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t;王小姐，今天我来，是问你借钱。quot;说得好听点是借，其实是拿钱，哪里会有归还日期。世贞取过手袋，把全部现款数给她。

    可是她说：quot;这不够。quot;quot;就这么多了。quot;

    quot;他，没有给你钱？quot;

    quot;你应比我清楚，哪有现款过我手。quot;quot;我需要钱。quot;

    quot;你大可亲口问他要。quot;阮祝捷不出声。

    世贞试探地问：quot;可是他已经给过许多次？quot;她点点头。

    quot;上次，叫你自公寓搬走，他又付过钱？quot;

    quot;是，他知道你来找我，立刻叫我走，他十分爱护你。quot;世贞苦笑。

    quot;我把那笔钱用来还了债。现在又两手空空。quot;叫她省着点花是不可能的事，能帮就帮，不能帮拉倒，世贞取出支票簿，写了一张十万元的现金支票给她。

    她一看，笑说：quot;谢谢你。quot;立刻收好。

    世贞说：quot;本来，做童保俊太太，已可吃用不愁。quot;

    quot;我与式辉比较合得来。quot;世贞奇道：quot;式辉自幼患有自闭症，医生只知是脑部紊乱干扰引起，你如何与他相处？quot;阮祝捷猛然抬高头，意外得张大了嘴合不拢，隔很久，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落下眼泪，弯着腰，抱着胸。

    世贞不知说错什么。

    半晌，阮祝捷说：quot;自闭症？啊哈，想像力真丰富。quot;

    quot;童式辉在二岁时被发现患此绝症。quot;quot;谁告诉你？quot;

    quot;他兄弟童保俊。quot;quot;你相信他？quot;quot;为什么不？quot;世贞瞠目。

    阮祝捷站起来，quot;真没想到童保俊变成一个说故事的好手。我告辞了。quot;quot;慢着quot;quot;王小姐，但愿善心人有好报。quot;她一阵风似的来，一阵风似地走。

    留下世贞一个人坐着发呆，细细咀嚼阮祝捷的话，完全不明所以然。

    她累极倒在床上。

    忽然听得传真机作响，她勉力起床去察看，刚巧看到一张纸落下来。

    世贞捡起，那是一段新闻报告，世贞顺口读出：quot;根据外国的研究显示，长期服用quot;忘我quot;毒品可导致脑部吸神经系统破坏，外国亦有接获怀疑服食quot;忘我quot;毒品后死亡的报告，这种新兴毒品有异常活跃的趋势……quot;世贞呆如木鸡那样站着。

    原来真相如此今人震惊。

    童保俊并无把真相告诉她，是真的为她好吗？

    世贞的手簌簌地发抖。

    拼图一块一块，渐渐凑成完整的图画：一家姓童的人家，两个儿子，长子保俊年少老成，努力事业，二子式辉是花花公子，光管吃喝玩乐，可是寡母却偏爱幼子。一日，童保俊遇见了一个叫阮祝捷的可人儿，她却眷恋童式辉，两人一齐染上了不应该有的癖好……待她醒来之际，天色已亮。她看到门缝边躺着一只信封。

    打开来，是阮祝捷与童式辉的生活照片，世贞从末见过那样好看的俊男美女，他俩在游艇上只穿着一点点衣服，皮肤晒成古铜色，二人都蓄长发，笑容今人晕眩迷醉，照片上的日期不过是两年之前。

