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虹本来想老实承认睡得太死,但是刚才溜进书房的这个计划在大脑里盘旋了很久,她甚至还给设计了三种方案,实在印象太深。
于是,本能的脱口而出:“没,我刚才在书房。”
“书房?”奶奶狐疑的看着她:“我们一直坐在这边,怎么都没看见你过去?”
“我走路一直都很轻的呀。”唐嘉虹硬着头皮往下扯,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它,现在她可是领教到了。
奶奶果然不好骗,她又看着唐嘉虹:“那你说,你是几点起来的。”
呃……
这下可编不下去了,她并不知道奶奶他们是什么时候坐在小花厅的,从林家固定的早餐时间也没法推算,因为老年人一向醒的比较早,而且,说不定林老夫人会把早餐摆在小花厅里,从小花厅可以看见远处的玫瑰谷,在餐厅里就只能一本正经的坐着,看见外面被剪的一本正经的草坪。
条件不够,完全无法推算呀。
唐嘉虹决定弃械投降,直接承认自己睡过了,虽然一定会被奶奶劈头盖脸的骂一顿,不仅睡到这么迟,而且居然还敢编故事撒谎。
“奶奶,我……”
“嘉虹是和我一起起来的,公司有一个并购计划,周一就要出预案,还有对股东的公告,我们一直在书房里做数据。”
不知什么时候,林书彦来到了她的身后,唐嘉虹转身,脸上露出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走过去,挽着林书彦的胳膊:“不好意思,我脑子有点混乱,忘记你是要咖啡还是要茶了,在外面转了一圈,完全想不起来了呢。”
“忘记就忘记,我随便喝什么都可以的。”林书彦温柔地看着她。
看着他们两个如此亲昵的样子,奶奶的脸上早就笑开了花,哪里还记得刚才唐嘉虹那个漏洞百出的话。
“你们忙着工作,也要多注意休息休息眼睛,出来走动走动,别一坐就是一整天。”奶奶嘱咐道。
唐嘉虹甜甜地应了一声,去端了两杯水,跟着林书彦一起回书房去了,她能感受到背后奶奶和林老夫人那热切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哎,两大催生势力合股到了一块儿,会发生怎样的灾难啊。
“啊,吓死我了。”唐嘉虹整个人放松着瘫在书房的沙发上,转眼看着坐在桌前认真敲击着键盘的林书彦,一骨碌翻起来:“刚才谢谢你呀。”
“答应了你的事,我当然会做到。”林书彦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手上仍在敲击着键盘。
唐嘉虹感到很奇怪,她歪着头想了半天,也不记得林书彦什么时候答应她什么事情了,嗯,不懂就要问嘛。
“你答应我什么了?”唐嘉虹眨巴着眼睛。
林书彦抬眼看了她一眼:“如果你忘记了,那最好,这样就不是我违约了。”
哎?这人怎么能这样,说好的契约精神呢!
唐嘉虹猛的坐起来,结果又是一阵头昏目眩,她捂着额头倒了下去。
林书彦听见响动,终于看了她一眼:“酒量这么差,就不要喝这么多。”
“哼,谁酒量差了!你没来之前,一切都很好,我还怀疑你给我的酒里下了蒙汗药呢!”唐嘉虹不服气的叫着。
林书彦的视线早已转回了电脑屏幕,声音不冷不热的说:“没事还是少喝些酒,你别以为妈整天什么事都不上心,晃来晃去什么都不管的样子,告诉你,家里少了什么,都会有人马上向她汇报。你昨天拿走的那瓶红酒,今天早上她就来问我,说怎么喝了这么多,还说你上次就喝了不少,问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还问你以前是不是就有酗酒的习惯。”
“什么跟什么嘛!”唐嘉虹扶额,不知道是不是全国的长辈们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看到了一棵牙签,就能幻想出整片树林。
有些家长看着孩子玩一会儿电脑手机就认为孩子染了网瘾,要送去临沂找杨教授治疗。
有些家长听着孩子打了一个喷嚏,就认为孩子一定非常冷,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衣服都给他穿上。
现在可好,喝了一瓶红酒,直接就进入酗酒的程度了。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不是特别冤,谁让上一次自己喝醉酒的样子被林老夫人看见了呢。
唐嘉虹当然也知道总是爱喝醉酒的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特别招人讨厌,就算是她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人,她并不希望给林老夫人留下这样的印象。
“那……昨天我是怎么回来的?”唐嘉虹小心翼翼的问道。
在意识还没有完全失去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她都是有印象的,但是后来,就彻底的眼前一片黑暗,也就是俗称的“断片”。
断得有点厉害,一口气断到了今天。
林书彦打完最后一个字,按了一下保存,向椅背上靠过去,看着一脸忧心忡忡的唐嘉虹:“当然是我把你抱回来的,难道还能指望你自己走回来吗?”
