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月24日上午至25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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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小,二十九就是除夕了。
别的单位头好几天就已经放松下来,上班也可,不上班也行,即使上班也是打麻将玩扑克,今天更是自动放假。可公安局不行,越到年节越紧。上班后,全局民警先编成若干巡逻队,在大街小巷巡逻了足足有四个小时,才回到局里放松下来。办公室还要安排局机关值班人员,刑警、治安、法制、巡警、指挥中心和各派出所还要安排各自的值班。林荫到各单位转了一圈,一边检察值班情况,提醒大家保持警惕,一边跟大家开玩笑说,这是自己在清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回白山了,跟大家告告别。
晚三点半,全局科所队室的中层领导六十多人聚到电业局招待所饭厅,这是根据林荫提议举办的迎春团拜会。大家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只有用这种方式表示一下慰问。晚四点,宴会正式开始。方政委首先站起来讲话:
“同志们,二〇〇〇年对我们清水市公安局来说,是不平常的一年。在这一年里,我们在上级党委、政府和公安机关的领导下,知难而上,英勇拼搏,排除干扰,顶住压力,努力工作,取得了突出的成绩。发案下降,治安平稳,破案数大幅度上升,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好形势。对此,我们感到由衷的骄傲和自豪……”
初听起来,方政委说的都是官话,可对在座的同志们来说却是实话,林荫更觉得说到了心里,也品味出这些话中的含意。方政委巧妙地用“上级党委”代替了以往的市委,绝不是疏忽大意,而排除干扰,顶住压力,更是有所指。看来,这个一向小心谨慎、老成持重的人也有了变化。
方政委讲完开头语即大声宣布:“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我们公安党委书记、公安局长林荫同志致辞!”
林荫站了起来,看着一双双熟悉的眼睛,一种复杂的情感从心底升起。这一年来,他们跟着自己风风雨雨,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呀,可是,自己给了他们什么呢,多是压力和批评。有可能,这是最后一次和他们团聚了。一种深切的、刻骨铭心的惜别之情从心底生起,喉咙一时梗咽了。他使劲咽一口吐沫,也咽下苦水,露出笑容说:
“同志们,方政委已经对我局一年来的工作做了简要总结,如果说我们取得了一定的成绩,那也归功于大家,没有在座的中层干部和全局民警的辛勤努力,就不会有这些成绩。为此,我深深地感谢大家,也觉得对不起大家,我让大家吃的苦太多了,给予大家的太少了,希望大家能谅解。我想,党不会忘记我们,人民不会忘记我们。当然,我们取得的成绩只是刚刚开始,还有更艰巨的斗争在等待着我们,此时此刻,在这新千年、新世纪来临之际,我谨代表局党委,并以我个人的名义,向大家致以节日的祝福!”
林荫低下头,深深地向在座的同志们鞠了一躬,就在鞠躬的一瞬间,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初听起来,林荫说的也是官话,可是,无论什么话,都要看你有没有真情,这些话发自林荫的内心,因此也就有了感人的力量,在座的人都静静地听着,很多人现出激动的表情,饭厅里充溢着一种特殊的激情。讲话一结束,立刻响起异常热烈的掌声。当他提议干杯时,大家都站了起来,高高举起了酒杯:“干——”
林荫第一杯喝下的是白酒,接着又倒了一小杯,与每个同志逐一相碰。大家都很激动,有人甚至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林局长,你别走,再带我们干几年,我们欢迎你……”
林荫心潮起伏,跟大家碰了一圈杯后,又回到前面,努力做出快乐的表情大声道:“我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感谢你们一年来对我的支持。我现在要告诉大家的是,我在清水这段光阴,是我是生命中最为充实、最为快乐的时光,为此,我感谢清水,感谢大家。我也请大家相信,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将一如既往,为人民的利益而奋斗。我也提醒大家,斗争还没有结束,让我们团结起来,牢记使命,与一切黑暗势力斗争到底,取得最后的胜利……好,我现在先跟大家说声再见吧,明天我就离开清水,希望大家保重,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
林荫的嗓子沙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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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散时已经七点多,天已大黑了。家家都在团聚,街道上行人不多,但灯光通亮,不时响起鞭炮的噼啪声。一些迫不及待的孩子们已经提前迎接新世纪了。
回到办公室,电话铃正在急促地响着,林荫以为是秦志剑打来的,抢步上前抓起话筒:“志剑吗?我是林荫!”
