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清本来身子就不大好,封敬亭留了他两回也知留不住,便也准了。
卢俊清走后,陆启方就病倒了,他六十岁的人了,本来身子也不怎么好,晚上在花园里让风嗖了一下,就病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自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这样的年纪,本就比不上年轻人,这一病便起不来床,连续一月都没上朝了。
一个当朝首辅大臣,一个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这两人都走了,朝政便一时无人料理了,封敬亭整天忙得团团转,连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了。他本来想任用楚唐,可那人是个不爱管事的,这两年游山玩水,各处玩乐的不亦乐乎,又怎么肯受这罪呢?
至于路怀东,那是个除了打仗之外,别的事都一塌糊涂的,叫他帮着料理朝政,还不够跟着裹乱的。没奈何,他只好把五王爷封敬卿给叫了来,另外还有东静王。
这位东静王就是缘月郡主的生父了,进京几年了,倒也老实本分,封敬亭观察了他许久,也没发现有别的心思,又是宗室皇亲,便跟着一起叫来了。
封敬卿是最先到的,他一进御书房,看见正埋在堆积如山奏折中奋笔疾书的封敬亭,顿时就知道皇上找他来干什么了。他的性子最不喜欢拘束的,立刻捂着头道:“皇上,臣弟这些日子感染风寒,真是浑身难受。”他说着又道:“这也是皇上传召,不然臣弟这会儿还在家里捂着被子睡觉呢。”
“哎呦,头好疼,头好疼。”说着还配合的咳嗽了几声。
封敬亭抬头睃他一眼,这还没等他开口呢,就装起病来,倒真是见机的够快的。
他素来知道这个弟弟的性子,而且这种事勉强也勉强不来,便道:“你真觉得不舒服,那就在府里好好休息吧。”
“多谢皇上。”封敬卿立刻谢恩,答的那叫一个脆生。
封敬亭摇摇头,这个弟弟滑头的很,他也拿他没办法,他不肯出力,那要如何是好呢?
他放下手中奏折,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了几下,才慢声道:“朕今日召你来也是为了内阁之事,内阁主事本有五人,现在陆启方病倒了,卢俊清又致仕了,还有一个王存德也是年事以高,怕也做不得什么。你不肯出力也罢了,那就推荐一两人帮朕处理朝事吧。”
封敬卿笑道:“臣弟不过是个闲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这种朝中大事皇上怎的问起臣弟来?不过皇上既然问了,少不得也要提一个,臣弟推荐一个出家人如何?”他说着对封敬亭眨眨眼,脸上表情很有几分戏谑。
这也算是故意调笑了,封敬亭是什么人,他只一个暗示,便知道他所说的是谁。只是那人刚出宫未久,这就召回来,也未免显得他很没面子。
他故意板着脸道:“那如何使得?出家人怎么能参与朝廷政事了?”
封敬卿道:“出家人也可以还俗,怎就不可以了?”
封敬亭摇头,“此时暂且不要提了,还有另外合适的人选吗?”
封敬卿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能入内阁的都是要有威望的,没有威望如何服众?臣弟见识浅薄,真不知还有哪个人合适了。”
封敬亭眉头紧锁,怕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提吧。说了半天只说了一个郭文莺,还不是因为郭文莺是他信任的人,说到底内阁这种地方,若不是特别信任的,他真不敢随便乱用的。前几日内阁大学士苏玉清跟他提过一个叫袁一搏的,说此人学贯古今,可堪大用。
这袁一搏他是知道的,很会写诗,也确实文采出众的很,对政事颇有建树,而且此人对名利似乎并不如何热衷,他也曾提过让他入朝为官的事,都被他给拒绝了。按说这样一个高风亮节,又大有才学的人,应该委以重任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就看这人很不舒服。
郭文莺曾经说过,越是有野心的人,平日里越会装的淡泊名利。他对此人尚不了解,实在不敢太过重用了。
两人说着话,外面徐茂禀报,说东静王来了,请求觐见。
封敬亭回了句,“让他等等再说吧。”
他本来是想让东静王辅助封敬卿主事的,两人都是宗亲,相互之间又熟悉,也能互相照料,互相监督。不过既然封敬卿不肯接这个差事,那也就没必要让东静王参与其中了。说到底他对这一位皇叔也不是完全信任,东南盐案多多少少都跟他脱不了干系,一个野心太大的人,他也是不敢重用的。
这左不行,右不行,难道真要让郭文莺再次入朝为官吗?
寻思了一会儿,终究难下决心,便挥手让封敬卿退下了,顺便对徐茂道:“听说东静皇叔腰不太好,把上回打造的纯银腰带赐给皇叔吧。”
徐茂忙笑着领旨,下去颁旨去了。
东静王莫名其妙的得了赏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召他进宫就是为了要送个银腰带给他了?
他正纳闷着呢,一眼瞧见封敬卿从殿中出来,忙迎来上去,“原来五王爷也进宫来了。”
封敬卿对他一笑,“皇叔早啊,这一大早怎么也来面圣了?”
东静王道:“还不是皇上召见嘛。”他说着瞅着他,低声道:“老五,皇上找你为了什么事啊?”
封敬卿道:“也没什么,就是多日不见,皇上叫我进宫叙叙旧,加上我前几天感染风寒,还没好呢,皇上难免抚慰了两句。”
东静王“哦”一声,他自然也不信他是真的,这小子滑头的很,满嘴跑车,从来没一句实话的。
他道:“皇上就没说别的?”
“没有啊。”封敬卿假装诧异,“皇叔以为皇上会说什么?”
他自然知道封敬亭召东静王进宫的意思,既然他不肯接这个活,那皇上也不可能让东静王独自执掌大权。说到底帝王心思,对谁都不肯放心的。
不过他也从来不觉得这位皇叔是个能当大事的,愚蠢不说,还特别贪心,到处想捞好处。这也是他运气好,前一次的盐案没牵连到他,否则他脑袋早掉好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