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我会一直等待,为你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蔡智恒 本章:第九章-我会一直等待,为你

    我对你的思念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

    可是,不假

    并以任何一种方式,源远流长

    亲爱的你

    无论多么艰难的现在,终是记忆和过去

    我会一直等待

    为你

    第十根烟,也是烟盒里最后一根烟。

    再用右手食指往烟盒里掏掏看,的确是最后一根烟了。

    看了看表,从上这班火车到现在,刚好过了四小时又四十四分钟。

    很有趣的数字。

    我只敢说quot;有趣quot;,不敢说quot;不吉利quot;。因为我实在需要运气。

    剩下的车程,只有大约20分钟而已。

    快回到台南了。

    我、柏森、子尧兄、秀枝学姐、孙樱和明菁六个人,都曾在台南求学或就业多年,后来也分别离开台南。

    我是最晚离开台南的人,却最早回来。

    其他五人,也许会回台南,也许不会,人生是很难讲的。

    倒是荃,原本不属于台南,但却搬到台南。

    子尧兄离开台南一个月后,荃决定搬到台南。

    quot;为什么要搬到台南呢?quot;我问荃。

    quot;我只想离你比较近。quot;

    quot;可是你在高雄那么久了。quot;

    quot;住哪儿对我来说,都一样的。quot;

    quot;这样好吗?quot;

    quot;没关系的。以后如果你想见我,我就可以很快让你看到呢。quot;

    quot;高雄到台南,不过一小时车程。差不了多少啊。quot;

    quot;我知道等待的感觉,所以我不愿让你多等,哪怕只是一个小时。quot;

    荃的嘴角上扬,嘴型的弧线像极了上弦月。

    quot;那你还是一个人住?quot;

    quot;嗯。quot;

    quot;不会孤单吗?quot;

    quot;我一个人不孤单。想你时,才会孤单。quot;

    quot;你……quot;我很想说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到适当的文字。

    quot;如果你也不想让我等待……quot;荃顿了顿,接着说,

    quot;当你去火星探险时,请你用绳子将我们绑在一起。quot;

    荃的茶褐色眼睛射出光亮,我下意识地触摸我的心跳,无法说话。

    荃搬到台南三天后,明菁任教的学校校庆,她邀我去玩。

    quot;过儿,明天我们学校校庆,还有园游会哦。来玩吧。quot;

    quot;姑姑,我会怕你的宝贝学生呢。quot;

    quot;咦?你说话的语气为什么这么怪?干吗用呢?quot;

    quot;我……quot;接触到明菁的视线,我下意识地抓住右肩。

    quot;一个大男生怎么会怕高中女生呢?quot;明菁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动作。

    quot;可是……quot;

    quot;过儿,来玩嘛。别胡思乱想了。quot;

    我看了看明菁的眼神,缓缓地点个头。

    我并非害怕明菁学生的顽皮,我怕的是,她们的纯真。

    她们纯真的模样,总会让我联想到,我其实不是杨过,而是陈世美。

    隔天上午,我晃到明菁的学校。

    原本从不让男生进入校园的女校,今天特别恩准男生参观。

    女校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很难找到男厕所而已。

    不过女校的男厕所非常干净,偶尔还可以看见蜘蛛在墙角结网。

    我远远看到明菁她们的摊位,人还未走近,就听到有人大喊:

    quot;小龙女老师,你的不肖徒弟杨过来了!quot;

    是那个头发剪得很短的女孩。

    明菁似乎正在忙,抬起头,视线左右搜寻,发现了我,笑着向我招手。

    我走进明菁的摊位,几个女学生招呼我坐着。

    quot;杨先生,请坐。quot;有个看来很乖巧的女孩子微笑着对我说。

    quot;他不姓杨啦,他会被叫成杨过只是个讽刺性的悲哀而已。quot;

    短发的女孩又开了口。

    quot;讽刺性的悲哀?quot;乖巧的女孩很好奇。

    quot;他叫杨过,难道不讽刺?悲哀的是,竟然是美丽的林老师叫的呀。quot;

    这个短发的女孩子,好像跟我有仇。

    quot;不要胡说。quot;明菁笑着斥责。端了两杯饮料坐在我身旁。

    在明菁一群学生狐疑的眼光和议论的声音中,我和明菁坐着聊天。

    quot;A flos in t(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quot;

