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夜,长不长,短不短。
三千世界依旧是平静无比。
除了花果山已经在那一夜的佛光璀璨之中化作一片灰烬,引得无数百姓争相来到这东海傲来岛上,对着那一片灰烬、生机全无的花果山顶礼膜拜。
听是数万佛陀齐齐显灵,出手灭杀一干妖猴。
听那些妖猴跟当初那个舞着棍子冲向空中那个金身大佛的猴子有些关系。
阿弥陀佛,这不找死吗?
所有人都未曾亲眼目睹百年之前那场地间在佛光大盛中的大战,只是听那一日地动山摇。
但是整个东土都在前一晚见到了花果山上,那夜色中破空掠来的火滚滚,还有璀璨佛光,甚至隐约可闻袅袅佛音。
花果山上炙热无比,进不去人,只是一干佛教信徒在山下顶礼膜拜。
其上的无边灰烬,夹杂已经被烧成焦炭的桃林和猴子的死尸,烟尘不散,盘旋在山头,仿佛遮蔽阳光。
风声呼啸,仿佛冤魂哭泣。
紫衣女子站在水帘洞洞口,两眼茫然地看向洞外,一动不动,仿若出神。
…………
而此时,在这三之中,在这三千世界的平静之中,有一种紧张的氛围正在缓缓酝酿。
正如平静海面下有无数暗流涌动。
龙宫五十万虾兵蟹将齐出,在那个二龙女的带领下,齐齐赶赴西牛贺洲。
只留下老龙王一家子在龙宫里垂头丧气。
“二妹这是发了什么疯!”头戴金冠的大龙子,眉头紧皱,在空荡荡的水晶殿中喝道。
本来再过五百年,他便是新任龙王,可受佛祖敕封,志得意满。但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怕是龙宫大劫将至。
年老的龙王缓缓叹气,微微摇头道:“随她去吧随她去吧。”
身旁的龙母也是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二丫头从就鬼灵精怪,哪吒那混子又油嘴滑舌,把老三抽筋扒皮不,二丫头还犯了魔怔一般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为了他差点死在封神之战。”
龙母住了嘴,看了一眼老龙王的脸色才道。
“可惜,那哪吒还是封神去了庭,二丫头便从此……没想到二丫头自封于断离居,修为却是一日千里……此次她偷了龙宫虎符……”
龙王缓缓摆了摆手,叹道:“别了,再怎么,也是咱俩的女儿……”
“这次……”龙王眉头微皱,有些严肃的道:“若是败了,你我去西灵山请罪便是,大不了一死,也好让老大提前接位。”
“若是胜了……”
老龙王不话了。
水晶殿中,龙王一家子都不话了,脸色各异。
老龙王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缓缓握住了龙椅。
一股积攒了数千年的威严从老龙王身上涌出,庞大身躯自龙椅上缓缓站起,虽然年迈,但却依旧不可动摇。
他守了条十万年。
困守龙宫,规矩行雨。
好久了,没有翱翔于地间了。
因为地间都是那无形的因果丝线,因为没有庭和灵山的吩咐,龙宫不得私自行事。
龙有枷锁,谈何翱翔?
这只无形的枷锁,牢牢的把这些本该翱翔于地间的飞龙,困于龙宫。
其实,老龙王反而更喜欢那个整挨骂的老九貔貅,因为他虽然不懂事,但是却得对。
老龙王年轻的时候,也如他一样。
再后来,他爹见有地方干旱数载不得雨,便打了个喷嚏。
雷霆满,自西滚滚而来。
暴雨中,有龙尸于九坠落。
至于那老龙王的尸首在凡间引起了多大的惊恐,龙王不得而知,因为当时他在漫大雨中,在滚滚雷霆之中,泪流满面的逃回了龙宫。
第二,西方佛光普照,庭落下一封诏书。
诏书上盖着三界大印。
他便是龙王了。
现在,他也是老龙王了。
老龙王缓缓转过身子,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压抑着什么。
许久,老龙王才缓缓迈步,往水晶宫外走去。
“貔貅,”老龙王停下了脚步。
那站在水晶宫中,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青年神色一愣。
“你若想随你二姐,便去吧……生死,由命。”
“但你若走出这水晶殿,龙宫便与你再也无关系……你,也不再是我的儿子……”
老龙*音颤抖不已。
青年神色挣扎起来,许久之后哈哈大笑,头也不回的走出水晶宫。
他本来就被人是脑子不好使,分不清利害。此时更是不识好歹,在几个哥哥姐姐拼命打眼色劝阻他时,他却视而不见。
踏出宫门那一刻,貔貅笑声忽然停了下来。
他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的喃喃自语。
“谢父王。”
子谢父,谢父不认子。
完,紫衣青年化作一匹龙头马身的万丈巨兽,在咆哮声中,冲而起,一跃出海。
如同一道金光,掠向西方地间。
老龙王缓缓叹了口气,身形踉跄的走出水晶殿,往寝宫走去。
他只想睡一觉,一觉醒来,或死或生,都听由命了。
他太老了,已经不想再管什么了。
…………
五庄观内,那身穿一袭道袍的中年人,已经在观中站了三三夜。
他紧紧盯着地上那一地碎纸,哪怕有道童来往打扰,他也一概不知。
他两眼通红,只是看着那地二字所化的一地碎纸,一动不动的看着。
镇元子此时仙风道骨不在,长发散乱,胡须拉碴,眼中尽是复杂,夹杂着意思疯狂和茫然。
仿佛因为一个疯狂的问题,而乱了归隐十万年才修得的平静道心。
观中道童都守在门口,不敢惊扰他。
他们知道,师尊怕是修炼有误,面临走火入魔的难关了。
许久之后,镇元子哈哈大笑,身上灵力再也止不住的翻滚起来,引动地灵力,眨眼间便是乌云蔽日,遮盖漫。
镇元子笑声疯狂,头发道袍都被狂风搅动的散乱无比,张开双臂如同拥抱地一般,兀自站在那儿哈哈大笑。
守在门口的道童尽皆心惊。
镇元子笑声戛然而止,地灵力也瞬间平静下来,狂风止住,一头散乱头发也飘落下来,身上道袍平静如初。
镇元子两眼通红,咧嘴道:“生于地,当为地而死,为地众生而死。”
“君子死足何惜?”
“举世无君,我镇元子便为君。”
镇元子声音震。
灵力呼啸涌出,冲破这足足清净了十万载的道观。
守在门口的道童们尽皆脸色突变,惊恐道:“师尊入魔了!”
“入魔?哈哈,入魔又如何?”
“五庄观今日起,不如就此散去。”
镇元子灵力呼啸涌出,十万年如一日、始终未曾变过一砖一瓦的五庄观在这股狂放压力之下,支离破碎,木屑纷飞,被碾压成了一片残骸。
道童们皆是四散开来,他们已经知道,这师父怕是真的入魔了,那留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去收拾细软跑路。
只有清风一人,站在废墟之中,朝着镇元子缓缓跪拜。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师尊,”清风咬牙道:“你且去也。只要弟子在,五庄观便一日不散。”
“待你归时,弟子为你开门。”
镇元子哈哈大笑。
笑声中,镇元子身形朝着西方破空而去。
举世无君,镇元子。
生于地,自当死于地,为地而死,君子何足惜?
当年那个一句话都不敢的镇元子,十万载后,终于决定去上一句话。
为地众生一句公道话。
【今日第一章~话老蛇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