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关东 第一部(41~45)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孙建业高满堂 本章:闯关东 第一部(41~45)

    一试之下,夏元璋心里更有了分寸,嘱咐常先生多栽培传杰。这日传杰在擦着柜台,常先生招手说:“传杰,你过来。”传杰问:“常先生,有事儿?”常先生擎着一张貂皮说:“试试你的眼力,这是张什么皮子?”传杰说:“还用问吗?紫貂皮。”常先生说:“看看货色如何。”

    传杰仔细看看皮子,又上手摸了一阵,沉思了一会儿说:“好皮子,上等货,冬皮子。”坐在桌旁始终关注着传杰的夏元璋接过话说:“能送这儿的紫貂皮子你就放心,都是冬皮子,除了冬天谁也猎不到它。”传杰说:“掌柜的,怎么猎紫貂你给说说。”传武也打一边凑了过来说:“掌柜的,说说。”

    夏元璋说:“猎貂又叫猎大皮,这东西生性多疑,很难捕捉,入冬刚下过头场雪,猎户就出发了,在这玩意儿出没的地方挖好陷阱,埋上障拦,然后开撵,这一撵就要撵上一冬,直到来年开春,山上的雪化了,山路泥泞了,貂才一步一回头地回到老地方,正是,智者千虑,必有一疏,最后还是掉到陷阱里,成了猎人的囊中物。最好的猎手一年也就只能捉住一只貂。”

    俩孩子听迷了,惊呼道:“啊,貂这么难捉呀!”夏元璋说:“正因为难捉才弥足珍贵,上好的貂皮都是要进贡皇宫,除了给皇帝妃子做马褂、背心和坎肩,主要是给皇帝大臣做套袖。”传杰说:“做套袖?这么好的东西做套袖?”夏元璋微微一笑,说:“皇帝大臣成天吃大鱼大肉能不上痰?他们好面子,不好当着大伙的面吐痰,就吐在貂皮套袖里。这貂皮套袖有一样好处,就是不沾泥不沾水,到了没人的地方轻轻一甩,痰就飞出去了。”传杰说:“啊,怪不得说貂皮是关东山的一宝呢,果然是好东西。”

    夏元璋说:“传杰,你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传武说:“掌柜的,我也去看看?”夏元璋说:“给你看也没有用,你去把库收拾收拾吧。”传武无奈,耷拉着头出去了。

    楼上库房的货架上,整齐有序地摆放着各种关东特产的珍品。夏元璋擎着一样东西:“传杰,看看,这是什么?”传杰说:“这就是鹿茸吧?”

    夏元璋笑了,说:“对了。会不会看这东西的成色?”传杰摇头。夏元璋说:“鹿茸的上品叫血片。开了春,鹿的角就褪了,开始长新角,趁着嫩的时候割了就是血片,老了就不值钱了。是不是血片怎么鉴别?你割下一片对着日头看,有红色的就是血片。你看看这片,记住颜色。”

    传杰对着日光看鹿茸的血片,感叹说:“掌柜的,山货的学问太多了!”

    传武收拾了库房,百无聊赖,溜到门外见隔壁吴家铺子的黑牛蹲在门口。他凑过去,拉着黑牛说:“咱玩撒骨头块儿吧,谁输了拿一个大钱。”黑牛思忖了一会儿,答应了。两个人热火朝天地比画上了。几局下来,却是传武玩输了,黑牛说:“你输了,给我一个大钱儿。”传武说:“我现在没有,先欠着。来,咱们再玩一把。”黑牛说:“你耍赖,不跟你玩了。”传武揪住黑牛的衣领说:“玩不玩?不玩就把赢我的还给我。”黑牛说:“凭什么还你?我赢的。”传武说:“不还就揍你!”黑牛说:“你敢!”传武说:“就敢!”

    两人话赶话地厮打起来。急了眼的黑牛捡起块石头向传武头上砸去,传武头上顿时血流如注。传武也急眼了,拿起门边的扫帚朝吴家铺子的窗上扑去,把人家的封窗纸戳得稀烂。吴掌柜的出门吼道:“夏掌柜的,快出来看吧,你家的伙计发疯了!”

    楼上的夏元璋和传杰忙跑出铺子。夏元璋厉声喝道:“传武,不许撒野!给我回去!”传杰紧紧抱住传武说:“二哥,回去。”玉书说:“传杰,你不用拦着,黑牛太撒野了,为什么把你哥打破头?你该上才对!”夏元璋朝女儿大吼道:“你少给他们扇风,回头我一个个地收拾你们!”