可是,电话里传来的并不是秦志剑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而热情的南方男子口音:“哎呀,真是林局长,大年夜您还没歇着,真是太辛苦了,你们那里有你这样的公安局长,老百姓真是有福啊……啊,林局长您听出来我是谁了吗?我是皮佐林哪……”
皮佐林?皮佐林是谁?怎么有点印象呢……啊,想起来了,是那伙外地打工人中的一个……对,他被打伤了,“偏头”抓起来之后,把他们应得的钱给了他们,城郊派出所又帮他们找了活儿。
皮佐林用他那湖南味的普通话费劲儿地说着:“林局长啊,给您拜年了……今年我们在清水收入还不错了,挣了点钱,过个象样的年,这多亏您哪,我们明年还去清水,到时给您拿点土特产去……祝您春节快乐,万事如意!”
听着这些话,林荫特别开心。可放下电话又想,他们明年还要来清水,可那时自己在不在都不一定了,那时,不知他们又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外面不时有零星鞭炮声传来。林荫一时有些迷茫,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好象自己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难道这就是大年夜吗?新世纪和新千年就这样来了吗?他曾经热切地盼望过这一天,可万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迎接它。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只有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这是不是太过份了,太犯不上了?
不,林荫心底非常清楚这样度过除夕之夜的意义所在,自己也并不孤独,因为,还有好多同志和自己一样,正在守望着这块土地。
他拨了秦志剑的手机,轻声问了一下情况,秦志剑说,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他们正在严密监控。
林荫失望地放下电话,一时有些怀疑起来:计划是不是太不切实际了,是不是被他们看破了?二军子到底能不能回来呀……或许是白忙一场,让秦志剑他们白白遭这个罪,还把地区公安局都惊动了,如果一无所获,可怎么交代呀?!
这个计划的最初灵感来自江波,是他向林荫提出来的。江波还提出,大军子弟兄感情很深,每年大年夜都要团圆,二军子很可能春节期间潜回清水。在这期间,江波要进一步贴近大军子和牛明,争取发现有用的线索,同时,林荫处处示弱,表现出人将离去、无心它事的样子,使他们放松戒备,而地区公安局刑侦支队和技侦处及本局刑警大队几名可靠刑警则日夜对大军子一伙进行秘密监控。
计划实施后取得了一定成效,大军子确实放松下来,觉得稳操胜券了。有一次,江波还听他问一个手下:“你们知道什么叫大隐于朝,小隐于野吗?”
种种迹象显示,春节期间,二军子很可能回清水。尽管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衡量他们,可他们也仍然会有常人的感情。每逢佳节倍思亲,春节期间往往是抓逃犯的大好时机,一些逃犯往往耐不思家之情而冒险与亲人团聚。林荫寄希望于他们也会遵守这个传统。只要捕获了二军子,拼着春节不休息,也要拿下他的口供,进而取得更大的突破。回首一年来的工作,除了涉及大军子弟兄的案件,自己在清水基本没欠帐,如果抓获二军子,取得突破,打掉大军子集团,不但这些案件都将水落石出,自己就是离开也了无牵挂了,也算是给清水人民的最后交代吧!
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真叫人不安。林荫坐卧不宁,走进卧室,打开电视机,各个台都是春节联欢会,屏幕五彩缤纷,满台的红男绿女在欢歌起舞,可他却视若无睹,心里长草一般,什么也看不下去。这几年,春节联欢会的舞台越来越华丽,阵容气派越来越大,可是,真正打动人心的好节目却越来越少,此时此刻看着荧屏上的一切,觉得离自己是那么遥远。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快乐,如果他们知道了清水的事,置身于清水的社会环境中,一定乐不起来了。
已经快十点了,跟秦志剑又通了电话,仍然没有什么动静。林荫的信心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孤独的感觉更强烈了。尽管荧屏和外面的世界是那样的繁华,但他感觉,这世界上好象就剩下自己一个人。
孤独实在是一种最大的痛苦,林荫在办公室实在呆不下去了,他关上电视,走出办公室。他要和战友们在一起,要亲身参加战斗,和他们一起度过这个大年夜。
其实,林荫想错了,此时此刻,有一个人比他还要孤独。
因为,林荫的孤独只是一种心理感觉,毕竟,在这世界上,他还有家庭,有妻子,儿子,他的灵魂有一个归宿。而这个人却没有这一切,什么也没有,没有亲人,没有人需要惦念,也没有人惦念她。此时,她在房间里对镜端详自己的容颜,眼泪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流下。
她是陶素素。自从父母死去之后,她就害怕过年。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她就特别的思念死去的父母,感到特别的孤独。此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容颜虽在,却年华渐逝,眼尾隐约出现了细细的皱纹,生命之船漂向哪里,何处才是停泊之地?父母已经死去多年,以身侍仇,无时可报,每天还要强装笑颜,和仇恨的人生活在一起,这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春节将至之时,酒楼的员工小姐们纷纷离去,与家人团聚,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女招待。到了今天,酒楼歇业,更是人去楼空,只剩下她和两个家在远方的女服务员。晚上,三人简单吃了顿饭,回到房间,陶素素就剩下一个人。万书记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处处还要装出正人君子的架式,这时候也不敢和她见面,甚至连电话都没打一个。大军子更不用说了,这些日子就神神密密,好象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更顾不上自己了。话说回来,即使他来关心一番,又有何意义呢?
