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大干妈这个称谓,是陕北人对那些有了一把年纪的人的尊称。所以我们在叫张家山张干大的同时,也叫谷子为谷子干妈。
不过谷子这个称谓,却不是她的本名,而是乡人的一句侃语。那quot;谷子quot;是说,年轻时,她家男人下南路或走西口的时候,嫌自己婆姨过于招摇,于是抓一把谷子塞进那东西里,将那东西填住。谁知男人回来时一看,那谷子还在,只是已经被捣成米了。这话是说,男人不在家期间,不知道那地方被多少人捣过。
这是一句笑谈。单调的高原有时候需要有些颜色的佐料,这样才能鼓励人们一代一代有滋有味地活下去,所以才有那生命一代一代争先恐后地出生和无限留恋地死亡。
关于谷子干妈这个掌故,作者只是姑妄说之,相信读者也会姑妄听之。
一主二仆,这第三个人物叫李文化。
这是一个简单的年轻人,简单得一碗凉水能看到碗底。较之张家山的雄浑,较之谷子干**沉稳,他则更像一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在这个世界上乱蹿。
他底气不足的原因是世界如此之大,但是他找不着自己的位置。因此他永远处在心理矛盾中,处于诚惶诚恐中。诚然,他在学习,腑下夹着一个黑皮笔记本,记那些格言和民谚。但是,智慧有时候并不是从书本上学的,碑载文化有时候会把人培养成白痴。民间智慧有时候是真正的大智慧。
因此上,当张家山和谷子干妈赶着毛驴,摇摇晃晃地重回他们那更深的山里之后,很难设想,六六镇这片天空,孱弱的、不谙事理的李文化能将它支撑起。
但是难说,人要开窍,有时候是那一瞬间的事情。
天睁一眼,有时候瓷瓷登登的一个人,突然心窍开了,于是一下子明白了事理,成为一个有雄才大略的人。
李文化会这样吗?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们不得而知。那是他小子的命。
我怀着一种近乎于虔诚的心情,将这部原名叫《六六镇》,现名叫的书修订完毕,然后将它交给读者。它也有它的命,让它去经历吧!
人生苦短,我明白自己的来日不会很多,而精力,也大不如前了,因此我想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将它修订好。这是对社会负责,亦是对自己负责。
是我的《大西北三部曲》的第二部。第一部则是《最后一个匈奴》。而三部曲的第三部,名曰《最后一次远行》,我下来将写作和修订它。
高建群
2006.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