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菲
除了周末,我每天在部里上课,学的都是一些有中国特色的词条和句式,大部分的时间做交传和同传的练习,就像我在蒙彼利埃做的一样,有时在一些随便一些的外宾会见上跟着大翻译见习。一日三餐都在单位吃,这样我还有两千多快的工资,当然这在大城市不足挂齿,不过我已经很满意了。
我有时见到家阳,我们上课的时候,他偶尔过来看看,跟老师同学打个招呼。我就装样子问吴老师:ldquo;那位程师兄怎么总来啊?rdquo;
ldquo;他负责安排新翻译培训啊。rdquo;
ldquo;他除了做翻译,还管我们?rdquo;
ldquo;能者多劳。rdquo;老师说。
我们班又有家阳的粉丝了。他一来,女同学就有小小的骚动。我心里挺气愤的,毕业了,知道不?怎么还把自己当小女生呢?这种不满有一天吃中饭的时候无意中流露出来,一位上海外院来的女孩很一针见血的指出:ldquo;乔菲,你嘴上不说,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勾当。rdquo;
还有这种倒打一耙的人?我都气死了,又没忍住笑出来。
突然她们的注意力就不在我身上了。
有人招招手:ldquo;师兄,师兄,来这边坐。rdquo;
我回头看看,程家阳端着餐盘过来了,他拿的饮料是一盒冰绿茶。
他就坐在我们桌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跟他说话,聊的内容很肤浅了,就是为了说话而说,家阳一贯好脾气的应酬。
我吃完了,插了吸管喝牛奶,跟着聊天,捧场,跟着笑。
赵鹏远和几个男生吃完了饭也过来聊天,我们这个时候都挺熟的了。
小赵问家阳:ldquo;师兄,我们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往哪里分配啊?rdquo;
家阳说:ldquo;十一之后吧。往年都是这个时候。rdquo;他这个时候抬眼看看我,ldquo;十一之后。rdquo;
他吃完了饭,拿着绿茶要走了,跟我们说:ldquo;你们再呆一会儿,我回办公室了。rdquo;
他走过我旁边,我张嘴说:ldquo;师兄,吃完饭就喝茶,对胃非常不好。rdquo;
家阳停下来,看看我,看看手里的茶:ldquo;是吗?啊,谢谢你啊。我是想,提提神。rdquo;
他说着走了。
我想起他曾经说过,有一次胃疼得厉害。
这天下午,吴老师拿了许多文献材料让我们翻译。大家都怨声载道的,周末啊,还这么多功课,这是不让活了。
老师说,这不是为你们好吗?翻译是什么,翻译就是比谁准备得好,现在让你们多做点东西,总比以后碰到问题张口结舌强吧。rdquo;
下班之前实在做不过来了,我们分片包干,每人一部份材料,拿回去做,然后星期一汇总,交给老师。
我翻得还算快,我打算留在办公室昨晚在走,一来,这里的字典和资料比较全;二来,我基本上了解的一同居住的小邓的习惯,周末,他的男朋友会来,我尽量给他们多点空间。
我在食堂吃了饭,买了点零食就回来继续工作了,食堂晚饭做了茄子,我失策,吃多了,翻到最后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被人推着胳膊弄醒的。
我还以为是做梦,因为眼前是家阳。
我就看着他,脑袋疼。
家阳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帮我擦擦嘴巴:ldquo;你小时候是不是让人家捏脸捏多了,怎么这么大了,睡觉还淌口水?rdquo;
原来不是做梦啊,那就有许多有趣的事情不能做了。
我叹了口气,收拾我的东西。
还剩一点没翻完,我得拿回家再做了。
ldquo;这么用功啊?rdquo;他说。
ldquo;没办法啊,作业太多。几点了?rdquo;
