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又想干什么?”黄射立时警惕起来,声音沙哑,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苏哲笑着宽慰道:“你别激动,这一次我不是要割你耳朵。”
黄射神经紧绷,一脸狐疑不安的看着苏哲。
“来人啊,给黄公子看座,上酒。”苏哲却一拂手,一脸好客的表情。
雅座摆上,美酒奉上,黄射享受到了被俘几个月以来,前所未有的好待遇。
他却愣愣的坐在那里,看着案几上的美酒不敢动,恍然间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看到了不真实的事。
“这酒很不错的,黄公子不尝几杯吗?”苏哲向着他一示意,自己先饮一杯。
喝完之下,苏哲还咂吧了几下舌头,连赞好酒。
看着一脸惬意的苏哲,黄射越发的狐疑不安,颤声问道:“苏哲,你到底想干什么,有话直,休要戏弄于我。”
酒饮尽,苏哲方道:“是这样的,三个月前,我跟令尊定下了约定,他撤兵,我三个月之后就放你走,这不,时限已到,我好歹也得跟你喝一杯饯行酒吧,不然别人会我苏哲待客不周了。”
饯行酒?
黄射心头蓦然一震,涌起无尽惊喜,仿佛于黑暗之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曙光一般。
“你……你当真要放我走?”黄射声音激动到发抖,却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苏哲向来言出必行,岂会食言。”苏哲言语肯定道。
黄射又是一阵狂喜,激动到险些就要跳将起来,却仍是心存狐疑,不敢相信。
要知道,苏哲之所以扣下他,就是忌惮于他父亲黄祖的江夏军实力,如今若放走了他,就等于失去了挡箭牌,那时黄祖就可以毫无顾虑的发兵来攻。
难道,苏哲仅仅是为了守信约,不惜冒着被黄祖大军进攻的风险,也要如约放走他吗?
黄射岂能不起疑心。
苏哲见他一脸怀疑,便淡淡笑道:“怎么,黄公子难道还在我这里住出感情来,不想走了,想多住上几日么?那我倒也不介意,反正我也是好客之人。”
黄射身形猛然一震,吓了一跳,急是摇头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放我走,我当然要走。”
“那我方才看你那表情,似乎不是想走的意思啊,要不再多住几?”苏哲故意又戏弄起了他。
黄射忙道:“我怎么好意思再多讨扰苏车骑,我只是没想到苏车骑竟是如此言而有信的君子,当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黄射一见有机会逃出苦海,竟是不惜厚颜无耻,对苏哲拍起了马屁。
苏哲心下冷笑。
表面上,他却付之一笑,拂手道:“行啦,拍马屁的话就不用了,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恨极了我的,如今只不过是畏惧之下,才拍我马屁。”
被苏哲戳穿了真面目,黄射一时尴尬,不知该如何回应。
苏哲却把酒杯端起,淡淡道:“你恨是你的事,我守不守约定是我的事,咱们各凭本心,来,先喝了这杯饯行酒吧。”
苏哲一饮而尽。
黄射回过神来,自然不敢再不领情,忙是举杯也一饮而尽。
被关押许久,他已好久没有沾过酒味,这一杯酒喝下去,竟觉如琼浆玉液一般可口,忍不住舔了几下舌头。
“我还有几句话,想要黄公子代为转达令尊,不知可否?”苏哲放下酒杯,顺口问道。
“不知苏车骑有什么话要对家父?”黄射回应的极快。
苏哲便正色道:“我知道,在我放走你之后,令尊多半会发兵帮刘表对付我,但我想告诉令尊的是,连董卓都不是我的对手,他刘表更不是我的对手,即使是加上令尊的江夏军也不是我的对手。”
“襄阳之围我是必解,刘表我也是必灭,就算令尊帮刘表,那也只不过是早灭晚灭的区别而已。”
“倘若令尊若能识时务,率军退回江夏,那我解襄阳之围,灭了刘表之后,念在你令尊的识时务,我会继续让他做他的江夏太守,保住你们黄家在江夏的势力。”
“如果令尊执迷不悟,非要跟我做对,那我可以保证,你们黄家必取刘表一同覆灭,介时我会杀光你们江夏黄家的每一个人,让你们黄家香火断在你这一代!”
这一番话,杀机凛凛,形同于最后危胁,听的黄射是心中一寒,连着打了几个冷战。
他不敢迟疑,忙道:“我定会把苏车骑的话转达给家父,我也会从旁力劝家父,让他认清时务,莫要与苏车骑作对。”
苏哲肃厉的表情,方才缓和,举杯笑道:“看来黄公子这几日的苦头,真的是没白吃,终于是觉悟了呢,来,咱们为你的识时务,再饮一杯。”
又是一饮而尽。
黄射赶紧陪着饮下,接下来又是奉承,又是为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道歉,悔称有眼无珠,不该轻视冒犯苏哲。
苏哲当然是宰相肚里能称船,假意大度,两人喝到后来是又又笑,俨然已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不觉喝了半个多时辰,黄射不觉已有七八分醉意,烂趴在了案几上,一会哭一会笑的,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这时,胡车儿走入了大帐,称有军情禀报。
“且慢,到外面去。”苏哲瞟了黄射一眼,做了个暗示。
胡车儿会意,忙退出了帐外。
苏哲看了下黄射,见他烂醉,有几分不省人事,便悄声步出帐外。
他前脚一出帐,黄射后脚就跳了起来,几步冲到了帐边,隔帘偷听。
“怎么样,都按照我的交待下寨了吗?”
“各将都依主公之命,把营盘扎大了几倍,帐篷也多添了几倍,至少够四万多人驻扎。”
“嗯,后续的三万多人马,什么时候能到?”
“大概最早也要后日才能到。”
“差不多了,我会利用黄射先稳住那黄祖,只要能拖到大部队到达,咱们就能在北岸站住脚,再想办法过江去救襄阳。”
……
黄射听着外面对话,若有所悟,暗忖:“原来这子只有一万人马,却虚张声势假装全军在此,想让父帅不敢对他用兵。”
正自寻思之时,外面对话结束,脚步声重新响起。
黄射哪敢再迟疑,赶紧又缩回了案几那边,一头趴下装起了烂醉如泥。
苏哲回到帐中,低头瞟了一眼地面上的足迹,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冷笑。
他便假装什么也没觉察,走上前来,拍着黄射的肩膀,连叫几声名字。
黄射趴在案几上,哼哼唧唧继续装睡。
苏哲不屑一笑,拂手道:“这个没用的家伙,没想到酒量这么差,来人啊,把他送出大营,送去给黄祖吧。”
号令传下,帐外几名亲兵便走了进来,把烂醉不醒的黄射给抬了出去。
一刻钟后,黄射已被抬上了一艘走舸,徐徐驶入汉水之中,向着下游不远处的江夏舰队驶去。
趴在甲板上的黄射,悄悄睁开眼睛,眯眼向着岸边瞄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心中暗道:“苏哲,你这卑微的寒门之贼,你把我黄射放虎归山之时,就是你性命当绝之日,嘿嘿~~”
船行渐远。
岸边处,苏哲闲嚼着蚕豆,看着走舸消失在视野尽头,年轻的脸上,悄然也浮现出了一抹玩味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