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孤魂野鬼一样飘荡在街上,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反正不想回寝室。
我觉得自己太失败了。就是在一天之前,我还和孟蘩搂在一起轻声慢语,言笑晏晏。她如花的笑靥、如蜜的气息汇成一片紫色的氤氲,将我紧紧缠绕。可现在情势却急转直下,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都怪我自己用情不专。我如果抵抗住孟蘩的魅力,坚持追求杨雪萍的计划的话,今天晚上就会继续去学习跳舞,不会来这里参加训练,也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但是昨天孟蘩临走时约我来参加训练,我又想见到她,鬼使神差地没去跳舞,而来了排练室。其实这个选择本身就说明我爱孟蘩胜过杨雪萍,我自己却没有意识到。今天本来很有希望和孟蘩进一步增进感情的,如果不是该死的陆小林大泄我的底的话,今晚抱住她那美妙身体的一定是我。那该是怎样的销魂夺魄啊!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被陆小林整得我鸡飞蛋打。
今天晚上唯一的好处,就是知道了困扰自己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在两位佳人之中,自己真心所爱的,是孟蘩。可是现在才知道也许已经晚了。孟蘩把话说得那么绝,根本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还把我狠狠地折损了一顿。我对她说:“我真的喜欢你。”她居然回答“这话我听得多了。”是啊,她那么优秀,喜欢她的男生一大把,她随便挑一个都比我强。我只是个丑小鸭,本来就配不上她的。她凭什么喜欢我呀?
我越想越郁闷。在校园里绕了两圈,不知不觉走到了女生楼前。这时我突然看见余翔和顾琳正在楼前道别。顾琳向余翔挥了挥手,准备进楼,余翔追上去牵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一旁,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顾琳神色十分忸怩,低了头,然后又抬头说了几句什么,大概是说她必须回寝室了,然后两人才真正依依不舍地分手。
我站在一边都看呆了。余翔目送顾琳进了楼,才转身离开,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就嘿嘿地笑了。
我由衷地佩服:“余鳖,你可太厉害了!今天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余翔笑道:“我今天当然要趁热打铁,上午就过来找她,和她在外面玩了一天。哪里有时间来找你。”
“哈哈,你没把羊屎带过来?”
“哈哈,你疯了吗?这种事情怎么能告诉他!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他如果知道我今天来的话,一定会缠着要跟过来,还会要求顾琳也把她的一个室友带下来,那我就害死了。像羊屎那样不上层次的人,从来只会吃软饭,但是怎么也扶不起的。”
“你对羊屎还真了解嘛!”
“那还用说!一起混了这么多年了。”
“你今天和顾琳进展得怎么样了?”
余翔嘿嘿淫笑:“我把她给吻了。”
“这么快!流氓啊你!”我大吃一惊,“你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强吻。一般地来说,如果她还有点喜欢你的话,抵抗不会太久的。”
这个流氓!我咋舌不下:“怎么可能!第一次约会就强吻?”
“也没什么啦,”余翔轻描淡写地说,“白天先玩了一天,先增进一下互相的了解,多多恭维她,把她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到晚上找个机会再下手。”
我目瞪口呆。这也下得了手,流氓流氓流氓流氓!
流氓又反问我:“你呢?搞定那个蘩宝没有?”
“我搞砸了。”我被戳到痛处,颓丧极了。
我们在体育馆的阶梯上坐了下来。余翔问清楚了事情原委后,惊奇地说:“小潇啊小潇,看不出你文质彬彬的,居然敢同时追两个妹子,还都是美女!你比我还要厉害了。”
我说:“你是我的师父,我哪敢比你还厉害!别糗我了,快点给我出主意吧。”
余翔说:“我们来一步一步推理。首先,你决定追孟蘩,这是对的。这有什么难选择的?既然都是美女,哪个容易上就先上哪个。这你都要犹豫,真是个猪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徒弟!”
我本来心情就不好,被他骂得有点烦:“行了行了,我知道我笨,不用你再提醒了。我最后不是选择追孟蘩了嘛!”