    童式辉哪里有什么自闭症。童保俊创造故事掩饰真相想必有说不出的苦衷。

    世贞一松手，照片一张张全落在地上。她伸手掩住面孔。

    世贞不禁苦笑起来，别的年轻女子恋爱结婚生子，转瞬半世过去，偏偏她有这许多波折。世贞倒在床上，累极入睡。

    她梦见棕榈，白色沙滩上有两行足印，远处童式辉与阮祝捷笑容满面走来向她挥手。

    世贞怔怔地看着他俩，蓦然发觉她自己没有脚印，惊吓得一跃而起。

    她看见童保俊坐在她面前。

    他说，quot;你都知道了。quot;世贞点点头。

    quot;事情真实过程，很难向一个初相识的女孩子交待。quot;世贞说：quot;我明白你的苦衷。quot;然后，他抬起头来，quot;式辉失踪。quot;quot;什么？quot;

    quot;今晨家母返回家中休息，护理人员在上午十时左右发觉病床空空如也，立刻在医院内四处寻找式辉，可是不见人。quot;世贞的心一动。

    quot;据其他病人说，见一年轻女子，带着式辉离去。quot;世贞张大眼睛，quot;你立时三刻怀疑到我。quot;童保俊直认不讳，quot;是。quot;世贞说：quot;现在你知道我是清白的了。quot;quot;我不该怀疑你。quot;quot;我不是疯子，我一直清醒，带走他的，另有其人。quot;童保俊说：quot;家母急得团团转，已通知了警方，又联络了私家侦探。quot;阮祝捷去带走了童式辉。

    世贞恻然，到这种地步，她仍然爱他，世贞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真没想到世上仍有坚贞的爱情。quot;她来过这里？quot;quot;是。quot;quot;有何目的？quot;

    quot;问我要钱。quot;童保俊阿呀一声，quot;有了钱，她才可以带走式辉。quot;金钱万能。

    quot;不知她把他藏匿在什么地方。quot;

    quot;式辉是大人，你放心，她不会伤害他。quot;

    quot;式辉已无能力保护自己。quot;世贞沉默，过一刻她问：quot;你对她还有感情吗？quot;童保俊摇摇头，quot;我为人古板，我看到有毒瘾的女子十分厌恶害怕。quot;

    quot;可是，你曾经爱过她。quot;

    quot;那是另外一个人。quot;世贞沐浴更衣。

    quot;世贞，陪着我，别走开，我需要你。quot;quot;我要去看医生。quot;

    quot;何处不舒服？quot;

    quot;我在式辉处喝过酒，那是用来镇定他神经用的，我得往医生处检验。quot;

    quot;谁把酒给你？quot;童保俊倒抽一口冷气。

    quot;令堂想留住我与式辉作伴。quot;童保俊脸上变色。

    quot;她心目中只有这个孩子。quot;找人陪葬，在所不惜。

    quot;她自私而险恶。quot;

    quot;不。是我自愿陶醉在那个无知无忧的环境中，要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为生活挣扎是多么悲哀与劳累。quot;quot;我有相熟的医生。quot;

    quot;不，我情愿看自己的医生。quot;童家神通太过广大，不得不防。

    医生替世贞验血，轻轻忠告：quot;切莫再尝试，要运用你的意志力。quot;

    quot;有得救？quot;quot;以后看到毒品，需视若蛇。quot;

    quot;是。quot;quot;放心回家去吧，这是可以帮你的药物，quot;医生停了一停，quot;有人意图用毒品迷惑你，你应报警处理。quot;世贞不出声。

    quot;切莫姑息养奸。quot;医生劝道。童保俊伴世贞离去。

    他说：quot;你如果想到派出所去，我不会阻止你。quot;世贞温和地说：quot;我并无证据，片面之辞，无人相信。quot;他看着她，quot;你真懂事体贴，世贞，我没看错你。quot;他十分感激。quot;式辉有无消息？quot;quot;各路人马已经尽量在我。quot;

    quot;手上有他们照片，一定找得到。quot;quot;我陪你回去休息。quot;

    quot;公司里……quot;童保俊低头，quot;我若真的不在了，生意一样要做下去。quot;世贞握住他的手，quot;好人必定长寿。quot;童保俊忽然笑了，quot;活到一百岁而没有人爱，可是这样？quot;

    quot;保俊，我爱你。quot;他凝视她，quot;不，你永远不会对我意乱神迷。quot;他说得对。世贞无言以对。

    quot;可是你们对式辉是两样的，为着他，不惜抛弃一切。quot;他十分感慨，quot;我可以问为什么吗？quot;世贞要隔一会儿才说：quot;在他的世界，没有责任、戒条、禁忌，全部都是肉体的欢愉，他可以带我们飞出去，尽情享受男欢女爱。quot;童保俊低下头，quot;那真是难得的。quot;语气无奈凄酸，听得出还有一丝妒忌。

