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系统正向现代化文明监狱迈进,这和国家正迈向现代化大趋势合拍。花园式、别墅式、西式、中式监狱应运而生,监狱硬件的现代化正紧锣密鼓地进行。在国际人权斗争的框架下,中国为不让西方国家再找碴子,监狱这特殊行列正步入高效、廉洁、阳光的快车道。但由于监狱是恐怖的代名词,是阶级斗争的前线阵地,改造与反改造,斗争与反斗争在一定时期内仍然是监狱的主要矛盾。在绝大多数犯人积极追求改造、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体其筋骨、劳其灵魂、奔向新岸之时,个别罪犯也蠢蠢欲动,越狱,暴力越狱,想逃避《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惩罚,正慢慢酝酿和行动着。
急乎乎铲几铲煤进锅炉,吴应泉汗流浃背地坐在窗口边,两眼不断盯着值班大楼的方向。临近黄昏,雨停了,梅雨季节过后,端午雨又如期而至,端午节前后,涨端午水成为南方与梅雨遥相呼应的落雨季节,阳光很少,太阳被一层层乌云挟裹着,很难露出迷人的笑脸。
吴应泉抬起那满是污垢的搪瓷茶缸,呷一口茶,推算今天是否是铁剑值班。铁剑值班他特小心,因铁剑是他的直接队长,每每值班都会来查岗,直到压住炉膛里的火,收回监房方休。所以,今天吴应泉特小心,民警们下班后,嘎鲁说:“再掏几铲,下水管道就通了,成功与失败在此一举。”
吴应泉回道:“今天应该是铁剑值班,他肯定来查锅炉房,十分危险,就老老实实待着,迈过今天,时间长着嘞!”
嘎鲁原不想越狱,但事情如此进展,他反倒热忱高涨,反过来塞吴应泉一句:“你胆寒了!现在退却来得及,把洞口封了,天不知,只有地知;鬼不觉,只有你我他觉!”
“你真他娘的是个傻蛋,开弓哪有回头箭,堂堂男子汉,哪有说出去的话,做了的事还反悔的嘛!我怕铁剑那双炯炯逼人的眼,如果他发现蛛丝马迹,那咱俩吃不完兜着走。”
“你眼睛是瞎的,一有动静就发暗号,我刹那间就退出来掩好洞口,他咋会发现?”嘎鲁倔犟地回道。
“好好,你去掏,我盯住外面。”吴应泉斜一眼嘎鲁,说道。吴应泉眼珠子瞪得比饿狼还圆,他正看着,铁剑从值班楼走了出来,他慌忙跑到烟囱下“笃笃笃”叩了三下,又返回炉口铲着煤。刚铲两下,铁剑已经来到门边,铁剑推门,门闩着,慌乱中吴应泉忘了拉开栓,忙跑过来开门。
“你们干啥,把门都闩上?”铁剑一进门就问道。铁剑进门时,嘎鲁已出烟道口,忙不迭回道:“铁队,今天当班?”铁剑瞅瞅嘎鲁回道:“是。你们啥时收班?”
“快了,今天早,九点就封火了。”吴应泉回答道。铁剑双目在锅炉房梭巡一圈,锅炉依旧,炉膛里火红红的,那堆石灰粉还在,便问道:“那堆石灰咋不运走?”
“铁队,那是刷墙用的,不多了,快用完了。”嘎鲁回答道,铁剑没往其他方面想,没在意便走了。嘎鲁瞅瞅铁剑远去的背影,兴奋地对吴应泉说:“泥掏完了,已经挖见管道。”
“好,其余的事看我的。”吴应泉亦显兴奋,这么久的心血没白费,上苍有眼,如果外管道口不用冷轧钢焊死,这次地下越狱计划就能成。
“鲁壮壮的工具不知准备得如何?”嘎鲁又问道。“放心,一切就绪,只欠挖通,挖通了,凿开水泥管道,那是小菜一碟。”
吴应泉异常高兴地回道。第二天是周末,头晚值班,铁剑一夜未眠,虽说民警值班不准入睡,但到后半夜,许多人抵不住,都会和衣躺在沙发上眯一会儿。所以,值班民警都配两人,有的上半夜打盹,有的下半夜打盹,偷着睡会儿。第二天接班人员一到,铁剑就住家里跑,他无数次答应带小铁锤去公园玩,且无数次失约,小铁锤都不相信铁剑说话了。但这个周末说好了,周娟要带她男朋友来,铁剑也觉得欠小铁锤的,周瑾说捡金子也不开门,关上铺面,正好叶落花和周瑾亲娘也都没逛过公园,想全家去公园玩玩,在公园像馆照张全家福。