余翔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俨然宗师风范:“好吧。第二,你觉得孟蘩对你到底怎么样?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
“看昨天的样子,好像是喜欢我。可是今天晚上对我态度那么恶劣,说话一点情面也不留,又不像是喜欢我的样子。”我一想到孟蘩对我说的那些刀子一般的话就胸口发闷。
余翔笑了,拍拍我的肩膀:“年轻人,看问题要冷静。你想想,像她那么漂亮的妹子,从小就被大家捧着,追求者一大把,肯定骄傲得要死,像个小公主一样,能够看上你就很不错了。只有她挑你的份儿,没有你挑她的份儿,而你居然还闹了点外遇,搞出桃色新闻来了,那不是公然藐视她的魅力吗?这太损害她的自尊心了。”
“我也有自尊心!”我嚷道。
“不要插嘴!”余翔不耐烦地说:“你的自尊心?你的自尊心值几斤几两?男人追女人的时候就要忘记自己还有自尊心这么个东西!”
我心悦诚服,老老实实继续听他的高论。
“你居然还看上了另外一个美女,这让她的脸往哪里放?气往哪里出?她不往死里整你才怪。你活该!所以她的那些行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那我就没希望了?”
“也不一定吧。”余翔说:“你再把你们两个人最后的对话给我学一遍。”
“嗯,我问她:‘刚才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她说:‘是的。我走了,你别跟着我。我烦你。’”
余翔沉思片刻,说:“你应该还有戏。她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是不是还犹豫了一下?”
“对!料事如神啊你!是停了一下。”
“那就没错。”余翔向我分析道:“你注意她说的这句话:‘我烦你。’这话说得明显底气不足。如果她真的烦你的话,一般就会说:‘你别烦我!’有的时候还会加上一个字:‘滚!’但是她说‘我烦你’,意思就柔和多了,甚至有点幽怨。‘我烦你’就是‘我恨你’,‘我恨你’呢?就是——”余翔故意拖长了声调,要我把下面的答案说出来。
“我爱你?”我试探着说。
“对了!”余翔重重地一击掌。“看来你还不是特别蠢嘛,一点就通。需子可教!需子可教!”
余翔这个文盲,老是把“孺子可教”读成“需子可教”,我已经纠正过很多遍,他还是改不过来。不过现在不是咬文嚼字的时候,我还需要向他进一步请教。
余翔见我微微一笑,问道:“想明白了吧?她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不是已经缓和下来了?”
我想了想:“嗯,确实缓和下来了。”
“对吧?然后你做了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啊?她不许我跟着她,我也没办法,只能看着她就那样走了。”
余翔大摇其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唉唉,她说不许你跟你就不跟了?女人的话经常要反着听的。这个时候她语气已经缓和了,说明你前面的话已经起到了效果,你就应该抓住机会进一步表白,也许就可以扭转局面了。”
“啊?是这样吗?”我大为懊悔,不禁有点捶胸顿足起来,“难道我今天晚上竟然错过机会了?功败垂成,功败垂成啊!”
“可以这么说吧。”余翔接着又安慰我说:“你也别太丧气了。其实你今天晚上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你想想,一个刚刚进大学的人,就敢在散会的时候拉住女生求爱,这还是很厉害的!一般的人谁有这个胆子?你应该自豪!比你高中的那个卵样子强多了!你向她解释,向她表白,她心里一定还是高兴的,只是正在气头上,一下子缓不过来。而且她也不能太容易就让你说服了,那样你就会蹬鼻子上脸。所以即使你今晚继续跟她解释,她也不一定就会给你好脸色看,但她心里绝对会更加舒服一些。你的嘴巴越笨,脸色越难看,越倒霉,她心里就越高兴,因为那样显得你越真心。总之,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进一步向她表白,多表白几次,就应该可以扭转局面。”
“那么,我还有机会了?”
“对,事在人为啊!”
“那,我应该什么时候向她表白呢?是早点还是晚点?”
“这样的问题我也没有一定的把握了,很多事情是要靠你自己去具体分析的。总之不能太晚就是了,太晚就冷掉了。”余翔笑嘻嘻地说,“小潇啊,其实你在我的徒弟里面算是悟性比较高的。虽然你现在还不太行,但还 是很有发展前途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搞定孟蘩!”