为了排遗孤独,她打开电视,可屏幕上的欢乐只能加重她的痛苦。最后,她关了电视,脱衣上床。她想用睡眠来抛却痛苦。
可是,躺到床上却难以入睡,她回想着几年来的经历,深深的自怜和无助矍住了身心。一年一年,过着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何时才是尽头?本来他点燃了她的希望,可谁知刚来一年就要被他们整走,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被扑灭了。自己冒险给省纪检委写了匿名检举信,又如石沉大海……
今后的日子怎么过?陶素素虽然说不清楚,可暗暗对自己说:素素,你不能再过这种日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可是,不能这样下去又能怎样?
正在想着心事,一声女人的尖叫突然传来。陶素素一惊,以为听错了,可马上又是一声。
怎么回事?
陶素素没有惊慌,这是大军子的产业,没人敢到这儿来惹事,不存在安全问题。她虽床上爬起来,有条不紊地往身上穿衣服。可是,没等把衣服穿好,门就被粗暴地敲响。她一边问着是谁,一边加快穿衣速度。可外面的人不回答也不出声,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接着变成沉重的撞击声音,薄薄的屋门发出痛苦的破裂声被人猛地撞开了。一个梳披肩发、留长胡须、戴着眼镜的男子闯进屋来。
这回,陶素素终于害怕了,并尖叫出声。而另一个房间里两个女招待员的尖叫声则变成了压抑的哭泣和哀求。
陶素素心“嘣嘣”跳个不停,正想搬出大军子的名号吓吓来人,对方却咧嘴一笑,摘下眼镜和头上的假发及唇上的胡须。陶素素再次发出尖叫,可马上被对方的手堵住了口。
陶素素看清了来人是谁。
二军子。
陶素素挣扎着把嘴露出,摆脱二军子的手,嗫嚅着问:“你……你胆子真大,还敢回来……”
二军子冷冷一笑:“有什么不敢?姓林的马上就走了,清水又是我们弟兄的天下,我为什么不回来?”
陶素素:“可是,他……他还没走,他会抓你的……”
二军子冷酷地一笑:“好哇,来抓吧……你听见那屋的动静了吧,那是我从外地带回的两个弟兄,身上都有几条人命,到咱清水过年来了,他林荫要是真敢抓我,我就跟他拼,要他的小命……姓黄的已经被我干掉了,再多干掉两个也无妨。再说了,他明天就滚蛋,还顾得上抓我吗?地委过完年就研究干部,撤他是肯定的……妈的,躲躲藏藏的日子终于到头了。我就是要回来,回清水来迎接新世纪,清水的新世纪是属于我们的,不是他姓林的……废话少说,好多天没碰女人了,听着那屋的动静了吧,他们两个正在享受那两个小妞呢,你就归我了,虽说我喜欢嫩的,可你除外,我早都惦着你,碍着大军子和万能胶,今天你得让我好好过个年……”
“你……你要干什么?”陶素素又怕又怒,边说边往后退,可后边无路可退,二军子三下五除二甩下上衣,一只手脱裤子,一只手象魔爪一样死死抓住陶素素:“妈的,你知道我的脾气,今天要不顺着我没你好果子吃。你是啥货谁都清楚,也就别跟我装,姓万的五十多了你都跟,我总比他强吧,你马上就能尝到我的滋味了,保证够劲儿……”
二军子魔鬼般扑上来,陶素素双羞又急又恨,可怎么也挣扎不开。二军子臭哄哄的嘴向她凑上来。又恨又急之下,她突然狠狠一口咬向他那可憎的脸。
二军子惨叫一声放松了身体,趁这个机会,陶素素挣脱身子,向屋外跑去。二军子气极败坏,一边抹着脸上的血一边骂着追出去:“妈的,臭娘们儿,你敢咬我,看我咋对付你!”