铁剑九点钟交班,回到家都十点了,一家人准备就绪,就等他。一听说去公园,铁锤眼都笑成一条缝,一起床,嘴牙没合拢过。他们乘车来到公园,周娟和男朋友已经买好门票,在检票口等。铁锤眼尖,一眼就看见周娟,忙“小姨小姨”地喊着跑了过去。
自从周瑾亲娘找上门来,拥挤不堪的家像蚂蚁巢,周娟大学期间就和男朋友同居,没在家住过。男朋友和她是同班同学,省财经大学毕业后都找到工作,近来正筹备结婚之事。
“小铁锤,近来学习好吗?听外婆和妈妈的话吗?在学校惹祸没?”周娟喜欢小铁锤,看他长得虎虎墩墩的样儿,知道是不安分的娃娃,所以问道。
“两个外婆都说我乖,学习嘛,”铁锤搔搔头,嘿嘿笑答道,“一般,上次在学校打了人,回家被他揍一顿。”说完用手指指铁剑。
铁剑、周瑾一家进了门,铁锤就向儿童乐园跑,周瑾忙嗔怒道:“跑啥,没钱你能坐飞机?回来先照全家福。”
公园的左侧有一个照相馆,先照全家福再玩是在家就定了的。一家人到了照相处。相馆没其他人,照相师安排两位老人坐下,其余人站后面,调皮的小铁锤要坐两个婆婆中间,后面是铁剑和周瑾,周娟和男朋友。
公园是一座马鞍形的山,山间是一个槽子,周末来公园游玩的人很多。照完相,铁锤拉着周瑾要去儿童乐园,隔儿童乐园不远是动物园,虽说虎豹豺狼都是圈养的,但玩的人也很多,从动物园往山顶爬一公里多,是一个大寺院,叶落花和周瑾亲娘头晚就商量好了,两位老人想上寺院烧两炷香,拜拜佛。灵不灵,全凭心智,信则灵,不信则不灵。迷上了,就灵,没迷上,也不灵。大多数老人对佛教盲目崇拜,它的幽深空灵往住让青年人云里雾里,所以大家不在意。
铁锤在儿童乐园坐了飞机坐火箭,坐了火箭还要玩踫踫车,玩得铁剑都不耐烦了,吼道:“你小子有完没完,动物园比这好玩,看动物比这些玩意儿好,外婆们还要烧香嘞!”
叶落花听铁剑催促小铁锤,忙说道:“一年也难上一次公园,甭催他,任他玩个够!”
周娟也附和着说道:“姐夫,一辈子只带铁锤玩一次,就不耐烦了,是心疼钱还是没耐心哦!”
“你这丫头嘴贫,你就知道我再不带他来了,现在端国家碗,服国家管嘛,如今的监狱警察,那一身藏青色的皮皮难穿,头上那枚国徽也不好戴嘞!”铁剑回答着周娟的话。
周娟的未婚夫听铁剑说,接过话茬说道:“现在公务员吃香,你不见每年毕业的大学生,择业首选就是公务员,报名人多啊,几百、几千比一,我们想往门里挤还挤不着嘞!真是门里的想出来,门外的又想往里挤。如今大学扩招扩招,扩招的结果有二:一是培养大批劣质大学生,二是制造了大批大学生待岗无业!”
他们闲聊着,铁锤把想玩的都玩遍了,周瑾才刹车,不花钱买票了。铁锤心有余热,被周瑾拉着来到动物园。一进动物园,一股子怪味扑面而来,许多动物,铁锤都在书里和电视上看过,现在看到实物了,异常兴奋,他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馆,虎窝、蛇馆、鸟巢、熊穴……凡是开馆的他都要看,边看边手舞足蹈。
两个老人亦兴高采烈,不知是兴奋还是运动让血脉贲张所致,两张布着核桃纹络的脸都泛起苹果红。
铁剑、周瑾依着小铁锤,玩到寺院,太阳已经偏西,周娟说道:“香也甭烧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周娟一开口,铁锤第一个跳出来说肚子饿,两个老人倒没啥,铁剑也觉得肚子“咕咕”叫。周瑾说道:“在山上,只能吃道旁的烙锅,豆腐块、洋芋之类。”周娟的男朋友接话道:“何不吃一顿斋饭,寺庙里的斋饭太有特色了。”
他的提议得到大家拥护,铁剑回道:“斋饭好吃,难得来吃一次,但寺院有吗?”