追求女人的时候是不能有自尊的
我把两手插在兜里,站在一棵老槐树下,百无聊赖地等着孟蘩。
我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今天上去找她的那个女生并没有下来给我回话说孟蘩不在,而是就这样消失了。这在一般情况下说明孟蘩在寝室,口信已经送到。孟蘩是在摆臭架子。
我叹了口气,余翔说的,男人在追求女人的时候是不能有什么自尊心的。不管她怎么摆架子,我都必须等下去,一直等到女生楼熄灯。如果在此之前我忍不住离开的话,万一她磨磨蹭蹭之后还真的下来了,却见不到我, 那我就彻底死菜了。
我看了看手表。10:35了,还有25分钟。
女生楼边上的情景虽然不如周末那么人多势众,却也颇为壮观。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情侣们依依惜别的美丽时光。我看着周围一对对狗男女轻声低语的甜蜜样子,心里嫉妒得发狂。
这时我看见陆小林远远地走了过来,对一个女生说:“同学,请你喊一下5舍320的孟蘩好吗?我叫陆小林。”当时的宿舍连传呼器都没有,我们都得请好心的女生上去喊人,所以一般都得报上自己的姓名,让对方知道是谁找。
陆小林目送女生上去,也转身往大槐树这边走来,猛然看见我,愣住了。
我心中大叫倒霉,觉得这个家伙来得真不是时候。但是既然他已经来了,而且也互相看见了,不说几句话也不行,于是我只得没话找话:“嗨!找孟蘩啊?”
他脸色非常尴尬,估计着我是不是听见了刚才他对那女生说的话,犹豫了两秒钟,还是点头道:“是。你找谁啊?”
“我也找她。”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里都内容复杂,既尴尬,又无奈,还都有些发愁。我们成了同情兄了。
两人笑过之后都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于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我觉得两个人都一起找孟蘩,而且谁都没有退缩的意思,等下见了孟蘩说什么,真是大成问题。总不能同时求爱吧?嘿!怎么就碰得这么巧,怎么就不把时间错开一下呢?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孟蘩终于下来了,看见我们俩,微微有点诧异,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我们两人一起迎了上去。我看见她的明眸皓齿,心中竟然慌乱得不行。
孟蘩说:“你们两个呀!找我有什么事?”嘴里说着,眼睛却只看着陆小林,根本不理我。
陆小林只好先开口:“这个……我们俩啊,今天打了个赌。”
“打赌?”孟蘩奇怪地说,然后终于才向我看过来。那意思是要我说话。
“呵呵,对。打赌很有意思的。”陆小林胡乱开了个头,现在这个胡说八道的接力棒传到了我的手里,我也只好接着信口开河:“主要起因是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
“你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在湖边荡舟,看见一排排的白蒿。白蒿你知道吧,就是那种白色的蒿草,长得真好看,我呆在那里就不想走了。”我信口胡诌。白蒿是一种草的名字,又叫“蘩”。上次我和孟蘩跳舞的时候,就提到过的。这个典故我们两人知道,但是陆小林就未必知道了。我说我梦见白蒿,其实就是梦见了“蘩”,而且“梦蘩”也是“孟蘩”的谐音。我这几天晚上都梦见孟蘩了,所以这些话很自然地就跳到我的脑子里面来了。
孟蘩盯着我看了两秒钟,然后说:“你梦见白蒿干什么!白蒿有什么好梦的!”
“可是我就是梦见了白蒿呀,我也没有办法。”我摊开手,一脸的无辜。
“那你就做你的梦去吧!”孟蘩不屑地说,“这和陆小林打赌有什么关系?”然后又把目光转向陆小林。
我大大松了口气,终于把接力棒又传出去了。
陆小林竭力展开他的想象力:“耿潇梦见白蒿之后啊,这个……这个,就来找我……”
“嗯,然后呢?”孟蘩点了点头,把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趣地听陆小林的故事。
陆小林开始冒汗:“然后啊,这个这个,耿潇就说,白蒿这个形象很好,打算写一个剧本,名字就叫《白蒿》。”
“不对!”我马上更正道,“名字叫《我爱白蒿》!”
“对对对!他是这么说的。”陆小林对交出接力棒非常庆幸,忙不迭地赞同。
孟蘩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嗯,那这个剧本和打赌有什么关系呢,耿潇?”
“啊,这个,我坚持要用《我爱白蒿》,但是陆小林呢,他不爱白蒿,他不喜欢这个名字,他想另外起一个。”我稍微停顿了一下,突然思路顺了:“我们就想问问别人的意见。我们都认为剧社最聪明最智慧的人就是你,我们就信你的。我们打赌,如果你同意我用《我爱白蒿》这个题目的话呢,他就得请我吃炒粉。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呢,我就请他吃。”
说着说着我自己都觉得很荒谬,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孟蘩美丽的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陆小林:“真看不出你们两个啊,年纪轻轻就想搞创作。”
“哪里哪里,我们对艺术的追求才刚刚开始。”我们忙不迭地谦虚着。
“白蒿这个形象有什么喻意吗?”