    唉,我的耳朵真的很好,又听到一句不该听到的话。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短发的女孩跟我比个quot;Vquot;手势。

    quot;姑姑,quot;我偷偷指着那个短发女孩,quot;你可以当掉她的国文吗?quot;

    quot;呵呵。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你以前跟她一样,嘴巴也是很坏。quot;

    quot;我以前的嘴巴很坏吗?quot;

    quot;嗯。quot;明菁笑了笑。

    quot;现在呢?quot;

    quot;现在不会了。毕竟已经六年了。quot;

    quot;六年?quot;

    quot;过儿,过儿,你在哪?quot;明菁的双手圈在嘴边,压低声音:

    quot;姑姑找你找得好苦。quot;

    这是我和明菁第一次见面时,她拿着小龙女卡片,寻找杨过的情景。

    我突然惊觉,六年前的今天,正是我第一次看见明菁的日子啊。

    我记得那时明菁身穿橘黄色毛衣头戴发箍,带着冬日的朝阳走向我。

    已经六年了啊,怎么却好像昨天一样?

    明菁昨日还是青春活泼的大学生,今日却已执起教鞭,当上老师。

    岁月当真这么无情?

    quot;过儿,时间过得真快。对吧?quot;

    quot;嗯。quot;

    quot;你也长大了。quot;明菁突然很感慨。

    quot;怎么说这么奇怪的话?好像我是小孩子一样。quot;我笑着说。

    quot;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呀。quot;明菁也笑了。

    quot;现在不是了吧?quot;

    quot;你一直是的。quot;明菁右边的眉毛,又抽动了一下。

    quot;过儿,走吧。我带你到处看看。quot;明菁站起身。

    quot;老师,你们牵个手吧,不然拥抱一下也行。让我们开开眼界嘛!quot;

    短发的女孩又带头起哄。

    quot;你的国文成绩,quot;明菁指着她说,quot;恐怕会很危险了。quot;

    我很高兴,轮到我朝着短发女孩,比个quot;Vquot;手势。

    quot;不过姑姑啊,quot;我指着短发女孩,quot;她讲的,也不无道理。quot;

    quot;过儿!quot;明菁敲了一下我的头。

    quot;老师……quot;短发女孩似乎很紧张她的国文成绩。

    quot;就只有你会开玩笑吗?quot;明菁笑了笑,quot;老师也会呀。quot;

    明菁带着我,在校园内逛了一圈。后来索性离开校园,到外面走走。

    一路上,我不断想起以前跟明菁夜游、爬山时的情景。

    第一次要开口约明菁看电影时,我们也是这样走着。

    我突然感觉,我不是走出学校,而是走进从前。

    quot;过儿,为什么你总是走在我左手边呢?quot;明菁转头问我。

    quot;因为你走路时,常常很不专心。quot;

    quot;那又怎么样呢?走路时本来就该轻松呀。quot;

    quot;可是左边靠近马路,如果你不小心走近车道,会有危险。quot;

    明菁停下脚步,把我拉近她,笑着说:

    quot;过儿,你知道吗?你真的是个善良的人。quot;

    quot;会吗?还好吧。quot;

    quot;虽然大部分的人都很善良,但你比他们更善良哦。quot;明菁微笑着。

    而冬日温暖的阳光,依旧从她的身后,穿过她的头发,射进我的眼睛。

    我第一次听到明菁形容我善良。

    可是当我听到quot;善良quot;,又接触到明菁的眼神时,

    我突然涌上一股罪恶感。

    quot;我待会还得回学校,中午不能陪你,我们晚上再一起吃饭吧。quot;

    quot;好。quot;

    quot;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要挑个值得纪念的地方哦。quot;

    quot;嗯。quot;

    quot;那你说说看,我们今晚去哪里吃呢?quot;

    我当然知道明菁想去那家我们一天之中吃了两次的餐馆。

    晚上吃饭时,明菁穿了件长裙。

    是那种她穿起来刚好,而孙樱穿起来却会接近地面的长度。

    我仔细看了一下,没错,是我们第一次看电影时,她穿的那件。

    往事愈温馨,我的罪恶感,却愈重。

    而明菁右手上的银色手炼,随着她的手势,依然像一道银色闪电,在我心里,打着雷,下着雨。

    这让我那天晚上,失了眠。

    千禧2000年来临,柏森找了一个新房客,来顶替子尧兄房间的缺。

    秀枝学姐知道后,碎碎念了半天,连续好几天不跟柏森说话。

    我想,秀枝学姐似乎还抱着一线希望,等待子尧兄再搬回来。

    我第一次看到新室友时,她正在子尧兄的房间内打扫。

    我走进去打声招呼,她放下拖把,拨了拨头发:

    quot;我比你小三届,可以叫你学长吗?quot;

    quot;当然可以啰。quot;