“那……不是人人都看见了?”唐嘉虹又问了一句,可是又不太像,如果林老夫人和奶奶知道的话,少不得又要说这说那。
“看见就看见,谁敢说三道四。”林书彦淡淡的说。
对啊,这是他家嘛,一家之主,当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哎自己怎么这么命苦的,想要多睡一会儿,却得偷偷摸摸,好像旷课的时候遇上了教授点名。
人同命不同啊……
唐嘉虹自怜了一番身世,然后想起来一件事:“床头柜上的那杯可乐,是你放的?”
“不然呢,你以为是田螺姑娘吗?”
“……我以为是十三香小龙虾少爷……”唐嘉虹顺嘴先回了一句,然后又认真的问道:“你怎么我想喝可乐?”
“你自己说的。”林书彦挑眉看着她。
唐嘉虹愈加的困惑了,谁?我?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看着她的表情,林书彦补充道:“凌晨三点四十,你嚷嚷着要喝水,硬是把我给吵起来了,给你喂了水,你喝了一口,一脸嫌弃说真难喝,要喝可乐。”
“结果可乐买回来了,你又睡死过去,叫都叫不醒,就给你放在床头柜上了。”
“啊啊啊???”唐嘉虹捂着自己的脸,自己什么时候提出的这种奇怪的要求啊!真是要命,什么都不记得了。
哀叫了一会儿,唐嘉虹这才想起,凌晨三点四十,然后,还真给把可乐买回来了?天啊,这真是……
这大半夜的,他从来也不是那种苛待佣人的人,不会为了这种事把人叫起来就为了给他买可乐,难道真的是他亲力亲为,开车跑出去买的吗?
唐嘉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底泛出甜蜜:“那么晚,真是辛苦你了。”
林书彦一脸的无所谓:“也没多辛苦,就是起来去门口拿了一下。”
“什么???”唐嘉虹一脸的茫然,难道真的是派佣人出去买的?
林书彦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她,说话一点也没客气:“就是app上的24小时代买服务啊,你不知道吗?你真的是现代人吗?”