ldquo;十点。rdquo;
ldquo;你呢?也这么晚?rdquo;
ldquo;刚写了一份材料,看见你们这亮着灯,我就过来看看。rdquo;
他把我们办公室的灯闭了,我们一起下楼。
这个时候,外交部还有些部门仍然灯火通明,仍有同事忙碌的进出工作,仍有食堂的师傅上来送夜宵。
我们走到外面,家阳问我:ldquo;怎么回去?rdquo;
ldquo;坐地铁。rdquo;
他看看我:ldquo;我送你吧。rdquo;
ldquo;方便吗?rdquo;
ldquo;说什么呢?rdquo;
我就跟着他走到停车场,上了他的车子。
他低着头,没说话,帮我把安全带系好。
ldquo;我家在玉泉路。rdquo;
ldquo;嗯。rdquo;
我坐在这个曾经那么熟悉的车子上,身边是我曾那么熟悉的男人。我们穿过这个城市。
这个时候的大城市,没有白天的燥热和喧嚣,在夜晚,显得有些许的宁静和温柔,变得让人还是可以忍受。
我把窗子打开,靠在椅背上,向外很专心很专心的看着夜景,感受着拂面的湿润晚风。
这样一直开到我住的那幢老式的居民楼下,我说:ldquo;怎么你知道我住在这?rdquo;
ldquo;我看过你填的表格。rdquo;
ldquo;哦。rdquo;
ldquo;住几楼?rdquo;
ldquo;三楼。rdquo;
黑夜里,家阳车上的灯发出暗暗的黄色光晕,他的脸孔,他的眼睛,在这个时候看,特别的生动漂亮。
ldquo;天晚了。rdquo;我说。
ldquo;是啊。rdquo;他说。
ldquo;你回去吧。rdquo;
ldquo;好。rdquo;
我开门下车,走到门口对他说:ldquo;谢谢。rdquo;
他在车里摇摇头。
我回了家,自己开了门,小邓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她的男朋友并没有来。
我跑到阳台上,看见家阳的车子离开。
谁知小邓也跟着我跑到阳台上,她问:ldquo;怎么?是谁送你回来的?rdquo;
ldquo;你管那么多干什么?rdquo;
ldquo;好名贵的车子。rdquo;
我走回来,觉得肚子又饿了,就烧水煮方便面吃。
我说:ldquo;怎么今天你男朋友没有来?rdquo;
她没有回答我,我吃完了面看看她,但见造型奇特。
小邓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分开的膝盖上,拇指与中指相握,闭着眼深深呼吸。
ldquo;怎么你练了气功了?rdquo;
ldquo;无知小孩儿,不要妄言,姐姐练的是,瑜,伽,功。rdquo;她慢慢地说。
ldquo;你想减肥,不如我教你我们家那边的扭秧歌吧。rdquo;我吃着西红柿说。
我看着小邓慢慢的调节呼吸,收式,她突然腾的一下站起来,扑向我,嘴里说:ldquo;我今天不修理你这个小破孩儿,我对不起我自己。rdquo;
我吓得西红柿都掉了。
我们晚上一起刷牙的时候,小邓跟我说:ldquo;我的那个,我跟他分了。rdquo;
ldquo;为什么?什么原因?你们上礼拜不还是好好的嘛,你们不是都好了六年了吗?rdquo;
ldquo;加上高中,九年了。rdquo;她把牙膏沫吐掉,ldquo;那有什么办法,我想起跟他在一起,还真是辛苦。赚得没有我多,又经常跑外地,我们哪里有钱结婚?房子呢?孩子怎么养?rdquo;
ldquo;你跟他分手,你就有了?rdquo;我问,话粗理不粗。
ldquo;起码我觉得自己压力小了,不用再考虑别人,自己开心就好了。rdquo;她洗脸,擦脸,在镜子里看我。
ldquo;我再找,就一定找个有钱人。起码在这个城市,有车有房的。rdquo;
小邓她说得没错的,现实的生活让一切都这么容易改变,更何况是本来就无常的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