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早最感兴趣,quot;去何处?quot;
quot;你说呢?quot;
quot;要去去远些,到欧美。quot;
quot;承早,我出钱,你出力,且去安排。quot;
麦来添大表诧异,quot;承欢,你都要结婚了,还忙这些?quot;
承欢笑,quot;婚后仍是麦家女儿。quot;
quot;哪有时间!quot;
承欢说:quot;没问题。quot;
这时麦太太忽然问:quot;可是出了什么事?quot;
quot;没事没事,quot;承欢否认,quot;我只是想陪父母出去走走。quot;
承早在一旁欢呼:quot;我最想到阿拉斯加。quot;
这时麦太太忽然说:quot;你且看看请客名单。quot;
承欢不相信母亲仍在这件事上打转,quot;妈,我们不请客。quot;
麦太太看到女儿眼睛里去,quot;不是你请客,是我请客,届时希望你与辛家亮先生大驾光临,如此而已。quot;
麦氏父子静了下来。
承欢愣住一会儿,忽然站起来,quot;我们没有空。quot;
麦太太气得浑身颤抖,quot;你就这样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quot;
麦来添一手按住妻子,quot;好了好了,别发疯了。quot;
麦太太一手撩开丈夫,quot;我一生没有得意事,一辈子迁就,就是这件事,我誓不罢休!quot;
承早过来劝:quot;妈,你小题大做。quot;
quot;是,quot;麦太太咬牙切齿,quot;我所有意愿均微不足道,我本是穷女,嫁了穷人,活该一辈子不出头,连子女都联合来欺侮我。quot;
这时承欢忽然扬扬手,quot;妈妈——quot;
麦来添阻止女儿:quot;承欢,你让她静一静,别多说话。quot;
quot;没问题,妈妈,你尽管请客好了,我支持你,我来付帐。quot;
麦太太反而愣住,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麦来添厌憎地看妻子一眼,取过外套开门离去,承早也跟着到附近足球场。
室内只余母女俩。
以及一桌剩茶。
麦太太走到承欢房门口,quot;我的意思是——quot;
承欢扬扬手,quot;你要请客尽管请。quot;
quot;帖子上可不能印联婚了。quot;
承欢这时非常讶异地抬起头来,quot;结婚,谁结婚了?可不是我结婚,我不结婚了。quot;
麦太太如被人在头上淋了一盆冷水。
承欢笑笑,quot;我到毛咏欣家去暂住。quot;
她收拾几件简单衣物,提着行李出门去。
毛毛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quot;哗,为了这样小事取消婚礼?quot;
quot;不不,quot;承欢纠正她,quot;从小事看到实在还不是结婚的时候。quot;
quot;愿闻其详。quot;
quot;劬劳未报。quot;
quot;什么意思?quot;
承欢叹口气,quot;我是长女,总得先尽孝心。
毛咏欣不以为然,quot;他们不是你的责任,你还是照顾自己为先,健康快乐地生活,已是孝道。quot;
承欢颔首:quot;这是一种说法,可是子女婚后人力物力必不大如前,所以我母亲心中惶恐,激发对我百般刁难。
quot;了解她心理状况就容易原谅她。quot;
quot;是呀,她一向对丈夫没有信心,认为只有我为她争气,她婚礼只是草草,故此要藉我的婚礼补偿,渐渐糊涂,以为拼命争取的是她的权益,刹那间浑忘不是她结婚,是我。quot;
quot;可怜。quot;
quot;是,她巴不得做我。quot;
quot;旧女性统共是寄生草,丈夫不成才就转移到子女身上,老是指望他人替她们完成大业。quot;
quot;毛毛,我打算搬出来住。quot;
quot;你们的新房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quot;
quot;这是第二件错事,我们根本不应接受辛家父母的馈赠。quot;
毛毛微笑。