经他一提醒,唐嘉虹想起来,的确是在超市看见过一些穿着统一制服的人工作人员拎着大包小包,奔向四面八方。她还没真没往这里想过。
什么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开车跑到很远的地方就为了一个女人买一听可乐这种浪漫的骑士故事,果然就只存在于梦中吧。
一脸希冀的唐嘉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果然什么事都不能说破啊。
“为什么你一脸失望的样子。”林书彦观察如微。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白发魔女传里,卓一航为练霓裳苦苦守候了一生的优昙花。”守在天山南北高峰的一双璧人啊,多么浪漫的故事。
林书彦敏锐的感觉到,自己这位从容冷静、专业知性的董事会秘书,现在正陷入了不可救药的少女粉色梦想中。
他无情的出声打破:“那故事根本就是个悲剧,有什么浪漫的,练霓裳的头发为什么白,还不是被卓一航给气的,你喜欢有人抽你一个耳光再给一个甜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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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道林书彦又在犯什么毛病了,这个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非得用这种夹枪带棒的方式,没得招人讨厌。唐嘉虹一脸的不高兴,然后,她想起来,林书彦在一开始就很老实的告诉她,自己不会是一个好丈夫,不会是一个好朋友,因为他对熟悉的人的态度,反而不如对陌生人的好。
看来,他很清楚自己的毛病,可是,他就是不想改。
也是啊,人家就是这么的有底气,不改又怎么样,不改还不是一堆人把他捧得高高的,谁也不敢怎么样。有钱有势就是爷啊……
佣人叫开饭了,唐嘉虹默默的,一颗米一颗米的吃着,嚼得特别认真,就好像米饭就是林书彦一样,给她咬得粉粉碎碎,这个男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说话这么难听,他就不能把自己当成革命同志一样吗,她也很喜欢林书彦的温柔啊……
转念一想,如果被他温柔以待,那不就说明她在他的心中根本就毫无地位,与那些替他拉门的门童,或是端茶送饭的女佣一样,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唉,虽然林老夫人和奶奶都希望他们是真的一对,乐见其成,但是,从虚假开始的契约婚姻,又怎么可能变成真的呢。
“虹虹,细嚼慢咽是好事,但是嚼得太久了,饭都凉了。”奶奶的声音把唐嘉虹从对林书彦的不满中拉了出来,唐嘉虹低头一看,发现别人早就吃完了,她的碗里还剩下一大半,要不是因为天气热,这碗饭早就凉透了。
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唐嘉虹想再夹一筷子,耳旁听见林老夫人说:“吃得这么少,会不会是有了?”
唐嘉虹整个人都震惊了,她抬起头,刚想解释一下,不然让两位老人家白高兴一场,她也觉得于心不忍,但是,林书彦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等着她解释,林老夫人话音刚落,他便开口说道:“这倒不会,都是我不好,这些天晚上,让她太劳累着了,所以才会胃口不好的。”
晚上,太劳累,就这么简单的两个词,着实能让人有无穷的暇想,怎么可以当着两位长辈的面直接说出来,这个林书彦还要不要脸啊,你不要我还要呐!
唐嘉虹微笑着抬起头,趁着两个老人家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把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事情的时候,唐嘉虹狠狠的瞪了一眼对面跟没事人似的林书彦,后者微笑的看着她,还举起了手中的杯子,向她致意。
面对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唐嘉虹也是没办法,她默默的看着对面这个优雅举杯的男人,眼神复杂,很想把他掐死。
林书彦却视她凶恶的眼神为无物,温柔地替她夹了一块乳鸽:“来尝尝,这是新鲜送来的乳鸽。吃了滋阴补气,益气补血,清热解毒,养颜美容,还能补脑。这几天你一直很辛苦,多补补才是。”
男人亲热的把鸽肉放进女人的碗里,唐嘉虹温柔的道了一声谢,夹起来,慢慢的品着,两位老人为他们夫妻情深而感到十分高兴,唐嘉虹恶狠狠的又瞪了他一眼。
坐在一旁的奶奶却不小心看见了,她只道唐嘉虹又在闹什么小脾气,她不想当着林老夫人的面说唐嘉虹什么,但是,又想安抚一下林书彦,于是,她拿起了勺子,为林书彦满满的盛了一碗汤:“书彦,你也辛苦了,多喝点。”
唐嘉虹忍不住偷笑,她脑中闪过了那句广告语:“好像身体被掏空。”
一时没憋住,竟真的说出来了,林老夫人和奶奶倒没说什么,她们平时也不看电视广告,林书彦倒是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有没有空,我会让你知道的。”
咦,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好像把他某方面的奇怪进取心给刺激起来了呢。
唐嘉虹不由有些后悔,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是收不回来了,再说,哼,还不知道谁怕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