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吵吵闹闹,熙来攘往的江北区老槐街一般到了下午就打烊了,到了夜里忙了一整,总算可以歇口气的菜贩子们总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打点牌,是每固定的娱乐活动。
“三万!”
“我碰!”
“九条!”
“幺鸡!”
杨婶刚吃完饭又拉了一群她的牌友在楼下搓上了,苏蓟北洗完碗也上楼了,今还特意嘱咐婶婶今功课很忙,不要让别人打扰他。
杨婶忙着自己的牌局,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待苏蓟北进了自己房间好一会,这聒噪的麻将桌上突然诡异地安静下来。
穿着破烂白背心、隔壁卖肉的老王把嘴里的吸完了的烟,丢到了地上,第一个开了腔:“师姐,今夜七星连珠,咱们是一直待在这儿要为他彻夜护法吗?”
杨婶一改往日那种市井妇联大姐的剽悍劲儿,脸色凝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半晌不做声,直到点了一根烟起来,才慢悠悠地:“法器都带来了吗?”
其他三人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今夜才是最关键的时刻……”杨婶叼着烟,随口吐了一个眼圈,“七星连珠一开,封印力量大减,那一位的力量将比往日强上三倍以上,还从来没有人面对过这么强的深渊之力……我们没有,师傅、师祖和祖师爷也没有过……”
老王突然哈哈大笑:“师姐,你的玄铁重剑还舞得起来吗……”
隔壁卖家禽的老张苦涩地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过去了,我的符箓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世道变了……”卖水果的是老刘,他也叹了一口气,“坠星事件后到处都是机甲大炮,咱们这过时了的一把破剑还能砍得了谁……”
“是啊是啊,我倒是听师傅他老人家现在都把山门弄成了什么5a级风景区,忽悠那些百姓上香礼拜,去年我还在电视上看到他老人家戴个墨镜在山门口给人算命来着……”老王接口道。
倏然四人同时神情一凛,杀意涌出,空气为之一寒。
“不之客……终于来了……”杨婶冷哼一声,“守住一楼,不管来多少人,一头猪都不能让他们上去……”
话还没完,赵雷的手下,几十名荷枪实弹的行动队员冲了进来,和青苔那边麻醉枪不同的是,这边全部是实弹,上次在李自省案中着了道的赵雷下了死命令,如有反抗,马上开枪!
“不许动!举起手来!”队员们分工明确,这队将这麻将桌边的四人围住,那队什么都不问便直接往楼上冲。
“不知道你们听过一句话没有……”杨婶仍然把玩着手里的几张麻将牌,“农夫的茅舍再破旧,风可以进,雨可以进,但国王不能进……”话还没完,手里的麻将牌瞬间疾射而出,将率先上楼的几个人瞬间打翻在地。
“师弟!动手!”
而与杨婶一楼之隔的苏蓟北,这时已经进入了睡眠中,要想牵制住深渊的力量,他必须赶在七星连珠之前进入梦境,和那一位见面。
梦中一切依然都是昏暗压抑的。
梦是现实的投影,而在这一次的梦中,原本生满苔藓的巨大绿色石块建造的巨石堡垒下的那座拥有着从未见过的诡异而夸张的建筑风格的庞大城市,已经不知何时从海底升了起来,而那个城市底部充满了扭曲图案和不洁纹饰的深渊地穴也洞开了大门。
苏蓟北站立在海面之上,仰视着这座邪恶之城。
比起上一次的梦境,这一次的更加真实,真实得苏蓟北已经能感受到这带着某种腥臭味的海水扑打在自己身上直入骨髓的寒冷。
“我过,你会主动回来找我的……”那个声音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身后。
苏蓟北转身,却只看到几条瞬间窜入水中的巨大触手。
“我是主动找的你……”苏蓟北淡淡道,“不过并非来寻求你的力量,你不过是一个连自身都无法掌控的囚徒而已……”
自从深渊之主诞生之日起,从来没有虫子敢用这种态度面对他,无论是什么千古帝王也好,傲慢的诗人作家也好,硬骨头的士人清流也好,全都抗拒不了他的深渊之力,在他的座下卑躬屈膝,贱如虫豸,只为祈求一点力量以获长生!
可偏偏!偏偏这个人!一介凡人,不但不在如此伟大的力量下跪拜祈求,而且竟然能抗拒自己的深渊之力,藐视如此伟大的神祗!
苏蓟北瞬间感受到了那一位的愤怒,海水为之沸腾,地为之黯淡,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在他的肩膀上,让人几乎无法承受。
“傲慢的凡人!我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世界的毁灭不过我的一念之间!你以为凭藉你的那颗珠子就能对抗我的威能了?哈哈哈哈!”