quot;他们出了钱,就理直气壮参予我们的事,将来更名正言顺事事干预,人贵自立,现在我明白了。quot;
毛毛颔首,quot;谢天谢地,总算懂了。quot;
quot;在生活上依赖人,又希望得到别人尊重,那是没有可能的事。quot;
quot;后知后觉,总比不知不觉好。quot;
quot;你好像比我知道得早许多。quot;
quot;我家有两个不做事的嫂子,从她们处我学习良多。quot;
承欢问:quot;没有第二条路?quot;
毛毛笑,quot;你说呢?quot;
承欢自问自答:quot;没有。quot;
接着数天内,她住在好友家里,每天下了班躲着不出去,情绪渐渐平稳。
承早打电话来,quot;姐姐,你从来不是边缘少女,怎么这下子却离家出走。quot;
quot;超过二十一岁可来去自若,其中有很大分别。quot;
quot;爸妈很牵记你。quot;
quot;明年你还不是要搬到宿舍去。quot;
quot;但我是和平迁居。quot;
quot;好,quot;承欢说,quot;我答应你,我会回家同他们说清楚。quot;
quot;还有,妈关心你在外吃什么?quot;
quot;吃不是一件重要的事。quot;
quot;你不怀念母亲的菜式?quot;
承欢昧着良心,quot;并不是非吃不可。quot;
quot;姐姐你变了。quot;承早痛心地说。
有人按铃,承欢说:quot;我不多讲了,有人找我。quot;
毛毛先去开门,转过头来说,quot;承欢,是辛家亮。quot;识趣地回房去。
辛家亮一脸疑惑,quot;承早说你离家出走,为什么?quot;
承欢伸手过去捂住他的嘴,quot;你听我说,我想把婚期押后。quot;
quot;不行。quot;
quot;我不是与你商量,我心意已决。quot;
quot;是为着请客的事吗?我愿意迁就。quot;
quot;不——quot;
quot;你是想惩罚我吗?quot;
承欢不语。
quot;伯母想办得辉煌,我们就如她所愿,蜜月回来也可以请客,今天马上去订筵席,可好?quot;
quot;家亮,我没有准备好。quot;
quot;结婚生子这种事,永远不能备课,你必需提起勇气,一头栽下去,船到桥头自然直。quot;
quot;我办不到。quot;承欢把脸埋在手心中。
quot;如果你爱我,你办得到。quot;
quot;我当然爱你,可是我也爱我母亲,而且在这上面,我又最爱我自己。quot;
辛家亮笑了,quot;你倒是够坦白。quot;
这时咏欣出来,quot;我约了朋友,你们慢慢谈。quot;
她开门离去。
辛家亮忽然说:quot;这位毛女士永远结不了婚。quot;
承欢嗤地一声笑出来,quot;对不起,结婚并非她人生目标。quot;
quot;承欢,你都是叫她教坏的。quot;
承欢微微笑,quot;由此可知你爱我,把我看得那么好那么纯洁,怕我一下子会被人教坏,从前我们有个同学,与一位舞小姐交往,从不把她带出来,原因:怕我们这干大学女生会教坏她。你说他多爱她!quot;
辛家亮没好气,quot;别把题目岔开。quot;
承欢吁出一口气,quot;给我一点时间。quot;
quot;一个月。quot;
quot;一个月?quot;承欢瞪大眼睛,quot;不够不够。quot;
quot;你需要多久?quot;
quot;我先要搬出来住,然后连升三级,陪家人环游世界,买幢宽敞的公寓给父母,自备嫁妆……那需要多久?quot;
辛家亮看着她,笑嘻嘻地答:quot;如果你是一个有脑筋的女明星,三年,但是你是公务员,三十五年。quot;
承欢呜咽一声。
辛家亮说的是实话。
quot;承欢,押后一个月已经足够,让我们从头开始。quot;
承欢气馁。
quot;我昨晚同伯母谈过——quot;
quot;什么?quot;
quot;她主动约我到家里,哗,她的炖鲍鱼鸡汤之鲜美,无与伦比。quot;
quot;她约你面谈?quot;承欢真确意外。
quot;是呀,她愿意放弃摆喜酒这个原意。quot;
承欢反而心疼。
顽固的心敌不过母爱。
quot;我一听,quot;辛家亮说下去,quot;羞愧极了,辛家亮竞为这种小事与伯母争持,又把未婚妻夹在当中扮猪八戒照镜子,于是立刻拍胸口应允请客。quot;
什么?
