江伯,你去叫几个佣人来,把任先生抬到咱家去。”
任凭风连忙说道:“不用麻烦。”
夏鱼儿急了:“这时候你还跟我争,你死了,我下半辈子找谁去?”话一出口,她脸红了,江伯也呆呆地看着她,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此时,常野在院子里担水浇花,在花园里松土栽培,忙得不亦乐乎。花园里有些散落的木头和旧砖,常野一一捡起,搬到靠墙的地方,累得满头大汗。又弯腰拿起一块木头,仔细端详。秋儿背着小桃从大门外进来,十分吃力的样子。常野看到了,若有所思,找了一些木头放在树下的空地上,开始干起木匠活来。他一时用斧子,一时用刨子,一时用凿子,忙得团团转。
过了几天,常野来到小桃房间外,叫道:“小桃姑娘,请你出来一下。”
小桃在房间里问:“什么事?”说着,秋儿扶着小桃出来。小桃看见常野,突然她愣住了。常野的身边放着一辆精致的木轮残疾车。
小桃坐在车上,常野推着她四处走动着,小桃十分兴奋。
夏鱼儿看见,走出来问道:“常野,这是……什么东西?”
“我看二小姐行动不便,背来背去的,为她做了一辆小车,人坐上去,可以推着走的。”
夏鱼儿上前推了推,真的很轻,夏鱼儿非常高兴,没想到常野看上去一副拙相,却这么内秀,竟做出这么一辆小车来!
只见小桃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笑得一脸灿烂。
夏鱼儿笑道:“妈是高兴坏了,有了这辆小车,秋儿省了力气,你也坐着舒服。常野,以后只要二小姐出门,你就和秋儿一块陪着,万一车子哪儿坏了,也好随时修理。”
小桃有些害羞:“妈……这多不好。”
夏鱼儿眼一瞪:“这有什么?自己家的下人,就是跟腿的。再说,有常野跟着,妈也放心,万一遇上流氓什么的,就不怕了!”
小桃有些忸怩地说:“妈,那……我们出去了。”
常野推着小桃走在街上,引得许多人看稀罕。司马弓也挤在人群里看。看到常野推着小桃,露出得意的微笑。而小桃则用害羞、窘迫、感激的目光看着常野。
当天晚上,夏鱼儿十分高兴,拿出两块大洋奖给常野,让他到柳鸣儿那里做几身好衣服,这样也好跟着小桃出去。常野拿到大洋磕头致谢,先下去了。夏鱼儿望着常野的背影笑了笑,站了起来,向任凭风的房间走了出去。
此时任凭风正在房间里练拳,夏鱼儿推门进来。任凭风停下手,叫了一声:“鱼儿。”
夏鱼儿走上前去,心疼地说:“怎么练上拳了,你身体还没好呢,再伤着怎么办?”
任凭风笑道:“不会,我已经好多了,走上一趟拳,人就更精神了。这是我的独门健身方法,别人都不知道,你想学以后我教给你。”
夏鱼儿本以为是真的,见任凭风说完后坏笑,才意识到任凭风是在骗他:“讨厌,刚能动弹就油嘴滑舌的,就躺在床上动不了的时候最老实,看着可爱。”
任凭风一笑:“是吗,这还不简单,我出去再找谁打上一架,很容易就又被架回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夏鱼儿赶紧捂住他嘴巴说:“乌鸦嘴。”任凭风握住她的手,充满柔情地看着她:“鱼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江伯说,我抬到薄家的时候又昏迷了,是你不吃不喝在我床边守了两天两夜,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挺过来。”
夏鱼儿抬头问道:“是吗,有两天两夜?我都没注意。唉,心都给你了,人辛苦些算什么?”
任凭风感动地说:“鱼儿,以后我会把这两天两夜加倍还给你,整天陪着你。”
夏鱼儿羞涩地低下头,任凭风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说话了。她靠在任凭风胸前,任凭风紧紧地抱住她。
正在这时,房门猛地被推开,小文跑进来,看见任凭风和夏鱼儿如此亲密,她愣住了。任凭风和夏鱼儿赶紧分开。
小文很是生气:“妈,你们俩在干嘛?干嘛搂在一块?”