“我的大哥,现在是啥社会,是市场经济,裂个地缝都有商品卖,全民经商,寺院也不是一片净土。”
他们有说有笑来到寺院侧门,门前挂有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斋饭,四菜一汤,每位二十元。”
吃完斋饭,铁锤和两个老人步入寺院烧香。他们四人站在寺院正门宽敞的坝子里品佛教文化,直到太阳西下,阳光变成绛红色,古刹慢慢阴下去,如织的游人稀少了,铁剑、周瑾一家才缓缓下山,在暮色苍茫中回到家。
近来犯人要赶做一批订单,机械厂加班加点,给机械厂配套的铸造监区也不例外,白天上班的民警都下班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值班民警在现场。
鲁壮壮完成了当天的任务,他按下按钮,机床减速下来。他四下瞅瞅,值班民警不在,他轻脚轻手,狸猫一般溜进锅炉房。
嘎鲁和吴应泉都在,但鲁壮壮从表情上已窥视出吴应泉和嘎鲁的沮丧。“咋了,你俩脸上都能吊十二把夜壶,此路不通吗?”鲁壮壮单刀直入问道。“真他娘费了力,丢了丑,还差点被民警发觉栽跟斗。”吴应泉没等嘎鲁答就说道。“当时就应该想到,你想,这样多下水管道,如果政府在修监狱时,不把这些下水管道焊死,监狱的犯人不跑他娘的精光。”嘎鲁附和着说道。“起起落落几个月,每天担惊受怕,就指望打通这条暗道。打通了遇上石基,那只有炸药才能炸开,凭我们手中这些工具,那是万万打不通的。泉哥发现下水管道,这又给越狱带来一线曙光,不想挖通了,管口又用冷轧钢焊死了。”嘎鲁补充说道。
“你们没用力往外推吗?”鲁壮壮不相信这是真的,这么久的努力是瞎子点灯——白搭,用怀疑的口吻问道。
“咋不用力,我力小,嘎鲁力该大了吧,不仅用双手推,还用双脚蹬,那冷轧钢都焊在石基里了,手脚哪搞得开,真是倒霉透顶了。”吴应泉望着鲁壮壮说道。
“我还指望早点出去早自由,又是竹篓打水一场空,看来还是规规矩矩熬吧!熬一天少一天,头熬白了,总有出去的那天。”高兴而来的鲁壮壮一下蔫了。
吴应泉沉默一会儿,忽然说:“还有个方案!”嘎鲁正铲煤,听了他的话,忙凑过来问道:“咋搞,方案要周密一点,不要再做瞎子点灯白费蜡的事!”
“这次不会,把握很大,就看大家干不干。”吴应泉说道。“咋搞嘛,你先说说方案,都这样了,破釜沉舟,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有首歌唱‘不经风雨,哪能见彩虹’,只要能出去,再大的风险也干。失败了,加几年刑,难道杀头不成!”鲁壮壮来兴趣了,忙说道。
“砍头,不可能,但风险很大。”吴应泉回道。“砍头都不怕,还怕啥风险。”鲁壮壮又说道。“咋搞,就一个字。”吴应泉说完,用手指往茶缸里蘸蘸茶水,在桌上写一个“门”字。嘎鲁和鲁壮壮瞬间明白,他俩互相望望,眼中发出惊异的目光。“你打门岗的主意?”鲁壮壮望望津津乐道的吴应泉问道。“那当然。”吴应泉轻描淡写地回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虽说外门岗隔生产车间不远,但门岗有探头,有武警,有两个值班民警,咋能出去?”嘎鲁摇摇头回道。“我觉得你厮儿是异想天开,你咋不说坐直升机越狱呢?天方夜谭,你是不是想出去想疯喽!”鲁壮壮说完,用手摸摸吴应泉额头又说道,“你小子没发烧吧?尽说胡话嘞!”
“现在当然出不去,但你俩动动脑筋,假如我们仨都穿警服能出去吗?省一监警察多,门岗能认出咱仨人?况且,只要他们一开门,主动权就攥在咱们手里了!”吴应泉细声说道。
“哎哟,这招真狠。”鲁壮壮拍拍脑壳乐呵呵说道。
“警服咋搞,我想了许多办法都只搞到一件灰色的衣服,原来也有人打过冲门岗的主意,但都失败了。”鲁壮壮愣愣神说道。“有衬衣也行,只要再搞一套警服,我们的囚服是灰色的,和警服衬衣色差不大,只要穿警服的在前面走,后面跟出来,门一开,我们仨出铁门,就由不得他们了。晚上不比白天,十二点也有加班的民警回家。选择在这个时段,谁也不知道!”吴应泉老谋深算地分析道。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找到警服。”嘎鲁嘟着嘴说道。吴应泉伸手压低他俩的头,头碰头地说出一个字:“抢。”嘎鲁和鲁壮壮一惊,他们互相看看,点点头,心领神会了。鲁壮壮不敢久留,碰完头,他又像狸猫一样轻脚轻手溜走了。鲁壮壮走后,嘎鲁对吴应泉刚才说的“抢”字似懂非懂,便悄悄问道:“咋个抢法?这是悬岩上走钢丝——悬上加悬,油库门前放烟花——太悬乎的事。哪个警察让你抢夺警服嘞!”