    第六章

    1蓬头垢面、衣衫破旧的传文背着自己简单的行李,拄着棍子,踉踉跄跄地走着,他十分消瘦,发如茅草。他看见一个老人赶着两只羊走过来,上前作了个揖说:“老人家,问个话。”老人说:“我的天哪,你这是从哪拱出来的,怎么糟蹋成这样?”传文说:“俺从山东过来的,到这找俺妹子。”

    传文从怀里掏出张大户给他的那个信封,递上去说:“老人家,这是张锁镇吧,这个人是在这儿住吧?”老人看了看信封,点点头说:“是啊,走到前面那棵大柳树下,从东往西数第三家就是,你是她什么人?”传文兴奋地说:“亲戚,亲戚,俺妹子,就在这里,谢谢了!”传文揣好信封,拄着棍子,踉踉跄跄地朝大柳树奔去。

    这是一处孤零零的茅草房,因为年久失修,显得有些破败。传文平整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轻轻地敲着门,却始终无人应。传文加大了力气。门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拉开门,见传文如此模样,吓了一跳,慌忙关上门,顶上门闩。

    传文急道:“我说,你别害怕,俺来找俺妹子,俺妹子住在你家,你是叫张英莲吧?”里面女人问:“你是谁?”传文说:“是这么回事,我妹子叫鲜儿,她嫁给张大户的儿子粮了,前些天她跟着她婆婆和粮到这儿看奶奶来了,我是她哥,来看看她,开门呀,咱是亲戚。”女人说:“没有这么个人哪,你找错门了。”传文说:“这怎么可能哪?”

    传文说着把信封从门缝里递进去,说:“这信封上写的是你家吧?”女人沉默了良久,打开门。传文说:“没错吧?俺妹子呢?”女人说:“大哥,我是叫英莲,你说的张大户是我哥哥。可自从他发家以后,再也没管过我和我妈,要不然我妈也不能死得那么早。就为这我和他早就不来往了!你妹子根本没来过,你让他给耍了!”传文一下子愣在那里。

    天气已经转暖,朱开山与同住一屋的金夫们正在木屋前吃晚饭。大伙或蹲或坐,边吃边议论。牛得金说:“那马死得可真惨哪,都快打成了筛子了!多亏上面没骑着人哪!”老烟儿说:“人家是先用马来试试风声!高人哪!”小金粒说:“这人是谁呀?”大金粒说:“唉,管他是谁哪!反正这里是天罗地网,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认命吧……”

    朱开山靠墙蹲着,默默地吃着饭,心有所思。不留神大黑丫头进了屋,劈头问:“老朱大哥,想啥呢?”朱开山微微一顿,说:“你咋来了?”大黑丫头说:“我来给柜上送点酒。”

    大金粒对大黑丫头说:“老板娘,那匹马的事你听说过没有?”大黑丫头回答说:“咋没听说呢,除了你们刚才说的,我还听说那匹马不是倒了吗?可打了个滚又起来了!”老烟儿好奇地问:“又起来了,没死?”

    大黑丫头说:“起来以后,身上又挨了一百来发子弹,能不死吗?可惜呀,那是匹好马,有种!”朱开山面色平静地听着。老烟儿又问:“头排枪是官兵的,那第二排枪是哪来的?”大黑丫头说:“哪来的?还能哪来的,土匪的!”众人一愣。大黑丫头说:“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这金沟可是天罗地网,谁也别再拿命往外挣了,那就是挣命!”

    朱开山正色道:“你说得太对了!”金把头走来,说:“嗬,这儿挺热闹。老烟儿,咋样了?没伤到筋骨吧?”老烟儿说:“没事了,叫把头挂在心上了。”

    金把头说:“别往心里去,大柜也是为咱好,咱不好好干活怎么挣钱?以后干活长点眼色,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不打馋不打懒,专打不长眼。大金粒,我这儿有你一封信。”大金粒说:“我的信?赶快给我!”金把头说:“拿去。是相好的来的信吧?好好看,做个好梦。”

    大金粒看着信,脸色渐渐地晦暗下来。小金粒凑过来,小声地说:“哥,是她来的信吧?”大金粒点点头。小金粒说:“又是要钱?”大金粒叹口气说:“唉,事情挺麻烦,对你说了也不懂。这可咋整呢?”

    天暖和了,酒馆里也热热闹闹。朱开山推门而入,用眼神巡视酒馆一圈,找了个小角落坐下。老果子伺候上酒菜,朱开山自饮自酌着,大黑丫头扭着腰身过来了,说:“老朱大哥,自己个儿喝闷酒呀?姊妹陪你两盅?”