洞是暗恋王骚的胖妞张群英造的
我说:“白蒿就是长在水边上的一种草,可以吃,上古时候的人认为它白嫩干净,把它当作纯洁的象征,所以常常用来祭祀。在我心中,白蒿就是纯洁的代名词。”
孟蘩冷冷地瞪了我一眼,哼了一声,然后又问:“那你们这个《我爱白蒿》打算写什么内容啊?”
陆小林看了看我,把这个麻烦问题推给我。我连忙临时编造,但是仓猝之间,也编不出什么好的来:“呃,这个,主要是想写写洞庭湖区人民在改革开放后的幸福生活。”
“这么土啊?”孟蘩皱眉头了。
“呃,是土是土。这不正请你来点铁成金嘛!”我慌忙答道。陆小林看我出丑,颇有点幸灾乐祸。
“你们俩真的就听我的意见?”孟蘩似笑非笑地问。
“是啊是啊。”我和陆小林点头如捣蒜。
孟蘩昂起小脑袋,骄傲地说:“好吧,那我就帮你们考虑考虑吧!你们还有什么具体的构思吗?”
“没有了,”我说,“我们就想了个题目,等你同意了才能展开进一步创作。”
孟蘩说:“那好吧,我想一想,星期天剧社排练的时候再告诉你们。”
女生楼要关门了,孟蘩和我们道别,飘然而去。
我们两个男的都长长出了一口气。陆小林说:“我们真的要构思这样一个剧本?”
我说:“星期天看孟蘩怎么说吧。如果她真的要我们写,我们就写呗。”
陆小林摇头苦笑:“太残酷了。”
我也摇头苦笑:“是啊,太残酷了。”我知道他说的“残酷”是什么意思。我们本来是好朋友,现在却在为争夺一个漂亮女生而同室操戈,真的是太残酷了。
两人都尽量避免提到孟蘩,默默地走到宿舍门口,就互道再见了。
我一进楼道,就熄灯了,各宿舍传来一片牢骚叫骂声。离我们的“色人居”还有十来米,就听见里面闹嚷嚷的。我一进宿舍,这群王八就一起叫道: “好了好了,军事专家回来了!”
我诧异道:“找本专家有什么事啊?”
陈奇伟和金子光都从床上爬起来,说:“有一桩疑难,正等着你来鉴定呢!”
“哦?”
两人将宿舍门大打开,让楼道里昏黄的灯光照进来,指着地板说:“你看看这个洞。”
我低头一看,只见我们宿舍潮湿腐朽的木地板上凭空多了一个洞。看样子是为钝器所击穿。
我大惊道:“谁搞的这么大一个洞!多难看啊,以后还怎么住!”
大家一起叫道:“你先别管是怎么搞的,你先鉴定完了再说。”
原来陈奇伟和金子光都是军事迷。陈奇伟认为这个洞像是穿甲弹所造成的,但金子光则坚持说这个洞更像榴弹造成的。两人争执不下。
我蹲下来,仔细考察了一下,认为更接近于榴弹轰击的结果。因为穿甲弹的弹孔不会很大,而会很深,应该是和弹丸的形状一样的一个穿透伤;而地板的损伤情况是,沿着木头的纹路裂开下陷,一块比较大的长方形的木头从主体上断折,摇摇欲坠,这更像是大口径榴弹的杰作。
金子光十分得意,大叫:“陈奇伟,你输了,明天早饭归你打!”
陈奇伟嘟嘟囔囔:“今天被张群英害惨了。”
原来这个洞是暗恋王骚的胖妞张群英造成的。张群英和王骚都加入了“红豆”文学社,所以她来我们宿舍找王骚探讨文学问题来得更勤了。她胖得实在比较有中国特色,而且很结实,走在楼道里的声音像贝多芬音乐里命运之神的脚步一样撼人心魄,给人一种渐行渐近的逼迫感和威压感,让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今晚她穿了高跟鞋来找王骚,结果一下子就把地板给踩穿了。
陈奇伟对于自己输给金子光很不服气,他认为从工作过程来看,高跟鞋击穿地板,应该和穿甲弹击穿坦克装甲是一个原理。但是金子光说,甭管过程如何,结果是最重要的,怪只怪张群英的产生动能太大,结果不但穿透了装甲,还把旁边的装甲也弄折了。
陈奇伟建议把这个洞取名叫做“群英洞”,金子光问,为什么不是“群英会”? 王骚一直闷声不响地生气,此时皱着眉头说:“你们怎么对同学这么不尊重?”
