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后,秦震的头发完全白了,由于长期奔波野外,脸晒得黑里透红,童颜鹤发,更加健硕了。他刚刚在长江上游参加一项勘察工作,又赶往长江下游参加一个现场会议,乘轮船经过武汉。
他多年未到武汉,多想再一睹风采呀!可是,还不到武汉,天就黑下来了。谁知,正是武汉的夜晚,使他目不暇顾,心神迷醉。他一直站在轮船甲板上,忽然从极遥远的地方看见一点金光,不知是什么。江风峭劲,波浪涛天,船在不断颠簸起伏,因此那亮点也时隐时现。他依然保持着军人风度,站得稳,挺得直,江风把敞开的风衣吹得向后披拂。那一点金光变成一簇闪光,随着轮船距离愈近,能见度愈大,秦震仿佛一下进入虚幻的、缥缈的神话世界。啊,近了,近了,看清了,看清了。那是长江大桥,千万盏明晃晃的灯光,灿如群星、艳似云霞。这庄严、这瑰丽,使秦震一下想到当年江上大桥爆炸燃烧的情景。今昔对比,看我们把个新世界已经装点得多么美丽了。轮船引吭长鸣穿过桥下,停泊码头,装煤加水。秦震看看手表已经是夜间一时了,这时月明星稀,秋露正浓。秦震颇觉寒意,便缓缓走回舱内,他坐在沙发上,全身感到困乏。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在武汉这个地方有什么牵挂,一时又想不清,因此挣扎着不想瞌睡。渐渐,他觉得江浪拍船的声音隐约可辨,周围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慢慢定睛看时,忽见白洁从大江之上缓缓走来……是的,是她,是白洁。她向前伸展着两臂,她是那样陶醉、那样舒畅,她飘飘而至,恍惚不定……秦震很想拉住她的手,但自己的手怎样也够不着她。忽然之间,白洁又向远处飘然而去了。秦震心中一急,便一惊醒来,朦胧中还在想着:“白洁到哪里去了?白洁到哪里去了?”……只见四周灯影茕然,渺无人迹。他靠在沙发背上,无限惊异,无限惆怅。他站起来,走出舱门,黎明的江风猎猎拂面,原来轮船不知何时已驶离武汉,正在浩荡东去的大江上顺流而下。他走到前甲板上,扶栏而立,向东眺望。但见清冷的晨曦之下,簇拥着墨蓝色的云霞,从中透露出几小片红光,红得透明,红得发亮。然后,这几片红光扩大、溶化、显现,一轮带着火、热、生命、光明的红日,突然飞跃而起,金光闪闪,灿烂夺目。
是的,
白洁在那里,
白洁在那里,
白洁在太阳光里微笑,
白洁在太阳光里微笑,
是的,如果说大自然创造的太阳光华、美丽,那么,人创造的太阳就更加光华、更加美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