    朱开山笑道:“你这个老板,对我一个穷淘金的热情有点过火吧?我可没有多少钱。”大黑丫头说:“你当我光认得钱?我这双眼睛认人,你不管什么来历的人,打我眼前一晃,我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可就是对你,直到今天还没个谱。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朱开山说:“你真的想知道?”大黑丫头说:“哪个女人对你这样的爷们儿不好奇?说说。”朱开山小声地说:“实话对你说了吧,我是从山东逃到元宝镇的。”大黑丫头笑了,说:“我说嘛,杀人了?”朱开山说:“你听我说,在老家,我自小学过拳脚,也有点力气,给一个大财主看家护院。”

    大黑丫头说:“你看,我的眼力还行吧?说你不是等闲之辈,果不然。”朱开山说:“谁知道财主的闺女看好我了,死活要跟我相好,嘿嘿,我也看中闺女了。”大黑丫头说:“不用说,闺女挺俊的。”朱开山说:“那就不用说了,柳叶眉,杏核眼,小腰就那么一小抱,一双小脚勾魂呢。我们俩偷偷地来往了一段,到底叫财主知道了……”大黑丫头笑着说:“肯定是把人家闺女睡了,没把肚子整大?”朱开山也笑道:“那还用说?你就是铁石人也熬不过她那一关,熬不过!”大黑丫头说:“后来呢?”朱开山说:“后来我就带着闺女偷偷跑了,一头扎到关外。”

    大黑丫头嘎嘎笑着说:“我说呢,想不到你老哥还挺风流的。也别说,你呀,就是有女人缘。要是我还年轻,死活也不会放过你,倒贴也干!”朱开山说:“大黑丫头,这些事我谁都没告诉,你得给我嘴紧着点。”大黑丫头说:“没事,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我这个人别看成天嘻嘻哈哈的,口风紧着呢!来,喝一个!”朱开山放下酒碗,有些坏笑地说道:“我这点破事都倒给你了,你呢?”大黑丫头故作不解道:“我,咋了?”朱开山笑眯眯地说:“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说说你那一腿的事。”大黑丫头也笑道:“我那一腿往哪儿插,你还没数?”朱开山连忙制止说:“打住!刚才的话就算我没说。我算服了你了!”

    转眼间进场就迎来了酷热的夏天。都说关东天寒,这大热天的太阳发起威倒也不含糊,火热的太阳挂在头顶上面,像要把这天也烧着了。上百个金夫们光着膀子,阳光倾泻在一个个黝黑的脊梁上,泛着黄灿灿的光。朱开山在用金簸箕摇金。众金夫散在河套各处,挥汗如雨地忙活着。牛得金擦着汗,唉声叹气地说着:“这没死没活地干了这么多天,怎么还没见着金子呢?”

    大金粒说:“唉,金脉都让贺老四带走了!要是贺老四在就好了!”边说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朱开山。背着身正在淘金的朱开山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停下手里的活转身盯着大金粒。大金粒被朱开山盯得心里有些发虚:“老朱大哥,我……”朱开山淡淡一笑说:“少说废话,干活!”

    金把头手持木棒,陪着金大拿在河边巡视着金夫们。金大拿说:“真他妈邪了,这金子都长了腿了?”金把头说:“哼,就算金子长了腿,还能跑得比那匹马快吗?”金大拿说:“那怎么到现在连点金子味都没闻着呢?唉,要是贺老四还在就好了,真不该那么早就把他杀了!”金把头说:“对了,他那个合伙的也该露面了吧?咱们可钓了他有日子了!他会不会被吓住了,不敢吃这碗饭了?”金大拿说:“不会。我看他快露头了。吃这碗饭的闻着金子味还能不出来?咱的眼线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了……”

    两人渐行渐远,朱开山始终面色如一,似乎专心于手中的活,他捧着金簸箕摇着摇着,突然变了脸色,他望着沙石半天没喘过气来。老烟儿、牛得金、大金粒等人不解地看着他,随后慢慢地围近过来,大家顺着朱开山的视线看去,不禁都有些发呆——沙石里分明有十几粒绿豆般大小的金粒子!朱开山把手伸进水里,他捧起一把沙石,水从他的指缝间缓缓地淌下去,几个金粒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朱开山拿起一个金粒用牙咬了咬,他的神色激动起来,向几个伙伴点点头,几个人激动地看着朱开山。朱开山警觉地四下瞅了瞅,随即更加激动地在沙石里淘了起来。大金粒、老烟儿、牛得金等人也疯了一样扑了上去,河道里溅起一朵朵水花,一个个金簸箕在晃动着,闪射出道道金光,直射人的眼睛。

    2

    夜深了,朱开山他们的屋子里却无人入睡,几个人挤成一团。老烟儿压低了声音说:“老朱,你说话呀,咱应该怎么办?”良久,朱开山开口了说:“这是百年不遇的事,我也没了主意。要不咱们交柜?”老烟儿说:“不行!淘金人几辈子才能遇到这么多的金疙瘩,不能白白撒手!”