陶素素逃出房间,跑到楼梯口,顺着楼梯往下跑,二军子随后追赶,一直追到一楼。
陶素素在前面跑,二军子在后边追。他以为她是在逃跑,一边追一边怀着猫抓耗子的心理笑骂着:“好,我看你往哪儿跑,今天我非操你不可,你哪儿跑……”
二军子错误地估计了形势,陶素素并不是逃跑。二军子也没有注意,她跑进了厨房,当他追到她身后,伸手去抓她的时候,忽然一把锋利的切肉刀劈头向他砍来。他大吃一惊,急忙躲闪,肩头却也着了一下,痛楚使他再次惨叫一声。
陶素素是有意跑向这里的,她决心以死来做最后的抗争。在二军子躲闪的时候,她一刀接一刀地向他砍去,嘴里还不停地叫着:“我跟你拼了,我要杀死你,杀死你们这些坏种,杀死你们这些人渣,你们没有好下场,我已经给上级写信了,你们等着吧……”
可是,她毕竟是女人,面对的又是一个有过杀人经验的恶魔,她也忘记了厨房还有别的刀刃,她砍下的一刀一刀都被他闪开了,可是,当他抓起一把锐利的尖刀刺过来的时候,她却没有闪开,或许,她根本就不想躲闪。
她感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体进入了自己的躯体,她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可她没感到痛楚,反倒有一种解脱的快感。她流着泪嘴里叫着:“你来了,来吧,来吧……”刀锋再次向二军子挥去,可是,手臂已经变得软弱无力,随之身子一点一点瘫到地上,在最后的瞬间,她的眼前闪过一张坚毅的面孔,于是,她突出最后几个字:“林……局……长,快……”
二军子把手中的刀绞了几下,才拔出来扔到地上,呼吃呼吃地边喘边骂:“你还想他来救你?下辈子吧!妈的,我二军子要想干什么没有干不成的,我非干了你不可,死了也干……”
他边说边往下解裤子。
禽兽,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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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林荫和秦志剑、江波三人坐在车里。
这是一辆吉普车,用的是民用牌照。所以用这台车,主要是为了避免引人注目。车档次低,没有空调,车温度很低。虽说已经是春节,可北方却是最寒冷的冬季,子夜时分更是冷得厉害,开车的秦志剑不得不隔一会儿就用手擦一擦车窗上的霜,以保持视线。几个人都裹着大衣,可是没有系扣,为的是能随时甩掉,投入战斗。不敢开灯,只有的明灭的烟火中才能看到每个人的轮廓。无论是秦志剑还是江波,都明显地瘦了,两人的下巴和唇上还都变得胡子拉茬。
这里是城郊,是光华集团总部附近的一个路口。车隐在路旁黑暗的树荫下,不注意根本看不见。因为是城郊,城内零星的鞭炮声就显得微弱多了。
这就是蹲守,刑事警察破案抓捕常用的方法。说起来简单,等把人抓住了也很高兴,可实行起来就是这样,其艰苦是外人所不知道的。而秦志剑他们已经这样蹲了半月有余。这是个笨办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个办法,就是比耐心,拼耐力。
蹲守的目的是抓二军子。二军子如果回来,肯定要和大军子接触,而盯住大军子,就有可能发现二军子。本来,蹲的重点场所部位有两处,除了光华集团总部,还有皇朝大酒楼。可今天是除夕,皇朝大酒楼已经歇业,楼内也没有几个人,就把有限的力量集中到这里来。
在这里蹲守的还有地区公安局的两名同志。这种工作需要绝对保密,而在清水这地方,保密太难,即便公安机关内部也是如此。为此,谷局长从刑侦支队派来两名非常可靠的同志。此时,他们隐藏在光华集团另外一处路口。
车窗的前方隐隐出现一个人影,伏着身子匆匆走来。秦志剑低声嘟哝了一句:“高翔。”又补充道:“局长,人家起早贪黑就白干哪,大过年的,总得给人点温暖吧!”
林荫被说得心中好一阵愧疚。说起来,高翔他们那批警校生已经毕业一年半了,现在,新一年毕业的都来了,他们仍然没有分配,就这么白干着。本来,刑警大队每月给他开三百块钱,可自调查组查过后,就不敢给开了。可这次监控行动需要得力的人,就又选上了高翔,他天天夜以继日的干,却一分钱不开,只供三顿饭。秦志剑说得对,眼看过年了,总该有所表示吧……对了,这次真要抓住二军子,就以奖励的名义发给他一千两千的。
正想着,高翔已经拉开车门钻进后座,看到林荫,低低地叫了声“局长”,在烟火闪烁中,可以看到他比从前显得成熟了不少,下巴上也长出了胡须,好象大了几岁。他边搓着冻僵的手边汇报说:“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不过,前几天夜里,院子都亮着灯光,今天是大年夜,除了挂几个灯笼,却没有亮别的灯,反而比往天要暗。而且,多数房间都黑着,只有大军子办公室亮着灯,又拉着窗帘!”
