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出兵计划后,众人就具体调兵事宜和后勤补给等情况进行了一番商议,没过多久就各自散去,着手准备去了。
孙越陵和方逸尘、燕南等人出了巡抚衙门,由毕自肃引领前往安置。宁远城太了,就连袁崇焕的巡抚衙门也是占据了原来的兵备衙门,而前任经略王之臣更是将衙门设在了山海关,所以这边根本就没有孙越陵的公干场所。
不得已,他们一行人只能先在一处民居安顿下来,打算慢慢来筹建新的经略衙门。军情紧迫,明日卯时他们就得出发,所以筹建衙门一事只能推后,交给那些从京中带来的皂隶们去做。趁着还有半一夜的空档,孙越陵打算抓紧时间来了解目前的军情局势以及现今辽东各镇各道的一些情况。
谁料他前脚进了住所,就有皂隶后脚来报,是满桂和孙祖寿联袂来见。孙越陵连忙亲自出迎,将他们迎入宅中叙话。
入宅坐定之后,满桂对着他劈脸就道:“经略大人,只有区区六千兵马前去解锦州之围,袁崇焕分明就是让我们去送死。”孙祖寿亦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满桂的话。
孙越陵早在中枢之时,就多有听闻满桂和袁崇焕不合,如今一出巡抚衙门,满桂就直呼其名毫无敬意,看来他们之间的矛盾果然结的很深。不过这样对他来倒非坏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道:“二位将军,本经略岂会不知以六千之数去迎击后金六万之众乃是以卵击石,但一来朝廷有令我们不得不从,二来我大明军队岂能坐看友军覆亡,三来若是我们一兵不发,岂不是更让后金看了我们。所以,此番出兵乃是势在必行,不得不如此!”
满桂皱着眉头道:“满桂是个粗人,大人就不要怪我话直接,莫非大人打算以这六千人硬闯鞑子布下的防线,想要一举冲到锦州城下?”
孙越陵闻言微微一笑,这满桂倒是可爱,把他当成了毫不知兵、只凭胸中一腔热血的书生了,以为他和朝中那些只懂夸夸其谈的文臣一个德性,道:“满将军果然爽快,既然你如此,那我也不打算瞒你,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此番出战兴许真如袁大人所,我们能战则站,不能战则退,所以这次出战的原则只有八个字,那就是‘灵活机动,袭扰游战’,绝不和敌人作正面对抗。”
满桂长舒一口气道:“有大人这句话满桂就放心了,久闻大人平定西南、经营浙闽之举,今日一见大人,果然是知兵善谋,满桂佩服!”
孙越陵哑然失笑,满桂居然拍起他的马屁来了,恐怕他这一通马屁就是为了事先给自己套上一个箍子,让自己时时刻刻能够记得今日这番话,不至于到时候头脑发热命令军队冲上去和后金硬杠,道:“满将军何出此言,本经略不过是一介书生,倒是你久在军伍,深知兵事,此番出征少不得要仰仗将军了!”
满桂对着他一抱拳,道:“大人但有所命,满桂岂敢不从!”
孙越陵对着二人问道:“未知二位将军对于此番出战又是如何看待?”他虽然经历兵锋,但对于领兵打仗还是比不上这些久在军伍的将领,要他谋定大局,从战略层面上布置倒还是略懂一二,可要到行军布阵、攻城掠地,还得多听从这些将领们的意见,自家人知自家事,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满桂一脸严肃道:“回禀大人,六千人马多不多,少不少,倘若运用得当,应该能够对敌人造成一定程度的打击。如今锦州被围,鞑子一定会派出兵力阻断我们增援的去路,故此我们首先要做的事就是要摸清鞑子派来阻击的兵力有多少,由何人统帅。”
孙越陵点头道:“不错,你的很有道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孙祖寿皱眉道:“可是大人,我们派出了几波斥候前往锦州查探军情,这几人都是熟悉辽左一带地形的精干斥候,到如今却无一人返回,可见鞑子也派出了精干斥候埋伏我们的人,且十有八九是武艺高强之辈,将我们派出的人都尽数杀死。”
孙越陵皱眉道:“本经略听辽东有个崇鼎盟,盟内尽是武功高强之辈,此番截杀我军斥候的,会否就是崇鼎盟的人?”
满桂浓眉一挺,道:“大人的不错,我们派出的斥候都是老兵,且不乏武艺高强之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他们的,必定是崇鼎盟的人无疑。”
孙越陵问道:“那你们的意思是?”