    朱开山环顾四周问:“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大伙说:“老烟儿说得对,到手的金子不能白撒手,这也是咱们的血汗!”

    朱开山说:“要是这么说,那从今天开始,咱们的命就和这些金疙瘩拴在一起了!那先说说,这些金疙瘩咋个分法。”大金粒说:“怎么分?这还用问吗?东西是在老朱的坑里找到的,我是咱们的头儿,当然得拿大头,剩下的按出力多少分呗。”老烟儿说:“那可不行,坑是大伙的,这么分不合理,要俺说,老朱多分点俺没意见,剩下的应该平分,人人有份儿。”大金粒说:“你打算得美!你找到了多少金疙瘩?干活不出力,分金子倒把眼睛瞪得老大,没门儿!”

    顺子说:“你凭什么拿大头?这个大头到底多大?占几成?三七开还是四六开?当着大伙的面说个准数,别背后捣鬼。”牛得金说:“咱说话办事得讲良心,老朱大哥够意思了,发现金疙瘩没吃独的,要是他不放声咱知道个屁!要我说,要分咱们先和老朱大哥分,五五分成就挺合理,剩下的再均分。”大金粒说:“那我呢?”牛得金说:“你和大伙一样呗。”

    大金粒忽地站起来,拔出刀子,刷地甩到桌子上说:“妈拉个巴子,要我和你们一样分?我这个头儿就白当了?这儿谁说了算?在这儿,我的话就是王法,谁不服和我的刀子说理!”

    顺子不忿地说:“我操,动刀子了!这个时候谁怕谁呀?掏出大家伙吓唬小闺女呀?平时大伙让着你就是了,你当是这些人怕你呀?敢闯老金沟的哪个怕死?有财大家发,谁也别想吃独的!”牛得金说:“老朱大哥,你说说,怎么分好?”

    朱开山长叹一口气说:“都说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来一点不假,为了这点金子难道还要伤了弟兄们的和气?我说个分法吧,同意,咱今天就把金子分了,不同意,我立马交柜,谁也别想得了。”大金粒说:“你打算怎么分?”朱开山说:“按人头均分,谁也不能多占,我也一样。”大伙说:“成!”大金粒无奈地说:“就这么着吧。”朱开山说:“金子可以分,可有句话我可得说在头里。”老烟儿说:“你说,大伙都听你的。”

    朱开山说:“咱来了也有些天了,大伙儿也都知道,咱是被诓进来的,这金沟里咱想活着出去是不可能的,要想出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现在咱有了金子,既然是出去也是死,带金子往外闯也是死,那咱不如走后一条道,带金子往外闯!金子分了以后,谁也不许单独往外运金,要走就一起走!”

    牛得金说:“老朱说得对,谁也不许单独行动,大伙得抱团儿,不然金子也拿不出去。”朱开山说:“不能就这么说说算了,大伙起个誓。”他把手按在桌子上,道:“有福共享,有难共当,我朱开山要是不守誓约,不得好死!”大伙纷纷把手按在朱开山的手上说:“有福共享,有难共当,不守誓约,不得好死!”

    月明星稀,万籁无声。关东的夏夜是凉爽宜人的。众人在甜美地酣眠,嘴角的笑意透露了他们点石成金的美梦。朱开山独自坐在大石头上抽烟,想心事。小金粒悄悄出了木屋,给朱开山披上一件衣服。朱开山一笑,说:“还没睡呀?得了金疙瘩高兴?”小金粒说:“叔,有件事想对你说。”朱开山说:“啥事?说吧。”小金粒说:“叔,咱爷儿俩不是一天了,我看你是个好人,我是没爹的孩子,想认你做干爹,你看行不行?”朱开山说:“小金粒,你是个好孩子,懂事,仁义,我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儿子看待,认不认干爹都一样。”小金粒扑通一声跪下了,说:“那你就是认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干爹了,干爹,儿子给你磕头了!”