这是一个迹象:大过年的,拉着窗帘干什么?!
林荫有了点信心。
在等待的时候,林荫悄声问起高翔的情况,高翔话语不多,只说家中有爹娘和一个妹妹,日子还过得去。林荫以为,他一定还要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分配,可他却没有问。或许,他已经知道自己要调走的消息,不想给自己增加压力吧。
真是个好小伙子。
可是,这样的小伙子就是当不了警察,哪怕是公安局长对此也无能为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林荫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城里的鞭炮声密集起来,午夜的钟声就要敲响了,可是,光华集团总部还没有什么动静。难道二军子不回来了,自己的估计是错误的,计划落了空?
就在这时,怀中的手机急促地响起。他急忙放到耳边。是地区公安局蹲守的同志打来的:“林局长,有情况,刚才有人给目标打了电话,说马上要见他,还说自己把一个姓陶的女人杀了……”
什么?林荫的心激烈的跳起来,对着手机急叫着:“你听清了吗?真是这样吗?被杀的女人是谁?姓陶……”
当得到再次证实后,林荫关了手机,用一种变调的声音对车内几人道:“快下车,准备战斗!”
如果开车,从皇朝大酒楼到光华总部只有二十几分钟的路,已经来不及调集警力了,何况还有个保密问题。还好,地区公安局的两名同志也匆匆赶来,几人分散着隐藏在光华总部大门外不远处。
不一会儿,真的有一辆车驶来,也是台民用吉普。这时,光华总部大楼亮灯的窗子上出现一个人影,窗帘也被拉开一道缝。
林荫的心激烈地跳起来。
吉普车停在大门外,两个人走下车来,向楼上望着,其中一人还掏出手机放到耳边。林荫正要发令,秦志剑悄悄对着他耳朵说:“等一等,这两人好象不是二军子。”
来人对着手机说了几句什么,电子大门开了,来人走进院子,可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回身,望向来路。
来路,一阵轻微的马达响,一辆黑色轿车从黑暗中闪出来,向这边驶来,驶到门前,向院内驶去。本能告诉林荫,这就是二军子。他迅即发出命令:“快……”秦志剑等人立刻跳起来,随着车尾冲进院内。轿车发现不妙,在院里转了一个圈,调回头向几个扑上的警察撞过来。几人一边躲闪一边向天空鸣枪:“停车,不许动,警察……”可轿车根本不听指挥,疯了一般向外冲去。其他人纷纷闪开,只有跑在前面的高翔身子一耸向轿车扑去,整个身子成“大”字伏在车身上,把车窗都遮住了。可轿车仍然东拐西扭地向外开去,向远处逃去,不想,迎面一道刺眼的灯光照来,一辆吉普车迎面驶来,拦住去路。轿车只好停下,一个人钻出车来要跑,被从车上跳下的高翔揪住,二人激烈地扭打到一起,随之一声枪响,一个人手中有火光射向天空。
高翔是没有枪的。林荫急得心都跳出来了,两腿发软地拼命向前跑去,可越着急却觉得跑得越慢。这时,又见迎面开来的吉普车上跳下一人,冲上去帮助高翔。那是遵命守在车上的江波。等林荫跑到跟前时,二人已经死死将对方按在地上,扭过手臂扣上手铐。高翔把夺过的手枪递给林荫,林荫拉开弹厘一看,满满一厘子弹。
真是太险了。林荫忍不住使劲拍了一下高翔的肩膀,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时,他最惦念的是抓住的是谁。可还没等他辨认,被按住的人已经大骂起来:“江波,是你,我操你妈的,你敢抓我……”
林荫心一下放回胸膛。接着,头套扯掉,胡须拽掉,眼镜摘掉,不是二军子又是谁?只是,此时他满脸肮脏的血垢,一块肉还翻翻着,身上也有血迹。林荫一把将他揪住,怒声道:“妈的,你是不是杀害了陶素素!”
二军子边挣扎边笑骂着:“哈哈,是,我是把她杀了,不但杀了她,还把她干了,妈的,她敢跟二爷我斗……”
林荫狠狠一耳光打在二军子脸上,喝令着:“上车!”
这时,光华总部已经被惊动,好几个人影向这边冲过来:“什么人,站住……”还有人向这边开了一枪。二军子见状大叫起来:“快,快来救我,别怕他们,开枪,把他们都干掉……”秦志剑气得要冲上去,被林荫一把拉住:“正事要紧!”在林荫的指挥下,高翔等人用力将二军子向车里塞去,二军子一边挣扎还一边冲后边大叫:“大哥,快救我,我是你二弟,你不能不管我呀……”
二军子被推进车内。两台车从黑暗中驶出,向市区方向驶去。
此时,林荫只觉得血管喷张,血液沸腾,行动成功,如愿以偿,二军子抓获了!