任凭风连忙制止:“小文,不可以对你妈妈这么说话。”
小文大叫:“嗬,还没当我爸呢就开始教训起我来了,这要真当了我爸,还不得把我管死。”
任凭风脸色一沉:“没错,我是很想好好管教管教你,你完全被宠坏了,没有一个女孩子应有的温顺可爱,连一个做女儿的基本素质都没有!”
小文眼眶一红,指着任凭风说:“你竟然这么说我,任凭风,你太狠心了,我开始恨你了!”说完,她哭着跑了出去。望着小文的背影,夏鱼儿和任凭风对视一眼,同时忧心忡忡地摇摇头。
第二天,常野照常推着小桃在院子里散步,两人有说有笑,很是默契。小文放学回家正要回住处,忽然发现常野推着小桃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秋儿随在旁边。她奇怪地走过去,询问那是什么。秋儿告诉她是常野为二小姐做得轮椅,小文好奇地上前摸摸,对着小桃就说:“下来下来!我坐上去试试。”看到此景小桃含着泪,轻声对秋儿说:“秋姐,背我回房去吧。”秋儿十分生气,又不好说什么,只好背起小桃回住处去了。
小文一屁股坐上去,又颠了几下,高兴地叫起来:“坐上去真是舒服哎!常野,愣着干什么?快推我!”
常野不情愿地推上小文,慢慢走动起来。小文在车上手舞足蹈,不断地催促常野,常野只好推着小文跑起来,围着一片花园转圈。转眼间,常野推着小文已跑了几圈,满头都是汗水。
这时,夏鱼儿听到声音走出来,远远看见小文正在捉弄常野,气得向她跑去。小文扭头见母亲跑来,吓得尖叫一声,跳下车跑走了。
夏鱼儿来到常野面前指责:“你怎么推着小文转起圈来啦!”
常野满头是汗,用手抹一把:“大小姐让我……推的。”
夏鱼儿生气地说:“让你推你就推啊!以后小文再闹,你不要理她!”说完夏鱼儿转身要走。
常野叫住夏鱼儿说:“明天我想带二小姐到镇外头的山上去转转,天气这么好,整天窝在家里可惜了。”
夏鱼儿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一个好事,小桃好久没出去了,这也让她高兴高兴,顺便自己也同去散散心,于是就答应了常野。
一片山水之间,风景如画。远远的常野赶一辆马车,由远而近,最后停在湖边。
常野先从车上扶下夏鱼儿。又从马车上搬下轮椅车放地上。然后在春儿、秋儿帮助下,从马车上托着小桃,把她轻轻放在轮椅上。小桃异样地看了他一眼,正碰上常野火辣辣的目光。两人都有些窘。夏鱼儿看在眼里,似乎一怔。秋儿也看见了,忙躲开目光。
常野推着轮椅,一家人缓缓走在湖边。
湖边还充满野趣,芦苇稠密,不时有野鸭飞起。远处的山一抹青黛,风情无限。
看到这样的美景,小桃不禁叫起来:“妈,我几年没来这里了,这里越来越漂亮了!”
夏鱼儿看着周围的美景,感叹道:“是啊,一天到晚忙,一年四季忙,总顾不上带你出来。今儿什么事都放下,让你玩个够!”
小桃高兴地说:“妈,我一看见这山水,不知怎么心里忽然敞亮了,浑身也有力气了!”