    世贞也荒凉的笑了。童保俊在门口紧紧拥抱她，久久不愿松手。

    像是知道王世贞已经决定离开他。

    世贞却不替他担心，条件那样好的男人，哪怕找不到对象。比王世贞年轻的漂亮的能干的温柔的出名的都有，而且不像她，人家一定更加懂事，一定会抓紧他，小鸟依人，作认识他是一辈子的幸福状。既然不担心，也就不太同情。

    quot;以后，你仍然可以住在这里。quot;

    quot;不，quot;世贞摇头，quot;这是公司宿舍，你另外有用。quot;

    quot;我会帮你搬家。quot;quot;无功不受禄。quot;

    quot;你的时间精神，都应得到赔偿。quot;

    quot;你已经给我了。quot;像君子国的人一样，你推我让，再三谦逊。

    世贞听说有些出来找生活的女子，恃年轻貌美，往男人身上一挨，就嗲说：quot;这一阵子人家等钱用呢。quot;世贞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谁不想吃好些住好些，各施各法，理所当然。她劝他：quot;你请回吧。quot;童保俊失望而去。

    世贞半夜惊醒，一身虚汗，内心惶惶然，觉得黑暗中有多双绿油油的眼睛正在注视她，又害怕到处都是逼害她的人，不知几时才捱得天亮，生不如死。

    世贞知道必然克服这种感觉，她呻吟，取出医生给的药，服下。

    过不了这一关，以后就很难做人了。

    她瞌上眼，忽然又去到那个白沙滩，梦境是那样真确，她赤足，可以觉察到足趾插进温暖润湿白色细沙那种舒畅的感觉，这次，她看到自己的脚印，她放心不少。

    远处，有一对年轻男女在拥吻。

    忽然，像是听见世贞的脚步声，他俩抬起头来，笑容满面，手臂仍然围绕着对方，啊，他们是童式辉与阮祝捷。二人向世贞走近。

    这一次，世贞发觉是他们没有足印。她惶恐地看着他俩。

    童式辉与阮祝捷长发垂肩，只穿一点点衣服，裸露着大半身蜜色皮肤，他们看上去是那样快活，一点忧虑也无。

    二人走近，笑着说：quot;世贞好睡，怎么不来送我们一程。quot;世贞呆呆地看着他俩，不知如何回答，她太羡慕太妒忌了。梦境在这时忽然消失。

    世贞惊醒，惊怖莫名，混身汗湿，且有秽味。

    她挣扎到浴室，开了莲蓬头和衣坐着淋浴，过很久才清醒过来，发觉皮肤炙痛，原来水开得太热。她剥下湿衣披上浴袍急急打电话给童保俊。

    童保俊显然末睡，问她：quot;什么事？quot;

    quot;童家物业之中有无近沙滩的房子？quot;童保俊愕然，quot;清晨二时四十五分，你问起这个来？quot;quot;告诉我。quot;

    quot;有两间房子都看得见海。quot;quot;白色细沙滩，种有棕榈。quot;

    quot;那一间，在夏威夷茂儿岛。quot;世贞肯定地说：quot;他们在那。quot;

    quot;你怎么知道？quot;童保俊急问：quot;他们同你联络过？quot;世贞泪流满面，quot;让我们马上赶去。quot;在飞机上，童保俊告诉世贞：quot;在那也不稀奇，私家侦采已查到他们离境记录。quot;世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