可是,他想到陶素素,兴奋立刻减半。他掏出手机拨打了110,命令他们立刻通知刑警大队组织人前往皇朝大酒楼。
市区渐渐近了,林荫抬头向前望去,见天空已经被焰火照亮,鞭炮海啸般响起,好象在迎接着他们。
此时,正是午夜十二点整,新春的钟声正在敲响,这真是胜利的钟声啊!
此时,一切孤独和伤感都已消逝,激情、幸福和快乐又重现心头。
可是,他也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严酷的战斗还在前面。
这时,后排扭着二军子的高翔回头看了一眼,紧张地说:“局长,他们追来了!”
林荫回头看去,见两台轿车雪亮的灯光在后边飞速追来,并渐渐迫近。妈的,太嚣张了。林荫真想停下车,向他们迎上去。可是,事关重大,不能义气用事。还好,已经驶入市区,公安局大楼就在前面了,车快速驶到大楼门前,停下,秦志剑、江波和地区公安局的两名同志都跳下车,手枪端在身前,迎向追来的两台轿车。林荫凛然站在车前,等待着。只见两台轿车驶来却没敢停下,只是车速慢了一下,一辆车的车窗摇下,有人从车内喊了声:“二哥,你要挺住,大哥一定救你出来!”然后就顺路向远方驶去。
林荫松了口气,指挥几人将二军子从车内拖出,拖向楼内。
一进大楼,二军子立刻故伎重演,又哭又笑又唱又骂起来:“我操你们妈呀,啊哈哈哈哈……我是孙悟空转世,你们胆敢跟我过不去……”
林荫回到办公室立刻把情况通过电话报告给谷局长,谷局长大为振奋,指示说,对二军子就地突审,如果不能突破,在最短时间内押往地区公安局,异地审讯关押,打消其侥幸心理,避免干扰。
很快,110打来电话报告,出警人员在皇朝大酒楼厨房内发现一具女尸,有人认出,是那位姓陶的经理。林荫听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此时,只能把愤怒发泄在二军子身上。
可是,谷局长的估计得非常正确。突审中,二军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骂,又“疯”了,根本无法正常审讯。同时,局办公楼外出现了可疑的车辆和人影,局内也有人表现异常,大年夜赶到局里,表面上是关心案情,主动提出帮助工作,实则心怀叵测。
这些人中就有牛明和郝正。
林荫当机立断,立刻将二军子押往地区公安局。时间紧迫,来不及集中更多警力,林荫跟方政委和黎树林商量一下,决定亲自带领秦志剑、江波、高翔前往,还有刑侦支队的两名同志。这样,加上林荫六名警察,押解一个二军子,估计没什么问题。
临行前又给谷局长打了电话。谷局长要他们马上出发,他立即调集地区公安局防暴支队人马迎接,确保安全。
凌晨二时许,两台车驶出清水市公安局。其中一台就是林荫的4500。
这一切,都反馈到大军子的耳朵里。
二军子在光华集团总部、在自己的眼前抓被走,使他恼怒万分又不寒而栗。稍作思考,他就明白了该怎么办。
很快,一个人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他盯着他,缓慢、但口气坚定地说:“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你马上带几个兄弟出发,从保安大队挑几个,一定要可靠,要敢拼的,跟他们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用着他们了。跟二军子来的那两个人也带上,对,还有李大兴,把家伙带足,抄近道赶到前面,截住他们……”
对方虽然嗯嗯地答应着,可是,掩盖不住脸上的狐疑。大军子敏感地看出来,立刻正色说:“只要把二军子救出来,什么都好办了,过了年,姓林的就不是公安局长了,咱们再做一下工作,想法让牛明上去,清水又是咱们的了。即使给二军子做鉴定,哪家医院、哪个医生还不是随咱们挑,如果认定他有精神病,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对方听着,渐渐放了心,一挺胸脯说:“大哥你放心,为了大哥,我豁出去了!”
大军子说:“不,你说得不对,这不光为我,也为了你们大家,为了兄弟们。你想一想,我们哥俩栽进去,你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顿了顿又说:“对了,假如救不下来,就……”咬了咬牙:“就干掉他吧!”
“啊……”对方吃了一惊:“大哥,他可是你亲弟弟呀,你……”
大军子摆摆手,悲伤地说:“眼珠子不在了,眼眶子还有啥用,我……这也是为了大伙呀!”