“你小子不动脑筋。警察怎能乖乖就范,必须实施软硬兼施、以硬为主的手段,方能得手。能客气脱下警服吗?用绳索绑捆结实,嘴里塞上棉花坨,叫他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得,我们混出门岗就几分钟了事。”吴应泉眉飞色舞,嘴中说道。
“常来锅炉房的就是铁队,他那武功,岂是你吴应泉,鲁壮壮能制服的,其他民警不容易来,老一点的警察,一个人不来锅炉房,你想得轻巧,吃根灯草。”嘎鲁铲几铲煤又说道。“所以说,要多几套方案,如遇铁队这样的警察,就用计谋加硬攻,从天气来说,最好是阴雨雾天,这里是雾的王国,一年四季浓雾,淡雾天最多,晚上加班迷迷茫茫的,全监狱都有民警加班,穿上警服,门岗只认服装认不到人,只要门一开,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
吴应泉说完,呷一口茶,瞅瞅正铲煤的嘎鲁又说道:“计谋嘛,瞅瞅你身后,那是致命的东西。”
嘎鲁放下铁铲,不等吴应泉说完,顺着他话回头望望墙角那堆石灰,瞬间明白吴应泉心里想做的事了。
按理说铁剑应该高兴,新房就到手了。但他高兴不起来,近来莫名其妙的烦躁不断笼罩在他的心头,儿子铁锤自从那次打人,老师请铁剑接回后,那小屁屁上横一条竖一条的竹印,让他心疼了好久。蚯蚓般的印迹好了,铁锤也乖了,在家在学校都像换一个人似的。新房又快领钥匙了。据杨灵透露,梁翼监狱长也给政治处说了,要政治处近期组织人考核铁剑的工作,作为监狱系统的英雄,虽说现在的犯人都收回大墙内了,但脱逃与反脱逃的斗争依然存在,而且想从空中、地下混门脱逃的犯人不在少数,暴力越狱案时有发生,切不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漠视追捕英雄。
拿新房钥匙这天,周瑾心情异常高兴,三居室加客厅,一厨一卫,客厅饭厅合二为一,铁锤快有铁剑高了,得有一间自己的房,两个外婆一间,她和铁剑一间。周娟已经有房,一般不来家住。周瑾打拼了十多年,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新房,又是电梯房,两老上上下下特方便,这是周瑾看房前就认定的,步梯房难爬,两位老人不便,虽说每平方米便宜一千来元钱,但周瑾为老人们着想,铁剑也中意电梯房。
拿钥匙这天正好周末,铁剑又不值班,周瑾死拉活推,铁剑才和她出了门。铁锤知道周瑾和铁剑去拿钥匙,也闹着要来,铁剑吼道:“你凑啥热闹,快把作业做了,明天还上学嘞!”铁剑一吼,铁锤斜铁剑一眼,不敢吱声了。一出门,铁剑就说:“心烦得很,坐公共汽车去吧!”楼盘距省一监宿舍有三公里远。这三公里可沿着香河岸走,省一监在这一头,楼盘在那一头。周瑾挽着铁剑的手,边走边说道:“你不看这天多闷,你心情不好与天气有关系。下午又没事,不坐车了,沿河堤慢慢走走就到了,咱俩许久都没这样浪漫过了,河边空气好,堤岸绿树成荫,又爽凉又潇洒。”
走走也好,铁剑不再坚持坐车。铁剑和周瑾下到河堤,香河由北向南“哗哗”地流淌,宽阔的河面泛起细细的浪花,水清澈见底,鱼儿摆着尾在水中游弋。岸边柳枝在夏日的风中飘荡,风光迷人。
周瑾挽着铁剑的手,铁剑心情好了许多。铁剑俯视着流淌的香河,自言自语说道:“这香河没日没夜地奔流,它不累吗?人如果都这样,永远向前,没有歇下来的时候,这生活的意义何在?”