夏鱼儿也十分高兴,自从常野来了以后,小桃是比原来开朗多了,自己也省了很多心,她对小桃说:“天地养人啊,特别是你,多出来活动活动有益处。桃儿呀,你应当感谢常野,是他提议带你出来玩的。”小桃偷偷看了常野一眼,非常感激的神态。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湖边空地上,众人架起一堆篝火,烧水煮饭,气氛热烈。常野背着弓箭,举两只野鸭子远远走来。众人一片欢呼:“常野快来!今天烤野味吃喽!”夏鱼儿远远地微笑着赞赏:“这孩子。”
直到傍晚,常野才赶着马车回到薄家大院。刚下马车,就看见薄小文正气冲冲等在那里。
夏鱼儿等人由众人搀扶着下了马车。常野又从车上抱下小桃,放在轮椅上。
看见小桃竟然受到如此的待遇,而且还有一群人带着她出去玩,小文嫉妒心起,冲上去眼泪汪汪的地大叫:“你们出去玩,为什么不叫上我!你们就知道宠着小桃,我辛辛苦苦读书,倒没有人理我!”她说着冲向小桃,抓住轮椅试图翻倒:“你这个小妖精,怎么会迷住那么多人的?”
常野赶忙护住小桃。夏鱼儿气得上前要打小文,江伯赶紧上来把她拉开。春儿忙拉起夏鱼儿走到一旁。小文还在撕打小桃,发了疯一样。小桃吓得直往常野身后躲闪,秋儿也护住她。常野突然叫道:“大小姐,今天出去玩,是我的主意,你要打就打我好了!”小文看着常野,气恼地上前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常野一动不动:“大小姐,你要有气就再打,请你不要怪罪二小姐!”小文又是一巴掌,气恼地:“你是她什么人啊!这么护着她!”常野仍然一动不动。夏鱼儿看常野忍辱挨打的样子,心中异常感动。过了好久,众人才把小文给拉了下来。
当天夜里,常野睡得正熟,突然感到院里好像有动静,他出门望去,只见两个下人手提灯笼,在院子里巡视,渐渐走来。突然有一个黑影迅速藏在一棵树后。常野也伏下身子,目光盯着树后那个人影。
一个巡夜的下人对另一个人说:“账房在那边,要看仔细一点,别招了贼。”
另一个说:“别吓唬自己!薄家几年都不招贼了。再说,账房又不是金库,还能有多少钱?”
两人举起灯笼,在账房前后仔细看了看走了。那个黑影,看巡夜的下人走了,慢慢站起来,走向账房门前。常野潜伏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又往前挪挪脚步,仔细一看,忽然认出那人是薄剑兰!常野有些纳闷,继续盯着看。
薄剑兰在门前鼓捣一阵,没有打开门,又转向窗户。用一根小铁棍别了一下,轻轻一推,窗户开了。薄剑兰回头看看,一跃跳进窗口,进屋了。常野终于弄清怎么回事,嘴角露出一丝鄙视的笑,悄悄走开了。
常野走到自己住的门前,正要进门。突然从墙角转出两个巡夜人,用灯笼照住他:“常野,你干什么去啦!”
常野一惊,忙支唔道:“我……肚子不好,出去……方便了一下。你们怎么在这里?”
一个巡夜人说:“刚才我们经过你门口,看你敞着门,怕有什么事,就等在这里。你没事吧?”
常野忙说:“我没事,谢谢二位!”说完俩人走了。常野急忙进屋,关上门,有些后悔地回头踢了房门一脚。
薄剑兰从家里出来后就匆匆走进小青楼下的小巷,对着小青的窗户扔了颗石子上去。
小青探出头来,看见薄剑兰,有些吃惊。薄剑兰对她做了个下来的手势,小青示意时间太晚了,薄剑兰又表示自己很急,有很重要的事。小青消失在窗口。
薄剑兰焦急地等待着,看见小青出现在巷口,薄剑兰飞奔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就走:“我从家里拿了些钱,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小青站着不动。薄剑兰停下脚步看着她:“小青,你怎么了?”
小青慢慢把手从他手中抽回:“剑兰,我不能跟你走。”
薄剑兰问道:“为什么,你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吗?”