quot;现在伯母已与我获得共识,没事了。quot;
麦承欢看着辛家亮,quot;可是新娘子不在场商议该项事宜。quot;
quot;对,你不在。quot;
quot;买卖婚姻。quot;
辛家亮搔搔头皮,quot;伯母没问我算钱,她只希望我对你好。quot;
quot;你们请客我不会出席。quot;
quot;伯母说你也曾如此固执地威吓她伤过她的心。quot;
现在变成她是罪魁,承欢啼笑皆非。
辛家亮说:quot;我去问过,丽晶在下个月十五号星期六有一个空档,十桌酒席不成问题。quot;
承欢看着她,quot;你已经付了定金,是不是?quot;
辛家亮无奈,quot;酒店方面说,非即时下决定不可,先到先得,迟者向隅,那日子本来是人家的,不知怎地取消了。quot;
承欢点头,quot;可见悔婚的不只我一人。quot;
quot;你没有悔婚。quot;
承欢抱着双臂看着他。
quot;你害怕了,想要退缩,经过我的鼓励,终于勇往直前。quot;
承欢扬手,quot;你不明白。quot;
quot;我毋需明白,我爱你。quot;
他拖着她的手直把她带往新居。
门一打开,承欢就发觉家具杂物已经布置妥当。
辛家亮笑说:quot;趁你发脾气的几天内,我没闲着,做了不少事,一切照你意思,不过家丽帮了不少忙。quot;
承欢泪盈于睫。
她再不接受,变成不识抬举。
quot;家亮,我们应自己置家。quot;
quot;承欢,现实一些,我同你,无可能负担这幢公寓。quot;
quot;那么,生活就该俭朴一点。quot;
quot;奇怪,quot;辛家亮搔破头皮,quot;一般女子一切问丈夫要,需索无穷,越多越好,你是刚相反。quot;
quot;家亮,我无以为报。quot;
辛家亮忽然狰狞地笑,quot;不,你可以报答我。quot;
承欢游览新居。
布置简单实用,一件多余的杂物均无,以乳白配天蓝,正是承欢最喜欢的颜色。
辛家亮对她这么体贴,夫复何求。
家亮斟一杯矿泉水给她,quot;子享父福,天经地义,将来他百年归老,一切还不是归我们。quot;
承欢瞪他一眼。
quot;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quot;
承欢遗憾地说:quot;我是希望自立。quot;
辛家亮摊摊手,quot;抱歉,是通胀打垮了我们,这一代再也无置业能力。quot;
承欢无言。
quot;你爱静,大可先搬进来住,何必去打扰朋友。quot;
承欢倚在露台上看风景。
quot;要不回家去,伯母天天哭泣,承欢,六七十年代持家不容易,千辛万苦才带大你们姐弟,眠干睡湿,供书教学,你有什么不能原谅她?quot;
承欢叹息。
quot;我们走吧。quot;
他知道她已经说服了她。
那边辛氏夫妇却另有话说。
quot;家亮终于屈服了。quot;
辛太太讪笑道:quot;人家母女同心,其利断金。quot;
quot;算了。quot;
quot;不算行吗。quot;
quot;只得一名女儿,婚礼是该办得隆重点。quot;
quot;家丽就没有那么听话。quot;
quot;是我俩把家丽宠坏了,第一个孩子,看着外国育婴专家的奇文来做,事事讲尊重,听其自然,不可打骂,结果?人家两岁会说话,上卫生间、换衣服,她要拖到四岁!quot;
辛太太也笑。
quot;幸亏到了家亮,雇用保姆,人家有办法,才大有进步。quot;
辛太太说:quot;家丽没请客,现在家亮愿意,不如广宴宾客。quot;
quot;我们起码占十桌。quot;
quot;谁付钞?quot;
辛志珊连忙说:quot;这是我们的荣幸。quot;
辛太太也承认:quot;的确是,只要人家肯来,是我同你的面子。quot;
quot;你拨些时间去探访亲家。quot;
quot;我知道。quot;
quot;承早那大男孩异常可爱,可当子侄看待。quot;
quot;嗳,我也喜欢那孩子。quot;
麦承早第二天中午买了三文治拎到办公室找姐姐。
外头接待处女孩子惊为天人,目光无法离开这大男孩。