金子光说:“嘿,还心疼了呢,我们也没把你们家群英怎么着啊,只是用这个洞的缔造者来给它命名而已。这可是格老子国际惯例!”
王骚愤怒地哼了哼,终于什么也没有再说了。
木地板和下面的地底之间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这个洞就成了老鼠出没的孔道。此乃后话,按下不表。
星期天我早早地来到排练室,等待孟蘩的到来。
我心急如焚,迫切地需要知道她的答复。我觉得前几天在女生楼下,我巧妙地运用白蒿的典故进行表白,应该是得了分的,无论如何,打垮陆小林是足够的了。就是不知道孟蘩是不是已经能够原谅我了。
陆小林来了,告诉我:“你还记得你曾经想参加我们班的舞会吗?现在时间已经定了。下个星期六晚上7点半,哲学系103教室。”
我苦笑叹道:“谢谢了。唉,情况变化太快了。我现在已经不想去了。”
陆小林说:“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两人一起坐在桌上发愁。
孟蘩又穿着那身黑色的运动服来了,见了我们就说:“你们那个想法我考虑了,觉得题目和构思都完全没有意思,没有投入创作的可能性。”
“啊?一点可能性也没有?两个人的构思都不行?”
“我觉得都不行。”
我和陆小林面面相觑,没想到忐忑不安地等了几天,等来的就是这样一个回答,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孟蘩笑着挥手:“Byebye!”不再理我们,而是和别的女生一起玩去了。整个晚上,她都没有再向我们看一眼。陆小林失落得比我更加厉害。
散会时,孟蘩突然对我说:“你先别走,我有话问你。”
陆小林脸色煞白,和大家一起先散去了。
我陪孟蘩在柔和的路灯下慢慢走着。好长一段时间,她并没有说话。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福还是祸,心里七上八下。也许会出现转机,也许是最后的死刑宣判,谁知道呢?
孟蘩突然问我:“你的舞学得怎么样了啊?”
“没有学了。”
“为什么不学了呢?”
“我只想和你跳舞。你不在,我就不想跳了。”
“真的吗?”
“真的。”
“如果我要你学习跳舞呢?”
“那我就学习。”
“我说什么你都愿意听吗?”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那我给你一个任务,下周继续学跳舞。”
“好,坚决完成首长交给的任务!”我高兴地敬了个军礼。
孟蘩丝毫不为我的油嘴滑舌所动,依旧冷若冰霜:“学习跳舞的时间是,下个星期六晚上7点半。地点是,哲学系103教室。”
我一听“哲学系”三个字,就像被火钳戳了屁股一样叫了起来:“去那里干什么?”
孟蘩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狡诈的似笑非笑的神情:“我这不是为你好嘛!我决定介绍你和你的偶像杨雪萍认识。”
“不会吧!”
“怎么,一听到杨雪萍就这么激动啊?”
“我这哪是激动啊,是恨啊,就是因为她,我差点失去你了。”
“你胡说什么!你得到过我吗?”孟蘩怒道。
“暂时还没有。”我讪讪地道。
“你永远也别想!”
“苍天啊!”
“哼!我这是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为你们牵线搭桥,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我意识到一个关键的时刻到来了。于是我严肃地对孟蘩说:“孟蘩,我是看上过杨雪萍。但是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想过她。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你。每天晚上梦到的都是你;走在路上,嘴里念的都是你;在教室自习,满纸写的都是你。我只想获取你的欢心。我不想见杨雪萍,她对我已经毫无意义。你可以不理我,但是请你不要把我介绍给她。”
“你如果心里没有鬼的话,为什么这么怕见她啊?”孟蘩冷笑,“她有这么可怕吗?”
“这不是可怕不可怕的问题。这是个立场问题。”我把心一横:“我的心迹已经向你表白了,信不信由你。而且刚才我也说过,只要是你让我做的事情,我赴汤蹈火也会去做。如果你一定要我见她,我就见。”
“这还不错!”孟蘩赞许地点头:“你还非得见她不可!”
“你也会去吗?”
“当然会。我不说了要给你做介绍吗?难道是白说的吗?”
“那我们两个一起去?”
孟蘩盯着我看了两秒钟,然后说:“是的。”
我觉得孟蘩真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做事情总是那么令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