对方大受感动:“大哥,你……我知道你们哥俩的感情……你放心,我一定把二哥救出来!”刚想往外走又站住了:“大哥,扯了皇袍也是死,杀了太子也是死。真要打起来,刀枪可不长眼,那姓林的……”
大军子一咬牙:“一锅炖了最好。完事你们就远远的跑,钱不成问题!”拉开一个柜门儿,拿出一大摞百元的人民币:“先给他们每人两万元,剩下的你说了算!”
来人接过钱,严肃地转身向外走,浑身上下顿时充满了杀气。
他是赫刚。
屋子里只剩下大军子一个人,他颓然坐到靠背椅中,垂下头抽泣起来,嘴里还喃喃地说:“二军子,大哥……对不起你了,你……到阴间……找姓林的……算帐吧……”
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擦干眼泪,拿起电话,换上笑容,用一种亲切的口吻道:“干爹呀,是我……没啥事,大过年的,就是想您,咋样,大年夜过得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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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车向着白山方向疾驶,不到一个小时,就路程过半。
前面的车由秦志剑驾驶,林荫坐在副驾位置上,江波和高翔坐在后排,把戴着手铐的二军子挤在中间。此时没人说话,二军子刚上路时还闹了一番,见不起作用,也住了口,只有一双眼睛贼碌碌的乱转。
地区公安局的两名同志驾车紧随在后边。
因为是大年夜这种特殊的时刻,一路上几乎没有碰到过往车辆。凌晨三点多了,再有两个多小时天就亮了,可此时却正是最暗的时候。
秦志剑正在驾车疾驶,突然“咦”了一声,车速慢下来。林荫刚要问怎么回事,一眼发现车灯前面有一台轿车阻住道路,一个男人正揭开车前盖子在检修着,听见背后的车声,抬起头来,用手臂遮住灯光,手拿着搬手向这边走来,边走还边比划着自己的车。嘴里说的虽然听不清,但可以理解是他的车坏了,需要帮忙。
林荫心生疑虑,可又觉得不太可能出什么问题,刚要打开车门,秦志剑却在旁叫了一声:“不对劲儿,快……”
说话间,路沟和树丛里跳出几个黑影冲过来,手中还拿着长短枪支,每个人脸上还套着那种俗称“马猴帽”的东西,只露出黑洞洞的眼睛。
秦志剑急忙退车,却发现退不回去了,因为,从后边的叉道驶上一台轿车,堵住退路,将自己的两台车堵在中间。那台上车同样跳下三个戴“马猴帽”的家伙。
再回过头来,只见火光一闪,“咚”的一枪打过来,好在子弹擦着车身过去,没伤着人。
激战不可避免。
林荫愤怒致极:妈的,太猖狂了!他立刻下达命令:“快,下车,高翔,你看住二军子,秦志剑、江波,准备战斗!”
后边已经先打响。刑侦支队的两位同志跳下车,滚到路沟里,和三个蒙面人展开了对射。这边,林荫、秦志剑、江波躲避着子弹,边开枪边下车。于是,在这千禧年的除夕,在这冬日的凌晨,在这空寂的清白公路上,一场激烈的枪战打响了。
到清水的一年里,林荫狠抓了实战训练,特别对刑警的实弹练习更为重视,曾专门请来武警大队的神枪手指导,自己还带头参加训练。现在,这训练发挥了作用。
林荫这边,是三支枪对四支枪;刑侦支队两名同志则对付三支枪。剩下的高翔则将二军子死死按在雪地上不让他动,因为他没有枪,干着急帮不上忙。
林荫躲在树后,瞄准一个蒙面人扣动板机,对方“啊”的一声倒在地上,可马上又爬赶来,嘴里骂着什么,一连向这边开了几枪。林荫急忙伏在地上,子弹都打到面前的雪地上,迸起的雪渣击痛了脸颊。
林荫很快发现双方力量的优劣。对方有三支手枪和一支猎枪,而己方只有两支“五四”和一支“六四”。后边的两名市局同志则要对付三名歹徒。而且,对方弹药也更为充足。这从射击的密度上就比较出来。
形势非常不利。
还好,秦志剑一枪打过去,一个蒙面歹徒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再不还击。这边就变成了三对三。
可是,对方仍然占优。
林荫十分焦急。他意识到,时间拖长对己方不利,于是,他边射击边对前方大叫起来:“你们听着,我是清水市公安局长林荫,你们这样干要付出代价的,快放下武器,我们的援军马上就要来了,地区公安局防暴支队就要到了……”
林荫的呼喊使对方阵营出现了慌乱,子弹也稀疏了一些,但,马上接连几枪向林荫的方向射来。接着就听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骂道:“妈个逼,别听他的,这时候谁要装熊我毙了他……”
是赫刚的声音。
对方的子弹又密集起来。林荫忽然听到高翔在身后叫起来:“快,局长,他们过来了……”
林荫回过头,见有两个蒙面歹徒正向高翔的方位迂回上来,林荫大急,绝不能让他们把二军子抢走。他在地上打个滚,躬着身向高翔的方向冲去,可对方很快发现了他,一连几枪射过来,他急忙葡伏于地,眼睛望着前面,却无法上前援助。
前面,一个歹徒已经冲到高翔跟前,嘴里还大叫着:“二哥,快跟我们走……”只见伏在雪地上的高翔突然跳了起来,扑向歹徒,歹徒的枪对准了他,可没等扣板机,就被抓住手臂,一连两枪,全打向天空。又见高翔一个过背摔,将歹徒从背上摔了出去。
可是,二军子趁这个时候爬起来,嘴里叫着:“快救我……”向迎面一个歹徒跑过去。高翔见状,只得放开眼前的对手,追向二军子,嘴里还喊着:“你别想跑!”