周瑾斜视铁剑一眼,年方四十的铁剑,脸上已经有了衰老的皱纹,回道:“岁月就是一把刻刀,它会把你的脸膛雕刻出纹络,让你慢慢变成一个古董。虽说工作是快乐的,但像你们这些天天在压力之中工作的监狱警察,你们的付出更加催生你们的衰老。”
“哎,是啊,监狱警察这个职业,人必须长三只眼,一只盯着犯人改造,一只盯着犯人的阴谋,第三只死死盯着危险。守火山口也好,看炸药库也罢,都是天天和危险相伴,还不把人催生老吗?”铁剑叹息一声,也低低地说道。铁剑和周瑾手挽着手漫步在河堤上,他们边聊边走,河堤上来来往往不时有行人经过,不时还能瞧见一对对情侣在柳树下搂抱。他俩慢慢走到香河和柳河的交叉处,突然天空一条亮光划过,一声炸雷,瞬间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大地,接着雨“哗啦啦”落下来。这香河和柳河的交汇处刚好一半。河堤只有柳树没有遮雨的地方,往后往前都要淋湿衣服,铁剑脱下自己的衬衣披在周瑾身上,自己赤着上半身,拉着周瑾往前跑。
随着几声响雷,天像决堤一般,雨密密麻麻地直泻下来,豆粒般大小的雨“滴滴答答”打在河面,河面溅起白色的浪花。风也没闲着,风乘雨势,将雨点碎石般打在铁剑和周瑾的身上。铁剑和周瑾一路小跑,跑到楼盘,他俩都成了落汤鸡,全身没一处干的。在售楼中心拿到钥匙,铁剑被雨一凉,脸色铁青,“阿嚏阿嚏”地打响了喷嚏。
被雨淋成落水鸡的铁剑和周瑾回到家,铁剑的喷嚏打得像雷声,叶落花知道铁剑被暴雨激凉了,忙切了几片生姜,熬成姜汤,端到铁剑面前,说道:“喝下吧,驱寒。”
铁剑看一眼慈祥的老岳母,接过碗回道:“哪有这般娇气。”话虽说,但老人良苦用心,铁剑还是“咕嘟咕嘟”喝下肚。看着铁剑把汤喝下,叶落花又说道:“冬天着凉容易好,这不冬不夏的鬼天气,甭看热,那雨淋在身上是冰凉冰凉的,极易得热感,得了热感全身乏力,头痛难忍,而且不容易好!”
铁剑喝下姜汤,不起作用,头昏昏沉沉的,额头烫得像烙铁一般,脸色由黄变青,晚饭都没吃就躺下睡了。
周瑾见铁剑躺下,用手在他额头上摸摸说道:“你额头烫手,烧得很,我去药店给你买点药。”
铁锤也懂事地说道:“爸爸,今晚你和妈妈睡吧!我睡沙发。”铁剑摸着铁锤的头微微笑笑,回道:“儿子长大了,懂事,知道疼爱爸爸了,但爸爸没事。”
铁剑睡在床上,眼睛虽然闭着,但烧得迷迷糊糊的,思想却没闲着,忽而想到儿时放牛割草的山丘,忽而想起年逾八十的父母。家里太挤,父母都没接来过。铁剑曾想,等新房装修好,接父母来好好享点清福,尽一点孝心,否则,这儿子白养了!忽而想到在部队时的生龙活虎,当年的战友,现在天各一方,不知现在过得咋样?不过,都比自己强。唉,要不是那次见义勇为失手致人死亡,可能命运也会发生变化,阴差阳错来到监狱关恶人的鬼地方,再也混不出去喽!
他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睡去,迷蒙之中,他看见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披头散发,一张白纸蒙着半边脸,蹒跚着喊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边喊边向铁剑走来。铁剑猝不及防,被厉鬼狠狠一拳打在嘴上,铁剑一张嘴,血挟裹着白牙“哗哗”落下来。
铁剑一惊,额头沁出细汗,他看看窗外,窗外透出冷冷的月光,周瑾睡得正香,微微的鼾声搅着屋里的宁静。天还没有亮,他想起刚刚的噩梦,又轻轻把眼闭上。
天一亮,铁剑就吃力地起了床,他觉得身体火炭一般,酸痛酸痛的,重感冒发高热,再加一夜失眠,他觉得头重脚轻。铁剑起床吵醒了周瑾,问道:“病好点没?”
铁剑摇摇头表示没好。周瑾又说道:“那就打电话请一天假,我今天也不开门了,陪你上医院看看,平时不生病的人,一生病就是大病,人到中年多注意身体。”
“又不是铜铸的身,这般金贵,今天不仅上班,还值夜班嘞!现在监区警力少,一个钉子一个眼,谁愿给你顶班,没事儿,老婆放心,我顶得住!”铁剑回道。“顶不住就请假,都迈进四十一的门槛了,不要装嫩,悠着点。”周瑾打一个呵欠,又唠叨道。“知道,放心去做你的事,我的事你甭操心!”铁剑边回答周瑾的话,边洗脸。没等周瑾起床,铁剑就穿上警服,向监狱走去。铁剑第一个来到外门,值班民警问道:“铁剑,今天咋了?睡不着觉,来这么早?”铁剑回道:“也不早了,过一会儿大伙儿都来了。”铁剑说着,走过铁门通道。外门一般是两个民警值班,原来武警站大门的左侧,但几年前,自由进出门岗的犯人抢夺武警战士的枪潜逃,总队觉得这个岗位太危险,就收上围墙了,所以,至今左边的岗位还空着。民警值班室在右面,中间的大铁门主要是放车行,ab门还没有做好,由于兄弟监狱已经发生犯人开车冲门岗的恶性案例,部里要求每所监狱必须设ab门。由于外门是第二道防线,一到夜里,值班民警会偷偷轮换睡觉,一个睡上半夜,另一个睡下半夜,虽然违反监规,但一直以来,内外门岗值夜班的民警每每如此。
铁剑坚持到下午,罗耘知道铁剑重感冒,来铁剑办公室看望,铁剑刚检查工作回来。罗耘问道:“咋样,能坚持吗?不能坚持就休息,我安排民警顶班!”