承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弟弟,quot;你有何事找我?quot;
承早一本正经说:quot;从前盲婚时期只能凭小舅子相貌来推测妻子容颜,那你就很占便宜了。quot;
承欢啼笑皆非,quot;有话请说。quot;
quot;妈问你几时搬回去。quot;
承欢不语。
quot;辛伯母今天下午来探访我们,你不在家,多突兀,我特来通风报讯。quot;
quot;辛伯母来干什么?quot;承欢大感意外。
quot;来向妈妈请教如何炒八宝辣酱。quot;
quot;天气这么热,狭小厨房如何容得下两个人?quot;
quot;妈也这么说,可是辛伯母答:室不在大,有仙则灵。quot;
承欢皱起眉头,quot;几时到?quot;
quot;四时正。quot;
quot;我得早些下班赶回去。quot;承欢额角冒汗。
承早看到姐姐手足无措,有点同情,他安慰她:quot;我会在场陪你。quot;
承欢叹口气。
他又加了一句:quot;一个温暖的家即是体面的家。quot;
承欢十分宽慰,quot;不枉我小时候将你抱来抱去喂你吃饼干。quot;
承早与姐姐拥抱,姐弟泪盈于睫。
刚有同事进来看见,咳嗽一声。
承欢连忙介绍说:quot;我弟弟。quot;
quot;知道了,长得好英俊,将来,替我们拍广告。quot;
承早笑,quot;一定一定。quot;
同事犹自喃喃道:quot;长得漂亮至占便宜,那样的面孔,望之心旷神怡。quot;
承欢诧异,quot;略平头整脸而已,哪有这样讨人欢喜?quot;
同事转过头来同承欢算帐,quot;你也是呀,干吗连署长都记得你是谁,升级又是你行头?quot;
quot;啐,我才华出众呀。quot;
quot;笑话,比你英勇的同事不知凡几!quot;
下午承欢告了两个小时的假,买了水果,赶回家去。
在门口碰见父亲开着车回来。
承欢站住脚,没想到车窗打开,张老板也坐在车中,正向她笑呢。
承欢连忙迎上去,quot;张小姐,你在这里?quot;
麦来添笑道:quot;张小姐亲自给你送礼来。quot;
承欢啊一声,quot;怎么敢当。quot;
张小姐笑,quot;看着你长大,当然要给你送嫁妆。quot;
承欢感激莫名,垂手直立,只是笑个不停。
张小姐笑道:quot;阿麦,你看你女儿多出色。quot;
忽然承早也挤近来,quot;张小姐,你好。quot;
张小姐大吃一惊,quot;这英俊小生是谁?quot;
quot;小儿承早。quot;
quot;几时由小泼皮变成大好青年?quot;张小姐十分震荡,quot;阿麦,你我想不认老都不行了。quot;
承欢连忙郑重说:quot;张小姐怎么会老,看上去同我们差不多!quot;
张小姐笑说:quot;别忘记请我吃喜酒。quot;
着麦来添把车驶走。
承早揶揄姐姐:quot;张老板不会老?quot;
quot;她真的一直以来都那么漂亮。quot;
quot;据说年纪同妈差不多。quot;
承欢白弟弟一眼,quot;妈是为了你这只猢狲挨得憔悴不堪。quot;
哪晓得承早居然承认:quot;是,妈是吃苦,没享过一日福,将来我赚了钱要好好待她。quot;
quot;许多孝顺儿子都那样说,直至他们有了女朋友,届时,整个人整颗心侧向那一头,父母想见一面都难。quot;
quot;你听谁说的?quot;
承欢道:quot;我亲眼目睹。quot;
quot;你是说辛家亮?quot;
quot;去你的。quot;
到了楼上,发觉辛伯母已经到了。
便装,束起头发,正在学习厨艺,把各式材料切丁,做麦太太下手。
看到承欢,笑道:quot;原来每种材料都要先过油,怪不得。quot;
麦太太脸上有了光彩,洋洋得意。
承欢恻然,真单纯愚蠢,人家给两句好话就乐成那样,小孩子还比她精灵些。
但,为什么不呢,人是笨点好,有福气。
刹时间炒起菜来,油烟熏透整个客厅,看得出地方是收拾过了,但仍有太多杂物瓶罐堆在四角。
承欢微笑着处之泰然。
盛出菜来,辛伯母试食,quot;唔,味道好极了,给我装在塑胶瓶盒里带返家吃,馆子里都做不出这味菜了,一定是嫌麻烦。quot;
然后,她坐在折台前与麦太太商量请客人数。