可是,这时候,迎面歹徒的枪口射出罪恶的子弹,只听高翔“啊”的惨叫一声,手向空中伸去,高大的身躯訇然仰倒在雪地上。
林荫目睹这一景象,心痛欲裂,痛叫一声:“高翔——”忘记了节省子弹,一边往上冲一边向开枪的歹徒射出愤怒的子弹,可是“六四”的威力太小,歹徒虽然“哎呀”一声跪在地上,仍然挣扎着把枪口瞄向林荫。近在咫尺,已经无法躲避,林荫已经做好中弹的准备,可这时倒下的高翔突然再次跃起,向歹徒的枪口扑上。歹徒枪响了,可仍然被连枪带人扑在雪地上,歹徒拼命挣扎也不能爬起。
就在这时,远处有警车声传来,迅速逼近。地区公安局防暴支队迎接的队伍赶来了。
一个声音慌乱地叫起来:“不好了,快撤……妈的,把老二干掉……”
随之几声枪响,正在跑向同伙的二军子惨叫着倒在地上,他绝望地叫了最后一声:“大哥……”再也不出声了。
剩下四个歹徒向远处跑去,秦志剑和江波哪里肯放,边骂边射击,又有二具尸体留下来。
两台警车驶过来,几名防暴警察跳下车,端着微型冲锋枪冲过来。
可是,已经晚了一点。他们救了林荫等人,可结局已经无法挽回。
二军子被歹徒们击毙了。
地区公安局的一名同志身受重伤,秦志剑的一只手臂也负了轻伤。
高翔则伏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他高大的躯体下还死死压着一个歹徒,歹徒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怎么也做不到。
林荫大呼着高翔的名字冲上去,秦志剑大呼着高翔的名字冲过去,江波大呼着高翔的名字冲过去。地区公安局防暴队员们冲过去。
林荫慢慢抱起高翔,翻过他高大的身躯。防暴队员们从他身下把歹徒拖到一边。
林荫抱着高翔坐在雪地上,感到他的躯体还很柔软,还有温热,心存侥幸,轻轻地对他呼唤起来:“高翔,高翔,我是局长,你睁开眼睛,没事了,高翔,快睁开眼睛……”
微曦的晨光照在高翔的身上,脸上,可见他的胸前满是鲜血,附近的雪地上满是鲜血。在林荫焦急的呼唤声中,他终于慢慢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林荫,嘴唇动了一动,轻轻说:“局长,我死后,给我穿警服……告诉我爸我妈,说我已经分配了,当上警察了……你能……答应我吗……”
林荫不可抑制地抽泣出声,使劲点着头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高翔,你是警察,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警察,你是一个真正的警察……”
高翔笑了一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林荫嘶声大叫起来:“高翔,高翔,你不要,不要……”
秦志剑也大叫起来:“高翔,高翔,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秦志剑嚎啕大哭起来:“天哪,建强走了,高翔你怎么也走了……我操他妈的,这一切本不该发生啊,这都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林荫也想哭叫,可是,忽然感到心底有一股灼热不可阻挡地涌上来,嘴一张,“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在雪地上。
秦志剑和江波都大叫起来:“局长——局长——……”
林荫什么也没有查觉,只是紧紧地搂着高翔,感到他温热的躯体渐渐冷却。
在场的所有警察都怆然泪下。几个防暴队员把枪口指向天空,扣动了板机。
天渐渐亮了,东方已经泛红,曙光静静地映在每一个警察的身上,映在高翔微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