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出现的数万步军,令苏军上下,皆是为之一惊。
本来苏军处于守势,虽然数量没有西凉人多,但凭借着坚城,也自信可以一战。
但如今西凉人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步兵,一下子就抵消了不善于攻城的劣势,如何能不叫人震惊。
苏哲举目远望,但见敌军步军阵中,树着数面旗帜,什么“杨”,“韩”,“李”,“徐”皆有。
他想来想去,这些旗号中的将领,乃是西凉军中并不存在的人物,此刻却都出现在了战场上。
再看那些敌卒的衣甲,似乎也跟西凉军颇不相同,光从装备上来看,并不如西凉骑兵那般精良。
河东白波军!
苏哲的脑海中,陡然间冒出了这个猜测。
当初他用董昭之计,派伊籍去河东军,招揽白波诸将进攻董卓,却迟迟没有音讯,照如今看来,白波军竟是反被董卓招降,被带到鲁阳来攻打他的城池。
“没想到,白波军竟然投降了董贼,怪不得他敢肆无忌惮的前来攻城,原来早有所侍。”皇甫嵩眉头皱着道。
显然,皇甫嵩见识过人,也同他一样,看出了这路兵马的来历。
众将恍然省悟,无不震动。
胡车儿骂道:“伊籍这厮,真是没用啊,竟然没有服白波军,这下可糟了。”
李严也道:“主公,董卓凭空得了白波军,这伙黄巾余孽皆是步军,最擅长的就是攻城掠地,这下形势有些棘手了。”
苏哲沉吟不语,心中暗忖:“董卓啊董卓,莫非你得到了什么高人给你支招,竟然能收降白波军,真有你的……”
片刻的意外后,苏哲脸上忌惮之色转眼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不以为然的冷笑。
他轻轻一拂手,冷笑道:“幸亏我早有准备,来人啊,把我给董卓准备的大礼,给我带上来。”
号令传下,众将皆是神色茫然,猜不出苏哲有何妙计。
不一会,几名亲兵,将一名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男人,一路拖了上来,扔在了苏哲跟前。
苏哲俯视着他,冷冷问道:“董璜,这几个月猪笼的日子,过的怎样?”
董璜!
眼前这个如乞丐一般的男人,就是董卓的大侄子董璜。
自从当初他追击苏哲失利,为苏哲活捉之后,因为他烧杀抢掠南阳百姓,惹恼了苏哲,便一怒之下,下令把他关入猪笼,这一半就是近半年之久。
如果这一次不是董卓进攻,苏哲需要利用他之外,只怕这位董家大公子,这会功夫还在跟猪同眠同吃。
董璜颤巍巍的抬起头来,仇恨的目光看向苏哲,空有一腔的怒火,却敢怒不敢言。
正当他打算忍气吞声之时,无意间,向着城墙外面瞄了一眼。
霎时间,他凝固在了地上,看着那无边无际的铁骑,看着那一面面“董”字大旗,惊愕到恍如隔世一般。
转眼,他整个人便激动的颤抖起来,眼眶里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仿佛身处绝望之中,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
“哈哈哈——”
董璜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抹干净眼角泪水,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无比痛快,笑声中重新又充斥起了一股子狂傲劲。
“姓董的,你傻了么,笑你娘啊!”胡车儿立刻不爽的骂道。
苏哲则道:“车儿啊,你也真是的,人家董大公子好容易盼到自家大军到了,难得高兴,让人家笑几声又能怎样。”
他一眼看穿了董璜心思。
董璜身形微微一震,收了狂笑,冷哼道:“苏哲,我早过,我叔父不会放过你,现在我西凉大军压境,辗杀你易如反掌,你终于知道害怕了吧。”
“外面步骑兵马加起来有近十万,我当然有点怕了,不然我怎么会把你董大公子请出来呢”苏哲故作畏惧。
董璜饥瘦的脸上,表情愈加得意,冷哼道:“你现在知道来求我,想让我向叔父替你求情,你这样羞辱我,虐待我,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就原谅你吗!”