铁剑强打精神回答道:“能坚持。你找别人顶班,大家都累,熬熬就过去了!”
铁剑和罗耘在办公室正聊着,梁翼和杨灵推门进来。罗耘忙让座,寒暄着又泡茶又递烟,说道:“梁监来铸造监区不先打电话。”梁翼不抽烟,接过茶说道:“我和杨灵今天值领导班和科班,索性下监区走走,看看你们。”杨灵学生时代就抽烟,烟瘾大,平时朋友约他打麻将,他先告知,要熬夜就必须备足香烟,偶尔一两次忘备香烟,打到半夜烟没了,店铺又了关门,掉在地上的烟屁股也捡来凑凑香味。所以,毫不客气地接过罗耘递来的香烟,怀中掏出塑料打火机,“咔嚓”一声打燃,猛吸一口,说道:“梁监有意来铸造监区,还不是怕铁剑不开窍,说梁监不关心他。虽说都是沙拉分监来的,但用人是一个复杂的事,作为一监之长,有时也要权衡权衡。”
铁剑对当不当领导看得很淡,现在三位沙拉分监的老领导都在,感情是热的,但由于生病,表情上淡一些,所以被杨灵窥视出来,旁敲侧击地说道。
“杨科长说啥话,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我又没削尖脑壳向上爬的思想,咋就神一阵仙一阵的,仿佛梁监对不起我似的。”铁剑勉强微笑着回道。
“我知道你骨子里的傲气,俗话说得好:‘人不要有傲气,但要有骨气。’平时夹着尾巴做人,但一定要直着腰杆走路。有骨气的人,方能风来挡风,雨来挡雨,这不是当官能做到的,这是人与生俱来的,就像泥捏的瓷菩萨,风吹雨打也不烂,它在烈火中锻炼过,在庙里,能上供台,在野外能经风雨。你铁剑就是这样的菩萨。”杨灵微笑着又说道。
“孔老夫子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外国有个叫黑格尔的也说过:‘在一个深刻的灵魂里,即便是痛苦,也不失其之美。’有思想的人才有痛苦,把自己融入历史的长河之中,个人的命运往往是这样:幸福的开端不一定产生幸福的结果,而悲剧的结局不一定就是悲剧英雄,他们之所以被人们崇敬,正是因为他们有为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英勇献身的一腔热血。所以,性格即命运,其实,上苍早就做好了安排。”梁翼一看环境好,气氛对宿命地说道。
“梁监也信宿命这一套?我还说只有我们信。不过话也说回来,人都有定数,官为几何?钱有几多?就是生命也有定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赤条条来,赤条条去,逝者如斯!关键是人活得有骨气,认认真真做事,坦坦荡荡做人。”罗耘借题发挥,铿锵地说道。
任他们的瞎侃,铁剑表面上认真听,其实不知所云,头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他们聊完,啥时走的,他也糊糊涂涂记不清。
一晃,天就暗淡下去,淡淡的雾幔伴着细细的雨,不停地下着,监狱内显得阴霾。
民警们都下班走了,只留下监狱总值班、科班以及各监区、分监区的值班民警。铁剑知道总值班是监狱长梁翼,科班是狱政科科长杨灵。他到外门存放手机处查看一下,都有谁来过电话。自从规定民警不准将手机带入监房,监狱在外门岗为各监区制作了放手机的机柜。铁剑出门打开手机,手机中有大律师陈松发来的一条信息,邀请他赴当天的晚宴,他回一个信息:“今天当班,不能参加,改日聚。”了了一件事。有一个未接电话,铁剑值班,周瑾一般不打手机,有事就打监区电话。但电话屏显示周瑾的手机号码,他忙回复过去。接电话的是周瑾。
铁剑问道:“有事吗?手机在门外,没开机。”周瑾回答道:“知道,是你的宝贝儿子拨的,他问你病好点儿没有。”
“这乖屁屁平时粗鲁,关键时刻还是关心爹嘞!”铁剑一听是铁锤打来的问候电话,心放出光彩,微笑着又道,“他在不在,叫他和我说说话。”
“在,早就守在身边了,抢着要和你说话。”周瑾忙答道。
电话那端传来铁锤幼稚的童声:“老爸,病好点儿没?儿子想你了!”