    她的声音非常尖细,发型跟日剧《长假》里的木村拓哉很像。

    quot;学妹,我就住你楼上。欢迎你搬来。quot;

    她似乎有些惊讶,不过马上又笑了起来。

    我带她看看房子四周,再说明一下水电瓦斯费的分摊原则。

    quot;学妹,明白了吗?quot;

    quot;嗯。quot;

    quot;如果还有不清楚的,随时可以找我。不用客气的,学妹。quot;

    quot;学长,我想问你一件事,听说你近视很深?quot;

    quot;是啊。quot;我笑了笑,quot;你怎么知道呢?quot;

    quot;因为我是学弟,不是学妹quot;

    我张大嘴巴,久久不能阖上。

    quot;对……对不起。quot;

    quot;学长,别介意。常有人认错的。quot;quot;他quot;笑了起来。

    quot;真是不好意思。quot;我搔了搔头。

    quot;不过像学长这么夸张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quot;

    quot;为了表示歉意,我晚上请你吃饭吧,学弟。quot;

    quot;好啊。我恭敬不如从命了。quot;

    这个学弟小我三岁,有两个女朋友,绰号分别是quot;瓦斯quot;和quot;比萨quot;。

    quot;为什么会这么叫呢?quot;我问他。

    quot;当你打电话叫瓦斯或比萨时,是不是会在20分钟内送来?quot;

    quot;对啊。quot;

    quot;我只要一打电话,她们就会马上过来。所以这就是她们的绰号quot;

    他说完后,很得意地笑。

    quot;学弟,你这样会不会有点……quot;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文字形容这种错误。

    quot;学长,你吃饭只吃菜不吃肉吗?即使吃素,也不可能只吃一种菜啊。quot;

    他又笑了起来,将两手伸出:

    quot;而且我们为什么会有两只手呢?这是提醒我们应该左拥右抱啊。quot;

    我不禁有些感慨。

    我这个年纪,常被年长一点的人视为新新人类,爱情观既快餐又开放。

    但我仍然坚持着爱情世界里,一对一的根本规则,不敢逾越。

    若濒临犯规边缘,对我而言,有如犯罪。

    可是对学弟来说,这种一对一的规则似乎不存在。

    如果我晚一点出生,我会不会比较轻松而快乐呢?

    我想,我应该还是属于会遵守规则的那种人,不然我无法心安。

    为了心安,我们需要有道德感。

    可是往往有了道德感后,我们便无法心安。

    我陷入这种吊诡之中。

    我应该要喜欢明菁,因为我先遇见明菁、明菁几乎是个完美的女孩、明菁没有做错事、认识明菁已经超过六年、明菁对我莫名其妙地好。

    所以,喜欢明菁才是quot;对quot;的。

    然而,我喜欢的女孩子,却是荃。

    喜欢荃,好像是quot;错quot;的。

    也许,在别人的眼里看来,我和学弟并无太大的区别。

    差别的只是,学弟享受左拥右抱的乐趣;

    而我却不断在quot;对quot;与quot;错quot;的漩涡中,挣扎。

    瓦斯与比萨,可以同时存在。可是对与错,却只能有一种选择。

    人生的选择题,我一直不擅长写答案。

    不是不知道该选择什么,而是不知道该放弃什么。

    在选择与放弃的矛盾中,我的工作量多了起来,周末也得工作整天。

    荃虽然搬到台南,但我们见面的频率,并没有比以前多。

    她似乎总觉得我处于一种极度忙碌的状态,于是不敢开口说要见面。

    事实上,每次她打电话来时,我通常也刚好很忙。

    不过荃总是有办法在我最累的时候,让我拥有微笑的力气。

    quot;如果这一切都是在作梦,你希望醒来时是什么时候?quot;

    有一次在上班时,荃打电话给我,这么问。

    quot;嗯……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你呢?你希望是什么时候?quot;

    quot;我先问你的。quot;

    quot;你还是可以先说啊,我不介意的。quot;

    quot;不可以这么狡猾的。quot;

    quot;好吧。我希望醒来时是三年前的今天。quot;

    quot;原来你……你还记得。quot;

    quot;我当然记得。三年前的今天,我第一次看到你。quot;

    我笑了笑,quot;你绕了这么大圈,就是想问我记不记得这件事吗quot;

    quot;嗯。quot;荃轻声回答。

    我怎么可能会忘掉第一次看见荃时的情景呢?

