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两人都看傻了,又面面相觑。
“妈妈,我们救救天鹅哥哥吧?”小女孩忧虑地嘟起嘴,扯了扯母亲的衣角,“他会淹死的。”
母亲踌躇许久,又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回湖水中脆弱无害的少年身上,又看向怀中女儿希冀的眼神:
“是天使,不是天鹅。这样吧,妈妈先救他起来,小丫去族里找爸爸和其他族人来,等大家一起商量后,再决定怎么做,好吗?”
小女孩就眉眼弯弯使劲点头:“好!”
“开什么玩笑!”圆桌边壮汉蓦地起身,压低了声音,“小丫,不许胡闹!咱们恶魔族与天使向来水火不容,杀都杀不够的,疯了不成还要救他们?快退下!”
“可是爸爸……”
“不许再胡说!”
小女孩就委屈抿了嘴唇,那壮汉坐回圆桌椅子上,严肃的神情一扫而空,抓挠着后脑勺不住朝圆桌另一边狐裘黑袍的少年点头哈腰赔不是:
“孩子不懂事,还请月神大人海涵!赶巧这事就在您来的时候发生了,我们绝对没有相助天使的想法……”
“是啊是啊,都是些心软又自作主张的妇女孩童,不懂得大局,日后我们定会好好教导,您千万别跟他们计较……”
圆桌上一众族老纷纷附和,表明忠心。
澜月一头漆墨般的长发顺着肩头墨狐皮毛垂下,殷红色流苏尊贵华美,长睫抬起,猩红的目光落在桌案边一脸忧虑委屈的小女孩身上:
“金发……白衣的受伤天使?”
小女孩歪头瞧着他,点点头,一双红瞳亮晶晶的。
又是一个漂亮的大哥哥。
以壮汉为首的一桌人都在朝她挤眼努嘴,大概觉得难得那位大人亲口发问,这样的回复不够真挚虔诚。
那少年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自顾自起了身,在一众惊异的目光里长袍翩跹径直朝门外走去:
“带路。”
片刻时间,天空飘了雨丝。
星灵湖氤氲在雨雾之中,飞瀑流泻花香四溢。
浑身湿透的天使少年躺在湖畔边,浑身血肉模糊伤痕遍体。湿漉漉的发丝黏在沾了血迹的脸上,他睫毛在隐隐颤动,伤势严重只残留最后一口气。
一众恶魔族人局促不安的注视下,澜月伫立漫天细雨中,沉默注视着湖畔草野间无声无息的金发少年。长睫低垂,面上看不出情绪,清冷眸底倒映着飘飞雨雾,猩红妖冶仿佛地狱之花盛放。
千翎从烈重影那里得到消息时,端着粥碗的手和指尖勺子同时一抖。
“姐姐?”千羽看着她搁下粥碗,歉意揉了揉他脑袋就匆匆夺门而出,盯着她消失的方向许久。
“烈大叔,姐姐要去哪?发生什么事了?”
烈重影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不慌不忙端过粥碗,边搅边坐到床边上,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
“想知道呀?”
他睁着双清澈的大眼睛点点头。
烈重影四下看了看,确定某人已经没在了,这才眉飞色舞凑到千羽跟前:
“说来话长,前男友和现男友凑到了一处,天雷对地火,总之一句话……要出大事了!”
“咦?”千羽吃惊睁大了眼,眼瞳里漫出崇拜又担忧的光来,“姐姐都有前男友了吗?不是只有月哥哥一人吗?”
“啧啧这其中可曲折了,待我慢慢跟你道来,边吃边说。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姐那会儿……”
好长一番高谈阔论之后,千羽中途插一句嘴。
“烈大叔,你好八卦,姐姐知道又要揍你了。”
“……你还想不想听了?”
伽兰黛尔夏日的细雨一连数日,青山洗得澄碧,溪流淌过原野,沿岸湿漉漉的野花在风中摇摆。
临近伽兰黛尔平原中心地带的恶魔族据点,结界环护隐匿于山林之中。从山头遥望,隔着缥缈雨雾,可望见远处如碧玉镶嵌的星灵湖,飞瀑流泻直连云端。
千翎缓缓将古旧的木门推开时,洒满温暖阳光的窗边憩睡着金发少年。
风拂动着金色的短碎发,他脸上颈间涂抹着膏药的伤痕清晰入目,阳光裁剪成朦胧的光晕洒满白色被褥,同样伤痕遍布的柔软羽翼收拢在被褥下,随清浅的呼吸起伏。
千翎站在那里许久,伸手想替他掖一掖被褥,终归收回手来,转身出了屋子,轻轻将房门合拢。
“夫人。”门外看守的恶魔族人恭敬向着她行礼,而后将手中一只玻璃瓶递来,“这是从这个人身上搜出来的,月神大人说,您来的时候转交给您。”
千翎看着瓶中飘浮的四叶草许久,缓缓垂下睫毛:
“他在哪?”
天地空蒙苍茫,雨线将云海与原野相连。结界在天空中不甚明显,山头草木葱郁,来自天边的风挟着雨丝愈显强劲,搅乱了一地飞扬的蒲公英,也掀起少年肆意流泻的黑发与长袍。
羽翼收拢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风与雨的气息被搅乱,他没回头,任由腰被人从身后紧紧揽住。
“来了?”
清冽的嗓音在雨声里更添磁性,他的长发落在腰下,回身时一束一缕拂起细雨。
她埋在他背脊,执拗着一语不发,搂着他腰身的手臂又锢得紧了点。
他便也不再开口,长发泻落轻轻低头,握住女孩环在他腰腹间的小拳头。
温暖包裹住手,千翎紧憋的酸涩终于破功,沙哑着嗓子开口:
“你救了镜……?”
他没回头,发丝拂动在她脸颊边,凉凉痒痒的。
“是族里幼童发现的。”
“可没有你默许,谁敢救他?”
他没再说话,长发散在风中,晕染湿润雨雾。
千翎眼眶酸涩吸了吸鼻子,伸手把他扳过来,对上少年殷红色的瞳眸,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
澜月睫毛垂落,凝视她许久。
“他死了,你会伤心。”
千翎怔住了,呆呆看着他,许久后瞳孔颤了颤眼里漫起潮湿的水雾,化作两行滑下脸颊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他眸中一痛,伸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修长的指安慰般缓缓揉着女孩头发,低头吻去泪痕。
千翎却是抬手锢住他脖颈,反吻上去紧压上他唇瓣,又是哭又是咬,却只轻轻抽噎,咬得也没用劲。
“傻瓜……”
环住他脖颈的手锢得更紧,她哭着又慢慢笑起来,抵住他的额仰头啄吻他唇角,泪水狼狈的脸上又是哭又是笑,眼里满满洋溢出温暖感动的光,紧抱着她的大傻子又是亲又是啃。
“傻瓜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