“乖儿子,老爸也想你。男子汉,哪能被这点儿小病吓倒!过几天就好了,乖儿子甭担心。”
刹那间,铁剑清醒了许多,头也不痛了,嘴角挂起笑容,眼角泛起泪花。
这个电话的确让他激动,养子不忘父恩,这给铁剑一丝慰藉。父子俩又说了几句,铁剑挂断了电话,关了手机电源,心里乐滋滋返回监房。铁剑来到监狱内门的总值班室,狱政科内警队的值班民警还在聊天,他进门和民警闲聊一会儿。内警队属狱政科管,铁剑原是狱政科狱侦干事,是惹事下到监区的。所以,他和值班民警很熟,铁剑边看电视边听他俩山一边海一边地聊,他偶尔答答话。从部队到监狱,他都生活在阳光和阴霾的缝隙里;从军官到警察,他曾经有过辉煌,亦经历过苦难;从平民到英雄,他时时挣扎在人性这充满矛盾的共同体中,他的未来有许多不确定性,坎坷多舛的命运,让他内心震颤,从而撩拨着他不安宁的灵魂。
聊着聊着,一个民警抬头看看挂在值班室的飞亚达时钟对铁剑说道:“铁剑,加班的都收了,都十点了,锅炉房的犯人也该收监了吧!”
听那民警说,铁剑抬头看看钟,指针已经过了十点,他知道一般都是十一点左右收班,锅炉房要铸造车间完工后,不用气才封火收监。
铁剑懒洋洋走出门,门外还下着雨,一个民警见铁剑起身,忙说道:“外面下雨,这里有伞。”
铁剑回一句:“雨小,淋不透。”答着走出门。
铁剑万万没想到,他迈出门时,吴应泉那双狼一般闪着磷火的绿眼睛就盯住他了。在雨幕中看来虽不甚明了,但吴应泉知道,民警此刻要到这充满阴谋和罪恶的地方。
当吴应泉见铁剑的身影在雨幕中向锅炉房走来。他轻轻对身边两个正蠢蠢欲动的豺狼说道:“有民警来了,做好准备。”
嘎鲁和鲁壮壮手捏凶器,点点头以示知道。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死大搏杀即将上演。
铁剑昨晚因高烧整夜未眠,又忙碌了一天,想及早把犯人收监,好好眯一下。所以,心无旁骛地穿行在密雨薄雾中。当他走到锅炉房,房门没有关死,有一个细小的缝隙。铁剑不用叫门,用力一推,脚刚迈进门槛,他头顶上“哗”的一声,一堆石灰粉从门上落下来。
他瞬间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忙抬手一挥,那些白色的粉末扑进他的脸上、眼睛里。眼睛开始流泪,他用手一揉,眼里像灌进辣椒面,越揉眼越睁不开。刹那间,他知道这几个恶魔想干什么了。
在铁剑迈进门的瞬间,吴应泉一下把锅炉房门关上。趁铁剑揉眼睛的当口,他恶狠狠地说道:“铁剑,真是冤家路窄,我们不为难你,我们这样做的目的,只想借你的警服用用!”
此刻,铁剑完全清醒过来,知道这几个恶人想趁机越狱。他眼睛睁不开,拼命磨开也灰蒙蒙一片模糊,三个魔鬼晃动着身影。他义正词严地说道:“你们要警服是假,混出监房是真,你们睁大眼看看!我铁剑是谁?是共和国的英雄,是共产党的忠诚卫士,是忠于人民的监狱警察。你们做白日梦——妄想!”
“铁剑,我们跟你客气,全看在沙拉分监情缘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锅炉房远隔监房,车间早就没人了,你喊,声音只能淹没在风雨声中。我们知道你有武功,看看你,已经是一个白头老翁,你挡我们的路,我们就要放你的血!”吴应泉露出罪恶的脸嘴,凶狠狠地说道。
“吴应泉、嘎鲁、鲁壮壮,你们可要想清后果,你们敢越雷池半步,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走毁灭人生的道路,现在停止犯罪还来得及,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铁剑一头石灰,闭着眼,石灰粉正肆虐着双眸,泪已经流出。他威严地站在锅炉房墙面前说道。
铁剑说完,手捏绳子的嘎鲁看看鲁壮壮——绳子是事前就准备用来捆绑铁剑的——又望望吴应泉。
吴应泉的目光和嘎鲁相遇。吴应泉窥视出嘎鲁胆怯的目光,从嘎鲁手中抢过绳子,“嗖”一下想套往铁剑的脖子。铁剑听到风声,头一晃迈开,右手抓住绳子一顿,吴应泉被拉得一个狗啃地。