    朱开山忙扶起他,说:“你这孩子,我还没答应呢!好吧,我就认下你这个干儿子了。哎,你哥知道吗?”小金粒说:“我自己的事他管不着。”朱开山说:“今天的事给我来了个措手不及,干爹也没有什么礼物送你,这咋好呢?”

    小金粒说:“干爹,我不要你的东西,倒是想送你件礼物。”朱开山说:“送我礼物?你有啥?算了吧。”小金粒说:“干爹,我想把今天分的金疙瘩送给你。”朱开山一惊说:“送给我?为啥?”小金粒说:“干爹,我知道,金子是好东西,可在咱老金沟,金子是杀身的根苗,我不想为它死,家里的老娘还等着我回去呢,我害怕……”

    朱开山抚摸着小金粒的头说:“孩子,别怕,有干爹在你什么也别怕!我能让你哥俩好好地回家,回家置几亩地好好养活你老娘!”小金粒说:“干爹,真的不用怕?”朱开山说:“只要你听我的就不用怕,把金子好好藏起来吧。好了,回去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大金粒和小金粒就嘀咕着吵了起来。大金粒吼着说:“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才多大的年纪,懂个屁!死活我愿意!”小金粒哭着说:“不管怎么说你是我哥哥,我不管谁管?我不让你走那条道!”

    大金粒说:“你说别的没用,我有一定之规。”朱开山站起来说:“哥儿俩吵什么?不怕人家笑话?”大金粒说:“没事儿,干你的活。熊玩意儿,想当我的家。”朱开山说:“亲兄弟有事好好商量,别犯急。”哥儿俩出去了。朱开山看着大金粒的背影,脸上现出一丝忧虑,他快走几步跟了出去。

    大金粒正坐在一个木墩上,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比量自己的腿肚子。他一抬头,见朱开山就在身前。

    大金粒有些慌乱地说:“哎,你看我这把刀怎样?”朱开山走近大金粒接过刀,试着锋刃说:“刀是好刀,可要看干啥用,要是用它干傻事就是惹祸的根苗。”大金粒说:“你放心,我不会干傻事。”

    朱开山一笑:“再聪明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我劝你还是沉下心来,不要轻举妄动。”大金粒:“老朱,你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明白。”朱开山:“老大,按辈分你应当叫我一声叔,我是把你当孩子看的,你想干啥瞒不过我的眼睛,是不是想运金?”大金粒不语。

    朱开山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听叔一句吧,大伙都在动这份心思,别看现在一个个都没啥动静,那是池子里的鸭子,水下都紧着划拉呢。为啥不动?还不是时候。”大金粒不屑地说:“你拿我和他们比?小看我了吧?我在金沟混不是一年两年了,进进出出也有五六个来回了,人熟地也熟,没有金刚钻也不会揽这瓷器活,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朱开山正色道:“别忘了,咱们一块儿起过誓,有福共享,有难共当,要我看你是大难当头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啊。听叔的吧,到时候咱们一起行动,单枪匹马你是斗不过他们的。”大金粒说:“好了,你别说了,大路通天,小道也许更近便,前边就是地狱我也要去闯一闯,没有退路了。”朱开山说:“年轻轻的怎么说这样的话呢?有什么难处对叔讲,也许我会帮上你的忙。”大金粒呵呵一笑:“老朱叔,你有一身好力气我服,可要说起胆识差远了,等我把金运出去你们可别后悔。”说着,伸伸懒腰回屋去了,突然又回过头,狞笑道,“这件事你知我知还有我弟弟知,你要是给我抖搂出去,就别想竖着走出金沟!”

    朱开山看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别忘了,老金沟可是吃人的!”大金粒说:“我有办法,你用不着操心。”

    3

    深夜的荒野中,大金粒眼含热泪端详着手中的匕首,哭泣着说:“杏儿,哥这就有钱了,等着哥,哥回去娶你,你千万别变心啊,哥豁出命办这事都是为了你呀!”随后他挽起裤腿,将一截木条咬在口中,举起匕首,狠狠地将匕首插入腿肚子处,然后用力地豁开一道口子。剧痛难忍的大金粒禁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惨叫声在荒野里回荡。

    木屋里金夫们在休憩,抽烟的,玩牌的,洗涮的,屋里乱糟糟的。大金粒步履蹒跚地走来。小金粒有些害怕地问:“哥,你怎么了?”

    大金粒掩饰道:“没事,腿让树枝戳了,没事。”小金粒关切地问:“真的没事?让我看看。”大金粒有些不耐烦:“我说没事就没事,看什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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