小青轻轻摇头:“不行的,剑兰,我们在一起不合适,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你的心是热的,我的心早就凉了,被很多很多的事冻得冰凉冰凉的,就算我们今天私奔了,总有一天你也会厌恶我。”
薄剑兰忙说:“不,不会的。我发誓……”
小青掩住他的嘴:“不要赌咒发誓,我不希望你将来为自己的誓言而后悔。剑兰,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话,现在,我要回去了。”
说完,小青转身消失在黑暗中,薄剑兰呆呆地站立半晌,忽然狠狠一拳砸在墙上。
第二日,薄家上下都乱作一团,自从昨晚账房丢了二百三十块大洋后就开始人心惶惶了。账房门前聚了一些下人,议论纷纷。
一个账房模样的老先生,正急得团团转,嚎啕大哭。夏鱼儿仔细看看,摸摸窗户。转身见账房仍在哭泣,说:“你昨晚没住这里?”
夏鱼儿又转向江伯问:“昨晚有人巡夜吗?”
江伯答道:“每晚都有人巡夜,不会有误的。太太,要不要报官?”
夏鱼儿想了想:“暂时不要报官。我怕是家贼,先从内部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太太。”江伯说完就走了出去,他喊来昨晚两名巡夜仔细盘问,那两名巡夜吓得跪倒在地上说:“昨晚,没,没看到什么人啊!”江伯走到他们面前又问道:“你们再仔细想想。”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说道:“对了,好像昨晚看见常野在院子里,他说自己拉肚子。”江伯愣了一下,随即喊下人把常野叫来。
常野被吊在梁上,打得皮开肉绽。江伯坐在一旁说道:“我早就看你不是个好东西!说,你把钱放在哪里啦?”几个下人拿着棍子站在一旁,常野一声不响。
江伯说道:“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出来!”随即吩咐下人到常野屋里搜。说着,他起身出了屋门。
江伯匆匆走进客厅。夏鱼儿和秋儿正在议论,“太太,偷钱的贼找到了!”
“谁?”夏鱼儿问道。
“是常野干的!”
夏鱼儿一惊:“是常野干的?怎么发现的?”
江伯又说:“今儿一天,我一直在下人那里查。后来两个巡夜的人说,昨晚看到常野开门出去的,回来后慌慌张张,说是闹肚子出去了。我赶忙找到常野,开始他不承认,我让人吊起来打,才打几下,他就承认了,说钱是他偷的。”
夏鱼儿一脸惊诧和失望,疑惑道:“不会是……屈打成招吧?”
江伯连忙说:“不会!太太,这事冤不了他,从他进薄家大院,我就不放心,专门嘱咐人巡夜时注意他的动静,昨天夜里果然发现了他的行迹!太太,人不可貌相。他是刻意讨你喜欢呢,我一直觉得他来薄家是黄鼠狼进宅子……”
夏鱼儿不耐烦地摆摆手:“这要人赃俱获才算数呀?这里头不会有什么隐情吧?”
江伯解释道:“太太,能有什么隐情?无非存着侥幸心,想事情过后再取走这笔钱,你就是把他赶走,这二百三十块大洋也够他花一阵的了。”
夏鱼儿沉吟着:“你好像都想到了,也有道理。可我总觉得有些蹊跷。走,你带我去看看。“
在常野住处,门外挤了很多人,都很兴奋的样子。屋内,常野仍被吊着,痛苦不堪。
小文得意洋洋围着他转:“常野,这下露馅了吧?快把钱交出来吧!交出钱来,本姑娘可以给太太说说情,绕你不死。虽说现在是民国了,不准私设公堂,可他们愚昧啊,不听我的。你要是再硬撑下去,犯下这么大个罪,按家法可以打死你的!“
常野一言不发。外头有下人喊:“打!打死他!”
夏鱼儿和江伯匆匆走来,下人们赶忙敛声,闪开一条路。
夏鱼儿进屋,抬头看常野浑身是血,惨不忍睹,似乎有些不忍,说:“先放下他来!”
江伯只好示意下人,下人们很快解开绳子,把常野放了下来,但浑身仍然捆着,不能动弹。常野躺在地上。小文上前摸摸常野的伤,装模作样的摇摇头:“可怜啊!”