苏哲脸上惧色一收,扬起一抹讽刺的冷笑,却道:“我董大公子,恐怕你是想歪了,我请你上来,可不是想请你帮我求情。”
董璜一愣,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这时,苏哲眼眸中寒芒一闪,拂手喝道:“来人啊,把董大公子好好的绑起来,给我吊在城门上。”
此言一出,董璜神色骇变,脸上狂意瞬间瓦解,惊恐万分,万没有料到,苏哲竟是要这样对他。
这分明是要把他做挡箭牌啊。
“苏哲,你这个下贱的寒门狗贼,你焉敢这样对我——”董璜惊怒万分,歇厮底里的大骂。
胡车儿却乐呵呵的指挥着士卒,几下将他五花大绑,用一根绳索从城楼吊了下去,悬在了城门正前方。
左右苏军众将们,这一幕都看吊了,半晌后,方才蓦然省悟过来,不禁都松了一口气,面露喜色。
众人都知道,董璜乃是董卓最喜爱的侄子,而董卓又膝下无子,董璜理论上将是最有资格继承董卓基业的继承人。
董卓要用白波军强攻鲁阳,到时刀箭无眼,必会殃及董璜。
要破城,就要先杀死自己的继承人,这种情况下,董卓怎么也得投鼠忌器,惦量一下吧。
皇甫嵩也明白过来,不禁感慨道:“怪不得苏车骑安如泰山,原来早就准备好了这面挡箭牌,难怪那么沉得住气。”
话锋一转,皇甫嵩却又叹道:“只可惜,用这种手段,就算是逼退了董卓,也显得有点胜之不武啊。”
苏哲还未开口,李严便道:“义真老将军,你知道这董璜当初入侵南阳,杀了我南阳多少无辜百姓么?你还记得,当年董卓强行迁都,洛阳有多少百姓被他害死家破人亡么?如果我们不拿董璜做挡箭牌,鲁阳城被攻丰,西凉大军杀入南阳,又有多少人要死在西凉人的铁蹄之下?”
皇甫嵩心头一震,被问到哑口无言,眼眸中陡然间掠起一丝明悟之色。
“我明白了,是老夫迂腐了,苏车骑,你做的对。”皇甫嵩一声自嘲叹息。
李严替苏哲出了他的心声,他便不再多言,目光射向敌阵,冷笑道:“我的大礼已经送出,接下来,就要看董卓的了,在他心中,到底是夺回子重要,还是保住他侄儿的性命重要。”
城外。
董卓看着眼前,那乌压压一片的白波步军,满是横肉的脸上,不禁挤出了一丝得意。
他举目远望,仿佛能看到城头的苏军士卒,如何惊慌失措的样子,仿佛能够看到,苏哲那一副愕然的表情。
“贾文和,你这一条招降之计,果然是妙啊,不但帮老夫解除了后顾之忧,还得到了数万步军,贾文和,你不愧是九奇之一啊。”
董卓一番盛赞,笑看向了贾诩。
招降白波军,正是贾诩之计。
当日董卓在得到贾诩的献计,逼退了曹操一路人马后,便又向贾诩问计,如何能解除白波军的威胁。
贾诩便向董卓献计,白波诸将都是流寇出身,贪财好色是其本性,只需以重金厚禄赏赐他们,必可将之招降。
董卓便用贾诩之计,派人星夜兼程,带着大批财物,前去河东招降。
当初董卓迁都洛阳之前,把朝廷库府的财宝尽数据为己有,迁都长安后,又挖了多座汉帝的皇陵,所得金银不计其数,他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杨奉等白波诸将,见钱眼看,为董卓金银所诱,便群起归降。
董卓便把归降的白波军,由道调往了南阳前线,就等着今日攻城之战,杀苏哲这个措手不及。
这一切,自然都是贾诩献计的功劳。
“雕虫技,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贾诩依旧谦逊之极。
董卓目光转向鲁阳北门,大手一挥,喝道:“传令步军,即刻攻城,把鲁阳城给老夫夷为平地。”
嗵嗵嗵——
战鼓声冲而起,进攻的号角声吹响,刺破际。
军阵之前,杨奉等白波降将,统领着各自部众,开始向鲁阳北城一线推进。
董卓便眯眼笑看敌城,坐看着破城的盛况。
就在这时,身边的董白突然冷眸一动,指着城门道:“祖父快看,城门上好象吊了一人,那人看起来像是二叔!”
董卓脸色笑容骤消,急是瞪大眼睛,向着前方望去。
他果然看到,城门上被吊了一起,那人虽然衣衫褴褛,面黄饥瘦,但董卓依旧能认出来,那正是他的宝贝侄儿董璜。
董卓脸色大变,急是喝道:“快,停止擂鼓,传令前军停止进攻!”
战鼓声骤然停息,中军令旗摇动如风,刚刚才前进不出二十步的白波步军,只得停下了脚步。
左右西凉诸将,先是一阵狐疑,紧接着便都认出了董璜,无不震惊。
唯有李儒和牛辅,这两个董家女婿,当他们看到董璜竟然还活着时,惊异之余,眼眸中都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
董璜若死,他们这两个女婿,便有机会争夺继承人的位置,如今看到董璜还活着,他们焉能不失望。
董卓看着被吊在城门的侄儿,却已怒不可遏,咬牙切齿的咆哮骂道:“苏哲,你这个杂种,兔崽子,你竟敢拿老夫璜儿做挡箭牌,老夫要把你碎尸万段!碎尸万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