此刻,鲁壮壮已冒出火花,绳头没有套住铁剑,意味着放不倒铁剑,要从他身上脱下警服困难异常。在吴应泉倒地的当口,鲁壮壮对铁剑当胸一拳,眼里开始充血的铁剑没判断清,胃部被重重一击。铁剑知道真正的战争开始了,刹那间他血脉贲张,怒火万丈,他顾不得一切,向前一个“神龙探海”,向拳来的方位凶猛一拳,正好击在鲁壮壮的身上,铁剑出拳手重,鲁壮壮没有站稳,只听“咚”一声,鲁壮壮撞在锅炉上。
刚刚还有一丝犹豫的嘎鲁,见吴应泉和鲁壮壮倒地,深知勇猛无比的铁剑出手不凡,如果铁剑不倒地,很难制服,制不服铁剑,夺不了警服,越狱的阴谋暴露,他也完了。想到此,嘎鲁产生了破釜沉舟之心,不成王便成贼。他一个饿狗扑食,身体倾倒的同时,双手紧紧抱住铁剑的脚,一片混沌的铁剑不知身下有人扑来,脚被嘎鲁死死抱住,身子失去平衡,“咚”一声,背朝后倒地。同时,他双腿一伸,嘎鲁被重力一弹,双手被震麻了,一松,身不由己,被铁剑的双腿蹬一个“天狗望月”。铁剑随即一个漂亮的“鲲鹏展翅”,后翻弹起。手不断飞舞,防卫着。狗急跳墙的吴应泉想,拳头很难制服猛狮一般的铁剑。他向鲁壮壮努努嘴,鲁壮壮会意,抓起大木棒,慢慢靠近挥舞拳脚的铁剑。双目已经看不见的铁剑,哪知道祸从天降,只见鲁壮壮举起木棒,凶狠地一棒叩击在铁剑的头上。只听“咚”一声,木棒重重的叩击到铁剑的头颅,头颅又重重地撞击在锅炉房的墙上,铁剑的头仿佛被千斤一击,躯体慢慢倾斜,血从铁剑的头上喷洒在墙壁上。狠毒的吴应泉又掏出自制的钢刀,凶恶地刺向铁剑的胸膛。
铁剑倒地了,鲜红的血从他头颅和胸膛中喷射出来。倒地的铁剑眼睁圆,血从嘴唇、牙缝、耳门中流出来。血流进大地,大地被染红。墙壁上,血凝固了。这个为捍卫共和国安宁倾其一生的战士,没有倒在边防线上,而是倒在这三个恶魔、三个毒狼的刀下。铁剑倒地后,吴应泉迅速脱下铁剑的警服,擦去刀上的血迹。三个恶魔脱下那天蓝白杠的囚服,换上警服,大大咧咧走出锅炉房。
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细雾笼罩着通道,通道中灰蒙蒙的,细雾罩着那白惨惨的灯,迷蒙的夜幕下,他们走到外门。
三个穿“警服”的人进入外门岗监视器的荧屏,警服特征突出。值下夜班的民警已上楼睡了,值班室内只有一个民警。岗楼上的武警哨兵站在哨位里,他们压根儿不知这三个穿着警服的人就是三个恶魔,警服标志明显,他们只是外围警戒,门岗属于监狱民警职责。
吴应泉、嘎鲁、鲁壮壮三个恶魔来到外门前,小门“刷”一下开了,值班人员知道,监狱民警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今晚午夜下班的人和往天没啥两样。
三个恶魔混出小铁门,但小铁门外还有一道铁花门,值班民警在迷蒙的灯光下见三个人有些陌生,便问道:“哪个监区的。”
“铸造的,下中班!”吴应泉老练地回答。这名民警刚调到外门几天,近千号人的监狱民警不认识几个,说话间值班民警在室内拉开铁花门。
三个恶魔混出外门,吴应泉灵机一动,“笃笃”敲开值班民警的门,那民警门一开,吴应泉用刀抵着值班民警的心窝问道:“枪在哪?交出来保你一条命。”
值班民警本就胆小,经不起吓,早吓得屁滚尿流,抖颤着指指抽屉说:“在……在抽屉中。”
鲁壮壮从抽屉中拿出五四式手枪。吴应泉和嘎鲁用绳子将值班民警捆绑在值班室的长凳上。
三个恶魔将值班民警捆绑好,急匆匆消失在夜色中。内警队值班民警看看钟,已经过了十二点,犯人不收完影响他们休息,便自言自语道:“铁剑的这几人咋还不收来。”说话间走出门,往锅炉房的甬道上瞅瞅,迷蒙中不见人影。另一个又说道:“你去看看咋去这样久,还不把人带回来。”那人来到锅炉房,灯亮着,只见白石灰和血糊在墙上,铁剑倒在血泊中。
……警报声响起,总值班梁翼刚眯着,就被警报声吵醒。他一骨碌翻身下床。电话响了,狱政科科长杨灵在电话中急促报告道:“十二点左右,铸造监区吴应泉、嘎鲁、鲁壮壮三名罪犯杀害铁剑,混出门岗夺枪脱逃。”电话那端传来监狱警犬“汪汪汪”的叫声。
梁翼迅速穿好警服,一边向省监狱局值班室报告,提起六四式手枪跑下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