夏鱼儿冲小文喝斥:“出去!这里没你什么事!”小文哼一声走了。
夏鱼儿看着常野,表情复杂地盘问他,常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却拿不出钱来,夏鱼儿有些疑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但又找不出什么证据来。
这时薄剑兰喝得醉醺醺地进了大门,在黑暗中一跌一撞。看门人赶忙扶住他:“少爷,你可回来了,家里出了大事啦!昨夜账房的钱让人偷了!”
薄剑兰看了一眼,马上反应过来:“噢……这事啊,我……知道。”说完,他歪歪扭扭走了。薄剑兰经过常野的小屋,发现常野住处围了许多人,他踉踉跄跄跑过去,心想怎么这么多人啊?
有下人忙过来扶住他说道:“少爷,常野偷了账房的钱,正审问呢。”
薄剑兰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挤进常野屋里,看常野被捆绑着,遍体鳞伤,生气道:“你们为什么……把他打成……这样?”
江伯说道:“少爷,常野偷了账房的钱!他自己承认的。”
薄剑兰走过去,踢了常野一脚:“你……真地承认啦?”
常野点点头,薄剑兰指指常野:“天底下……还有你这样的……傻瓜!钱不是你偷的……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揽?”
江伯吃惊地问:“少爷,你说什么!钱怎么不是他偷的?”
薄剑兰环顾了一下四周的人,说道:“告诉你们吧,钱是我……偷的!和常野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常野松了一口气,泪水又流出来。
江伯忙说:“少爷,你喝醉酒了,别乱说!快把少爷送回房去!”
两个下人忙上前扶住,薄剑兰挣开了,说:“我没醉,你们快把常野放了!这事真地和他没关系!昨夜,我去账房,先撬门……没撬开,又去撬窗,一撬……开了,我就跳进去,撬开抽屉,拿了钱……一共是……二百三十块大洋……对不对?我拿着钱,我去找小青……可小青不跟我走……她不走,我就去……喝酒,把钱都花了,花了……”
夏鱼儿已气得浑身发抖,面色惨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畜生!来人把他给绑起来”
薄剑兰被绑在客厅的柱子上,嘴角被打出血来。客厅门紧锁着。江伯在走廊里急得团团转。四个下人守着大门,面无表情。
薄剑兰在客厅里挣扎着喊:“江伯,快把我放了!”
江伯扒在门缝上,愁眉苦脸地:“少爷,没有太太的话,我不敢放你啊!少爷,你说你把这事弄的,怎么能偷家里钱呢,要钱你说话么!连我也落了一身不是,错怪了常野,把他打成那样……”
常野躺在自己的床上,赤着上身。春儿端着药水,夏鱼儿正细心为他伤口涂抹药水。常野疼得咬牙切齿,却不肯呻吟。
夏鱼儿心疼地说:“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不是你干的,为什么要承认,白白挨了这一顿打。”
常野答道:“太太,我夜里起来……解手,无意间发现有个黑影在后院……一晃,我以为来了贼,就匆忙开门追了上去。后来发现是少爷……撬窗户,就明白了,赶忙回到自己屋里。天明江伯追查,一个一个问下人,有的还挨了打。我就想,自己担起来算了,免得少爷挨打,也免得下人们受牵连……”
夏鱼儿感动地说:“常野,叫我说什么好,说你傻吧,你比谁都聪明,连那种谁都没见过的轮椅都会做;说你聪明吧,连这样白挨打的事你也敢担!你说你是聪明,还是傻?说说看!”
这时,江伯走进来,低声问:“太太,少爷还在客厅里绑着,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把他……放了吧?”
夏鱼儿板起脸:“不放!饿他三天再说。”
这时常野艰难地爬起来,突然跪在地上:太太,放了少爷吧!不然,我这顿打……就白挨了。
夏鱼儿叹口气:“你为他担过,伤成这样,还为他求情?”
