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了那么半天的话,而后他又回忆了半天,觉得自己累得快要散架了。
从认识马格丽特开始,他已经学会不去对生活做评价了。实在是有太多意外太多等待太多的措手不及。
杨佐罗和轻微是两个欢城人,他们有着相似的个性,都像一团面。而故事中另外的人,
都是逃逸者,都不能面对自己的瓶颈。
这个城市像一瓶固体浆糊。
这个城市像一枚定时炸弹。
这个城市像一个垃圾场。
杨佐罗想。
这个后知后觉的男人总算是做了一件先知先觉的事情,那就是去21楼。他回忆轻微找他谈话的整个状态,有些不对头。
好像是太过坦然了,这里不对。她应该越讲越伤心才对,不该是一副要圆满生仙,看破红尘的样子啊。如果真是看破红尘,那下一步不就该是归隐山林了嘛。
他为了让自己安心,套上件外套就奔了出来,搭了车直往21楼。
一路上,他闭目养神,却在脑海里出现了许多奇怪的场景:
一条小狗走在人的侧面,突然张开嘴,把人吞了进去……
树苗从土里长了出来,越长越高越长越大,武林中人都约定在这棵树这里比武,可以考验轻功。后来树杈上不知被何人挂上去了一个四方的盒子,还不时发出响声。武林中人议论纷纷,谁都不敢冒险摘下那个盒子。于是那棵大树就被武林和人群冷落了。许多年以后,人们上班经过这里,会不时抬头看一看树上的盒子。唉,那分明是块石英钟嘛……
一个人跳海,走到没过腰的地方,被一只大怪物咬去了四肢。他的头颅在海水里飘啊飘,他很疼,还张嘴和小岛上的船员诉说他的苦衷,船员把他的头颅捞了上来,放在一个花盆里,于是那个会说话的头颅越长越大,最后变成了一棵会说话的树……
杨佐罗觉得这些场景都不是什么好兆,怪怪的,虽然他不懂梦的解析什么的鬼事情。
他心事忡忡地下了出租车,向高层走去。
楼道门口的信筒里,放着信,信封写着:轻微致马格丽特。
杨佐罗立即意识到,轻微离开了。他心里想着她会去哪里。
下午4点,阳光是很美丽的。欢城渐渐被他看作一无是处,只有这一点点阳光,让他还能感觉到安详。
电梯轰然飞升。杨佐罗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让人扫兴的。这个冬天发生了所有奇怪的事情,所有的巧合和残酷一并到来。
眼睁着春天就要来了,可是电梯却行驶太快,让人有下坠的预感。
眼前出现繁花似锦,眼前出现碧海蓝天,眼前出现古藤老树。
昏鸦还没开始叫的时候,21楼到了。
原来下坠,不过是一场梦。大家都倒霉得要死,只有他,感觉死了还死不了。只是头昏眼麻。眨眼时,眼睛闭合上的短短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眼前都充斥着颜色,比小狗吞掉大人的意向更奇怪的颜色组合,一簇簇,一缕缕。扎眼得有些过分。
看着21楼的门牌还有熟悉的走廊,他还是很挣扎地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看到的竟然是艳丽的色彩。
可是这一切都不过是幻觉,很短暂,他立即就回到了焦灼的正常态。
他并没有死去,麻烦就并没有解决。
眼下最棘手的麻烦是:寻找轻微。
他拍门,没人答。
他踢门,没人答。
他砸门,没人答。
突然,他将坏事想到了无穷坏。他以为马格丽特出了什么意外。
他突然就脑子发隆,他哭了,一声接一声地叫嚷着马格丽特的名字。他哭得像个傻子,使劲儿踹门,大声地拍。直到保安闻讯赶来。
物业拿钥匙打开了门,杨佐罗看见躺在床上熟睡的马格丽特心如死灰。
“不!”他边嚷边哭,扑到马格丽特的身边。他以为她死了,就在她脑袋不远处,还有一个敞开的药瓶子,他想起了马格丽特的外婆,他的眼前又忽然涌现了许多颜色。
他继续喊:“如果你死了,我就真不活了。没意思啊,没意思,没意思……这么多人爱你,你还要寻死!”
这时马格丽特竟然醒了,她翻动眼皮,眼睛慢慢睁开。她的眼睛真亮,带着一种温暖的光。
杨佐罗转身对身后人大喊:“她没死!她没死啊!!”
马格丽特坐起来,揉着脑袋,直皱眉。
杨佐罗把看热闹的邻居还有物业都请了出去。弄了两大杯水,一杯给马格丽特,一杯自己干了。短短10分钟了,他差点儿又经历了一次分别。哭得嗓子都哑了。他也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竟然如此鲁莽,如此担心和害怕。
他坐在马格丽特对面,对她说:“你没事吗?!为什么会睡那么沉?”
马格丽特喝了些水,将头抬起来,静默思考,她有些忘记了昨天的事情。
马格丽特:“我吃了安眠药,可是我吃了两粒,平时吃两粒都不会睡那么久啊,现在都下午了啊……”她吃惊地看着墙上的石英钟。
杨佐罗想起轻微对他说的话,他说:“轻微该是另外加了一粒,给你吃掉了。”
马格丽特惊讶:“为什么?轻微她人呢?”
杨佐罗:“啊……我在信筒里发现她留了封信,你看看吧。”
马格丽特已经不是当年的马格了,她内力深厚,已经不会在这样的时刻表现得太过歇斯底里。她隐约明白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她知道这段日子,格桑的事情突如其来,一切都陷入了新的困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