深渊之中的那个声音早就看穿了一切,一股黑雾瞬间从那座扭曲之城的地穴之中涌出,并且颜色在不断变深,将苏蓟北包裹起来,短短数十秒,黑雾已经变成了黏稠的黑泥,将苏蓟北整个淹没了。
苏蓟北在获得李越白传功后,利用圣炎之珠吸纳后之气,压制的深渊之息瞬间得到母体的强援,开始在他的身体暴涨起来。
黑泥侵入了他身体,如同狂风的野火一般,开始往更深的地方蔓延,无数痛苦和憎恨的意识闯入他的脑海里,吞噬着他的意识,要拉住他坠落黑暗的深渊。
“起!”苏蓟北强忍住着锥心的痛苦,一股圣洁的光点从眉心射出,瞬间将眼前的黑泥化为灰烬,他终于召唤出了圣炎之珠!
“不,你根本不了解我的力量……”那一位狞笑着,“黑暗才是世界的本源,凡人的痛苦和绝望多一分,我的力量便强上一分,你的那颗珠子保护不了你!”
转瞬之间,更多黑泥如洪水席卷而来,轮番扑向圣炎之珠!
圣炎之珠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盏孤灯,忽明忽暗,一直为苏蓟北抗拒着这无边的黑暗。
这场拉锯战坚持了许久,始终分不出胜负。
然而这时彼端的星空闪烁,潮汐变得汹涌澎湃起来,星位开始变动,七星连珠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哈哈哈哈哈!这一刻终于来临了!封印松动了!力量!力量源源不断地回来了!”深渊之主疯狂地大笑,感受着这不停滋长的黑暗之力,全世界所有和深渊有联系的人都瞬间感受到了主人的力量。
艺术家们有的了疯,有的聆听着灵魂的呓语,不断在纸上写着画着什么,而那些接受了十七年蝉实验,体内有深渊之息的孩子也瞬间在睡梦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力量,但所有的深渊连接全都留存在苏蓟北的身上!
“快了!快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冲破封印!再临人间!这个世界,所有的凡人休想摆脱我的控制!”地穴之中涌出更多的黑泥,不断纠缠不断壮大,变成一个巨人的形态,站立在海面上。
“当然还有你!凡人!你将变成我座下最强的眷族!”黑泥巨人伸出手,一把将苏蓟北抓了起来,张开深渊巨嘴,瞬间就将他吞入肚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无数黑暗意识和痛苦绝望如同倾泻的洪水全部涌入苏蓟北的身体中,此等撕心裂肺,痛彻心神之痛苦,绝非言语可以表述。
终于!在数百倍的深渊连接的重压下,苏蓟北的心防被彻底突破!圣炎之珠再也无法压制住如此强大的黑暗,马上随之熄灭,他的四肢开始被黑泥包裹、重塑,逐渐变成了邪恶而肮脏的触手,而身躯也在不断地变化着。
在梦境之外的现实中,苏蓟北的身体形态也开始同步朝深渊眷族的形态生变化,那种不祥的黑雾弥漫在他的房间里,并开始迅朝外扩散出去。
“师姐!完了!那子输了!”老王第一个察觉到了楼上的异常,提了剑便跃了上去,其他三人紧跟其后。
“见证吧!我最强大的眷属终于诞生了!”深渊之主狂笑着,整个海域黑风弥漫,痛苦而压抑的城市继续上浮,在深渊之主的影响下不断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师姐!不能再等了!触手已经生出来了!再不封印就晚了!到那时候凭我们几个老骨头是控制不住他的!”老张已经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咒符。
杨婶眉头紧蹙,深深呼了口气,淡淡道:“再等等。”
“师姐!不能再等了!”老刘的玄金刺握在手里已经满是汗水。
“师姐!”
“师姐!”
“师姐!”
三人同时吼了起来。
“好。”杨婶终于点了点头,“动手!”
正当四件法器全都朝苏蓟北的身上招呼,倏然一道强烈而圣洁的光柱从苏蓟北眉间亮起!
“不!不!不可能!凡人是不可能抗拒我的力量的!”深渊之主不可思议地看着黑泥巨人在一阵圣洁之光过后,瞬间化为灰烬。
而苏蓟北身体的异变也开始停了下来,触手和肮脏的外皮不断脱落,而生这一切的原因就是那颗圣炎之珠,几缕圣洁的幽光从圣炎之珠中疾射而出,慢慢化为人形。
为的老者鹤长髯,仙风道骨,面对黑泥的反扑,不避不躲,被黑泥透体而过,竟是没有实体!
“你们!你们是!”深渊之主的语气已是慌乱。
那老者与身旁五人齐齐拿着长剑摆个了苏蓟北熟悉的起手式:“昆仑裴将军一族——历代剑圣,等这一等得太久了!”
苏蓟北愣在那里——圣炎之珠之中的竟然是!竟然是昆仑的六位历代剑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