    虽然已经三年了,我还是无法消化掉当初那股震惊。

    可是我有时会想,如果没遇见荃,日子会不会过得快乐一点?

    起码我不必在面对荃时,愧对明菁。

    也不必在面对明菁时,觉得对不起荃。

    更不必在面对自己的良心时,感到罪恶。

    不过我还是宁愿选择有荃时的折磨,而不愿选择没有荃时的快乐。

    quot;那……今晚可以见面吗?quot;

    quot;好啊。quot;

    quot;如果你忙的话,不必勉强的。quot;

    quot;我没那么忙,我们随时可以见面的quot;

    quot;真的吗?quot;

    quot;嗯。quot;

    quot;那我们去第一次见面时的餐馆吃饭,好吗?quot;

    quot;好。quot;虽然我在心里叹一口气,却努力在语气上传达兴奋的讯息。

    quot;最近好吗?quot;吃饭时,我问荃。

    quot;我一直很好的,不会改变。quot;

    quot;写稿顺利吗?quot;

    quot;很顺利。写不出来时,我会弹钢琴。quot;

    quot;弹钢琴有用吗?quot;

    quot;琴声是没办法骗人的,我可以借着琴声,抒发情感。quot;

    quot;嗯。有机会的话,我想听你弹钢琴。quot;

    quot;那我待会弹给你听。quot;荃说完后,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quot;嗯……好。可是你为什么叹气呢?quot;

    荃没回答,右手食指水平搁放在双唇间,注视着我。

    荃在台南住的地方,是一栋电梯公寓的八楼。

    巧的是,也有阁楼。房间的坪数比高雄的房间略小,但摆设差不多。

    quot;请你想象你的耳朵长在眉间,quot;荃指着我眉间:

    quot;然后放松心情,聆听。quot;

    quot;好。quot;

    荃弹了一首旋律很缓慢的曲子,我不知道是什么曲子,也没有仔细听,因为我被荃的神情吸引,那是一种非常专注的神情。

    quot;很好听。quot;荃弹完后,我拍拍手。

    quot;你会弹钢琴吗?quot;荃问。

    quot;我已经27年没碰钢琴了。quot;

    quot;为什么你总是如此呢?从没弹过钢琴,就应该说没弹过呀quot;

    quot;你……quot;荃的反应有些奇怪,我很讶异。

    quot;为什么你一定要压抑自己呢?你可知道,你的颜色又愈来愈深了。quot;

    quot;对不起。quot;荃似乎很激动,我只好道歉。

    quot;请你过来。quot;荃招手示意我走近她身体左侧。

    然后荃用左手拇指按住我眉间,右手弹了几个键,停止,摇摇头。

    quot;我没办法……用一只手弹的。怎么办?你眉间的颜色好深。quot;

    荃说完后,松开左手,左手食指微曲,轻轻敲着额头,敲了七下。

    quot;你在想什么?quot;

    quot;我在想,怎样才能让你的颜色变淡。quot;荃说话间,又敲了两下额头。

    quot;别担心,没事的。quot;

    quot;你为什么叫我别担心呢?每当清晨想到你时,心总会痛得特别厉害。

    你却依然固执,总喜欢压抑。会压抑自己,很了不起吗?quot;

    荃站起身面对我,双手抓着裙襬。

    quot;请问一下,你是在生气吗?quot;

    quot;嗯。quot;荃用力点头。

    quot;我没有了不起,你才了不起。生气时,还能这么可爱。quot;

    quot;我才不可爱呢。quot;

    quot;说真的,早知道你生气时这么可爱,我就该常惹你生气。quot;

    quot;不可以胡说八道。生气总是不对的。quot;

    quot;你终于知道生气是不对的了。quot;我笑了笑。

    quot;我又不是故意要生气的。quot;荃红着脸,quot;我只是……很担心你。quot;

    quot;听你琴声很舒服,眉间很容易放松。眉间一松,颜色就淡了。quot;

    quot;真的吗?quot;

    quot;嗯。我现在觉得眉间好松,眉毛好像快掉下来了。quot;

    quot;你又在开玩笑了。quot;荃坐了下来,quot;我继续弹,你要仔细听呢。quot;