她摇摇头,又长叹一声。这时,美娟突然进来。板着脸说:“我刚一到家,就听说你把兰儿绑起来了,我去看了看,他都流血了。你……你好狠心!”她说着流下泪来。
夏鱼儿说:“弟妹,你走了那么些天,好多事不知道。兰儿太气人了。”
美娟说:“我不管!你快让他们把兰儿放下来。我们孤儿寡母的,自己不疼自己,还有谁疼我们!”
夏鱼儿无奈地点点头,江伯不等她说完,答应一声忙跑去了。
美娟从常野那里出来,正好碰见小文哭着跑出小院。
美娟拉住她问:“小文,你怎么了?”
小文挣开美娟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美娟看着小院里任凭风的房间,顿时明白了几分,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下人们乱七八糟的议论那么多!不行,得想个法把任凭风轰出薄家,要不然小文非出事不可!”
次日在后院厢房,任凭风正躺在床上休息,薄小文端着个小钵走了进来,“任叔,快起来,喝汤。这是银耳燕窝汤,补血的。”
任凭风说道:“晚饭时不是刚吃过黑鱼汤吗?你也说是补血的,后来又拿了水果来,现在又是什么汤,我怎么吃得下那么多东西!”
“这不一样,燕窝汤是最补的。我守在炉子边熬了一下午呢。”说完小文坐到任凭风床边,放下汤碗,亲昵地推着他:“快起来,趁热喝,多少喝两口也好……”
突然,房门砰地被推开了,美娟怒气冲冲跨进门来:“这算怎么回事,任凭风,她小文人小不懂事,你这个当叔叔的也不懂规矩吗?你这是养伤还是勾引人家女孩儿?”
任凭风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你胡说什么!”
美娟大叫:“怎么是胡说?我一回家,就听人议论纷纷。这两天又亲眼看到你们成天厮混在一起。你如今伤也好了,还想赖到哪一天!”
小文早在一旁拉住美娟,这时更是着急地把她往门外拖。愤怒地说道:“你疯了,干妈,我们快走。”
小文和美娟走后,任凭风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想也许自己是该离开这个是非地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来到夏鱼儿的房内请辞,夏鱼儿惊讶地问:“你要走?你的伤还没全好。我听江伯说了,是不是美娟找你闹了?她那个人啊,草包脾气,不用理她。”
任凭风答道:“好得差不多了,南昌那边还有人在等着我。我是该走了,天天躺在床上,早就心烦了。”
夏鱼儿指指他肩上的包裹:“看来你是连天亮都等不及了,准备马上就走?这算是来和我告别的?”
“不是告别,是来请求你。”任凭风上前,一把握住夏鱼儿的双手:“鱼儿,跟我一起走吧。”
夏鱼儿吓一跳:“跟你走?”
“对。我和你说实话,我早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是因为舍不得你,又留了下来。现在我想好了,我们两个一起走,从此找个清静地方舒舒心心过日子。”
夏鱼儿说道:“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能?我们两个真心相爱,你就该跟我走!”
“你说得简单,我这一走,小文、小桃怎么办,兰儿怎么办,薄家的窑怎么办,窑上那么多工人怎么办?”
任凭风有些急了:“你一口一个怎么办,依我看,这些都很好办。只要你把我放在你心里最重要的位置,那就什么难处都没有了。”
夏鱼儿哀怨地说:“你太不了解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的心了,何况现在我还担着薄家窑业这付重担,我不像你,一匹马,一个包袱,随便走到哪,歇下来就是个家。”
任凭风握住夏鱼儿说:“鱼儿,你是要那些你丢不下的负担呢,还是要我?”
“凭风,别逼我,反正我是没法就这么跟着你一走了之的。”夏鱼儿无奈地说。
任凭风呆呆地看着夏鱼儿,好久才开口:“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
夏鱼儿摇头:“不行,我不能走。”
任凭风不再说话,转身就跨出房门。夏鱼儿追到房门口,倚在门边,眼泪潸然而下。他又何尝不想与任凭风远走高飞,抛开这一切的烦恼,可是,在景德镇她有太多太多的牵挂和责任,她实在是不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