辛伯母说:quot;爱请谁就请谁,不必理会人数,都是我们的面子,你说是不是。quot;
麦太太十分感动,quot;我算过了,顶多是五桌。quot;
quot;那很适合,下星期家亮会拿帖子过来。quot;
辛伯母抬起头,quot;咦,睡房向海呢,风景真好。quot;
麦太太连忙招呼她去看海景。
然后她告辞了,承欢送她到楼下。
辛伯母微笑说:quot;体贴母亲是应该的。quot;
承欢垂下头,低声说:quot;夏季,她往往忙得汗流浃背,衣服干了,积着白色盐花。quot;
辛伯母颔首,quot;可是子女都成才,她也得到了报酬。quot;
这句话叫承欢都感动起来。
quot;对,适才张培生小姐送礼上来,她是你家什么人?quot;
quot;啊,我爸在张小姐处做了二十年。quot;
quot;是她呀,最近封了爵士衔可是?quot;
quot;是。quot;
停了一停,辛伯母问:quot;会来喝喜酒吗?quot;
quot;她说一定要请她。quot;
辛伯母笑,quot;那可要坐在家长席。quot;
quot;是。quot;
辛家司机来了,辛伯母捧着八宝辣酱回去。
回到家中,麦太太刚抹干手,quot;看看张老板送什么礼物。quot;
承欢把盒子拆开来,quot;一对金表。quot;
承早说:quot;哗,辛家亮已经有表,不如送我。quot;
承欢说:quot;太名贵了,不适合学生。quot;
quot;结婚当日你与家亮记得戴在手上以示尊敬。quot;
承早笑,quot;这世界真虚伪,说穿了不外是花花轿子人抬人。quot;
承欢叹息,quot;是呀,名利就是要来这样用。quot;
承早问:quot;世上有无清高之人?quot;
麦太太斥责道:quot;你懂什么?quot;
quot;有,quot;承欢答,quot;我们父亲。quot;
他们母子一想,果然如此。
麦来添头脑简单,思想纯真,只晓得人是人,畜是畜,你对他好,他也对你好,你对他不好,他只是不出声,吃亏,当学乖,无功,不受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问是非。
所以一辈子只能做一个司机。
麦太太脸色渐渐祥和,quot;是,你爸一生没害过任何人。quot;
承欢微笑。
承早也说:quot;爸真是,制服待穿破了才会去申请。quot;
麦太太叹口气,quot;真笨,下金子雨也不懂得拾宝,大抵只会说:什么东西打得我头那么痛。quot;
他们都笑了。
承欢问:quot;爸有什么心愿?quot;
quot;希望你们姐弟健康快乐。quot;
承早抢着说:quot;这我做得到。quot;
承欢瞪他一眼,quot;你还能吃能睡,人大无脑呢。quot;
承早呜哗一声,去换球衣。
承欢站起来。
麦太太即时急说:quot;你往何处去,你还不原谅妈妈?quot;
承欢一怔,quot;我斟杯冰水喝。quot;见母亲低声下气,不禁心酸。
麦太太松口气。
承欢低声说:quot;这点我不如承早,我脾气比较僵。quot;
quot;承早有点像你爸,牛皮糖,无所谓。quot;
承早出来,不满,quot;又说我什么quot;,可是笑容可掬。
承欢见他就快出门去球场耍乐,便笑道:quot;有女朋友记住带回家来。quot;
承早已如一阵风似刮走。
承欢转过头去问母亲:quot;妈妈,你又有什么心愿?quot;
quot;我?quot;麦太太低下头,quot;我无愿望。quot;
quot;一定有。quot;
麦太太讪笑,quot;天气热,希望装只冷气,又盼望大陆亲戚会时时来信,还有,你父亲薪水加多一成。quot;
都是很卑微的愿望。
quot;后来,就希望你们姐弟快高长大,聪明伶俐,出人头地,还有,特别是你,嫁得好一点。quot;
承欢听半晌,只觉母亲没有说到她自己,quot;你自己希望得到什么?quot;
麦太太一怔,quot;刚才不是都说了吗?quot;
quot;不,与我们无关的愿望。quot;
麦太太像是不明白女儿的意思。
承欢倒是懂了,母亲统共没有自己的生活,她的生命已融入子女丈夫体内,他们好即等于她好,已无分彼此。
承欢恻然。