    我点点头。荃接着专心地弹了六首曲子。

    每弹完一首曲子,荃会转身朝我笑一笑,然后再转过身去继续弹。

    quot;这样就够了。再弹下去,你会累的。quot;

    quot;没关系的。只要你喜欢听,我会一直弹下去。我会努力的。quot;

    quot;努力什么?quot;

    quot;你的微笑,我始终努力着quot;

    quot;我不是经常会笑吗?quot;说完后,我刻意再认真地笑了一下。

    quot;你虽然经常笑,但很多时候,并不是快乐地笑。quot;

    quot;快乐地笑?quot;

    quot;嗯。笑本来只是表达情绪的方式,但对很多人而言,只是一种动作,与快不快乐无关。只是动作的笑,和表达情绪的笑,笑声并不一样。就像……quot;

    荃转身在钢琴上分别按了两个琴键,发出两个高低不同的音。

    quot;同样是quot;Doquot;的音,还是会有高低音的差别。quot;

    quot;嗯。quot;

    quot;是不是我让你不快乐呢?quot;

    quot;别胡说。你怎么会这样想?quot;

    quot;第一次看见你时,你的笑声好像是从高山上带着凉爽的空气传下来。

    后来……你的笑声却像是从很深很深的洞内传出来,我仿佛可以听到一种阴暗湿冷的声音。quot;

    quot;为什么你可以分辨出来呢?quot;

    quot;可能是因为……因为……喜……喜欢吧。quot;

    quot;你是不是少说了一个你字?quot;

    荃没否认,只是低下头,用手指拨弄裙襬。

    quot;你为什么,会喜欢我?quot;

    quot;你……quot;荃似乎被这个疑问句吓到,突然站起身,背靠着钢琴。

    双手手指不小心按到琴键,发出尖锐的高音。

    quot;为什么呢?quot;我又问了一次。

    quot;我不知道。quot;荃回复平静,红了脸,摇摇头:

    quot;其实不知道,反而比较好。quot;

    quot;牛quot;

    quot;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所以我就没有离开你的理由。quot;

    quot;那你会不会有天醒来,突然发现不喜欢我?quot;

    quot;不会的。quot;

    quot;为什么?quot;

    quot;就像我虽然不知道太阳为什么会从东边升起,但我相信,我醒过来的每一天,太阳都不会从西边出来。quot;

    quot;太阳会从东边升起,是因为地球是由西向东,逆时针方向自转。quot;

    quot;嗯。quot;

    quot;现在你已经知道太阳会从东边升起的原因,那你还喜欢我吗?quot;

    quot;即使地球不再转动,我还是喜欢你。quot;

    quot;那你呢?quot;荃很轻声地问,quot;你……为什么喜欢我?quot;

    quot;我也不知道。quot;

    quot;才不呢。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quot;

    quot;就是因为我聪明,所以我当然知道要避免回答这种困难的问题。quot;

    quot;你……quot;荃有点气急败坏,quot;不公平。我已经告诉你了。quot;

    quot;你别激动。quot;我笑了笑,quot;我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quot;

    quot;那……你真的喜欢我?quot;

    quot;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地真。quot;

    quot;可是我很笨呢。quot;

    quot;我喜欢你。quot;

    quot;可是我不太会说话,会惹你生气。quot;

    quot;我喜欢你。quot;

    quot;可是我很粗心的,不知道怎么关心你。quot;

    quot;我喜欢你。quot;

    quot;可是我走路常会跌倒呢。quot;

    quot;我喜……等等,走路会跌倒跟我该不该喜欢你有关吗?quot;

    quot;我跌倒的样子很难看,你会不喜欢的。quot;

    quot;不会的。quot;我笑了笑,quot;即使你走路跌倒,我还是喜欢你。quot;

    quot;嗯。quot;荃低下头,再轻轻点个头。

    quot;请你,不要再让我担心。quot;

    quot;嗯。其实我也很担心你。quot;

    quot;如果我们都成为彼此挂心的对象,那么我们各自照顾好自己,是不是就等于分担了对方的忧虑呢?quot;

    quot;嗯。我答应你。你呢?quot;

    quot;我也答应你。quot;

    quot;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quot;

    quot;你要留我一个人孤单地在这楼台上吗?quot;

    quot;我……quot;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脑中正迅速搜寻合适的文字。

    quot;呵呵。quot;荃笑了起来,quot;你以前扮演罗密欧时,一定没演完。quot;

    quot;你怎么知道?quot;

    quot;因为你接不出下一句呢。你应该要说:让我被他们捉住并处死吧。我恨不得一直待在这里,永远不必离开。死亡啊,来吧,我欢迎你。quot;

    quot;原来不是去死吧!朱丽叶quot;喔。quot;

    quot;什么?quot;荃没听懂。

    quot;没事。quot;我笑了笑,quot;我回去了。你也别写稿写到太晚。quot;

    我开始后悔当初被赶出话剧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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