麦承欢一辈子也不会做到那种地步,辛家亮有何成就,她会代他高兴庆幸,可是她自己一定要做出成绩来。
夫唱妇随将会是她的业余兼职,她正职是做回麦承欢。
麦太太抬起头,quot;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希望到外国生活。quot;
quot;啊。quot;承欢意外,她从未听母亲提起过此事。
quot;彼时我十七岁,有人邀我嫁到英国利物浦去。quot;
quot;哎呀。quot;
quot;我没有动身,我不会说英语,而且那个人年纪大许多,长相不好,我害怕。quot;
quot;幸亏没去!quot;
quot;后来生活困苦,我也相当后悔,那人到底是杂货店老板呢。quot;
承欢一个劲儿帮着父亲,quot;环境也不会太好,离乡别井,一天到晚站在小店里如困兽。quot;
quot;都过去了。quot;
quot;可不是,别再去想它。quot;
quot;妈希望你嫁得好。quot;
这是普天下母亲心愿。
quot;辛家亮好不好?quot;承欢故意问。
麦太太心满意足,quot;好得不能再好。quot;
承欢笑了,她取起手袋出门去。
麦太太问:quot;你又往何处?quot;
quot;我想搬到新居住。quot;
麦太太功道:quot;不可,一日未注册签名,一日那不是你家,名不正言不顺。quot;
母亲自有母亲智慧。
quot;那我去与咏欣话别。quot;
麦太太笑说:quot;你若愿意与咏欣暂住,只要人家不嫌你,亦不妨。quot;
承欢笑了,quot;我知道。quot;
晚上,与咏欣说起上一代妇女的智慧。
quot;她们自有一套从生活学得的规律,非常有自尊,古老一点可是仍然适用。quot;
毛咏欣感喟,quot;那样克勤克俭,牺牲小我,现在还有谁做得到。quot;
承欢不语。
念小学之际,母亲挽着热饭,一直步行一小时带往学校给他们姐弟吃,回程累了,才搭一程电车,省一角钱也是好的。
她从来没有漂亮过,有史以来,承欢从未看过母亲搽过粉妆涂过口红或是戴过耳环。
承欢用手臂枕着头。
quot;可是,那样吃苦,也是等闲事,社会不是那样论功绩的。quot;
quot;子女感激她不就行了。quot;
quot;是呀,只有女儿才明白母亲心意。quot;
毛咏欣笑,quot;我却没有你那样家庭伦理,我只希望资方赏识。quot;
承欢问:quot;你会不会做我伴娘?quot;
quot;免,quot;毛毛举手投降,quot;你知我从不去婚礼及葬礼。quot;
quot;不能为朋友破一次例?quot;
毛毛嗤一声笑,quot;你若果是我朋友,应当加倍体谅尊重我。quot;
quot;也罢。quot;
quot;谢谢你。quot;
承欢精打细算,挑的礼服都是平时亦可穿的款式,颜色不必太鲜,像经穿耐看如淡灰、浅米以及湖水绿这些。
逛累了咏欣陪她喝咖啡,咏欣眼尖,低声说:
quot;令弟。quot;
承欢十分诧异,承早怎么会跑到银行区大酒店的咖啡座来,一杯茶可往麦当劳吃几顿饱的了。
她转过头去,只见承早与一美少女在一起。
承欢暗暗留神。
那女孩穿得非常时髦考究,容貌秀丽,举止骄矜,承欢轻轻说:quot;噫,齐大非偶。quot;
毛咏欣笑,quot;你不是想干涉令弟交友自由吧。quot;
承欢有点不好意思,quot;当然不。quot;
quot;请让他自由选择。quot;
quot;他可能会受到伤害。quot;
quot;我们迟早会遇到痛不欲生之事,无可避免,你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quot;
quot;但那是我弟弟。quot;
毛毛含笑,quot;你管太多,他就巴不得没你这姐姐。quot;
承欢着急,quot;那该怎么办?quot;
quot;看你,那是你弟弟,不是你伴侣,少紧张,如常坐着喝茶呀。
承欢抹一抹汗,quot;谁那么倒楣,会碰到情敌。quot;
毛咏欣静下来,隔一会儿,答道:quot;我。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