满桂继续道:“大人此番入辽,本将听大人带来了不少风华社中的精干好手,就连故兵部郎方逸尘也在其中,方大人早前曾来过辽东,与本将颇为投缘。我有个提议,不如大人派方逸尘率领我军斥候队再次前往锦右探查,也许能够成功也不定。方大人的本事我是了解的,当年他还曾单枪匹马闯入辽阳城刺杀奴酋,虽然没有成功,但也是全身而退,崇鼎盟的人应该难不住他。”
“哦?”孙越陵想不到满桂竟然有此一,道,“你的提议甚好,可以试上一试。”
满桂喜道:“那就拜托大人了。”
孙越陵点了点头,道:“稍会我便让方逸尘前往军营,你们且去准备吧,明日一早准时出发。”
“诺!”二人起身应命,转身去了。
待满桂、孙祖寿走后,孙越陵连忙召方逸尘前来,将二人的建议给他听。方逸尘听后当即答应愿意前往锦右探查,于是孙越陵命他即刻带人前往满桂军营,此事刻不容缓,自然越早出发越好。
方逸尘得令后很快带着人去了。
送走方逸尘后,又有一些辽东官吏和将领来拜会他,其中不乏一些他在中枢为官时所认识的人,对于他们的拜见孙越陵欣喜无比,一一接见,这些虽然是在袁崇焕手下为官,但能够在此时前来拜会,明他们对自己这个辽东经略还是挺尊重的,仅从这点来看袁崇焕在辽东的势力就不是铁板一块,只要自己谋事得当,仍然是大有可为。
应付完了这些人已经到了夜幕垂临,孙越陵吃完晚饭后正打算去满桂、孙祖寿军中走走,却有皂隶来报,是巡抚衙门的参议邹若愚前来拜见。
“邹若愚?”孙越陵闭起眼睛略一思忖便想起了这个人。当年他巡按四川之时,邹若愚是四川按察使司的提刑佥事,曾配合他一起剿灭了为祸川中白莲教乱党,只是想不到他竟然也在辽东。
孙越陵连忙迎了出去,邹若愚和他交情匪浅,两人可是患难之交。
出了院门,孙越陵便看见了身形高瘦的邹若愚立在那里,一脸凝重谨慎神色。
见到他出来,邹若愚连忙快步上前参拜,口中道:“孙大人,先前多有不便,下官才于此时来见,还望大人海涵!”
孙越陵一把扶起他,笑道:“老邹,多年不见,想煞我了!”对他上下一番打量,道,“你好像比以前胖了一点,不错不错。”
邹若愚笑道:“让大人见笑了,我是清闲无事,所以才发了一点福,不比大人您忧劳国事,到如今还是以前那般模样,只是看上去更显威严沉稳了。”
孙越陵哈哈一笑,道:“我就是劳碌命,这辈子恐怕是胖不起来喽。”一指外面街道,道,“走,咱们边走边聊。”
邹若愚露出为难神色,道:“大人,我们还是进去谈吧?”
孙越陵恍然,摇头叹道:“哎呀,你看我你看我,见到老朋友就喜形于色,头脑发昏,你得对,咱们还是进屋聊!”邹若愚之前不来,而选在这个时刻来,明显是想避人耳目,孙越陵一时高兴竟然把这茬给忽略了。
孙越陵挽着他的手朝内而去,道:“你别左一口大人,右一口大人喊我,我可吃不消,喊我老弟就行。”
邹若愚笑道:“岂敢岂敢,下官怎能乱了分寸,既然大人不嫌弃,那我就叫你老孙吧!”
“好哇。”孙越陵道,“这样才对嘛,显得亲切!”
两人入内坐定后,孙越陵对着他道:“老邹,你什么时候来到的辽东,怎么我一点也不知情?”
邹若愚叹道:“大人有所不知啊,当年你我二人助朱大人剿灭白莲教后,我便因功升为按察副使,后来你巡察福建时,我再次迁为刑部添注侍郎,本来还有希望可以转正的,可惜因为得罪了崔呈秀,他一纸弹劾便将我贬到了辽东,如今在巡抚衙门里担任一个不大不的参议,品级反而比以前还低了几级……”到这里,摇头不止,嗟叹不已。
孙越陵听后叹道:“原来如此,你竟是得罪了崔呈秀这厮,哼,这厮本来被我整下去了,可惜魏忠贤视他如肱骨,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又哄得皇上将其提升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掌握了朝中的监察要害部门。”
邹若愚恨恨道:“崔呈秀贪婪成性,胸无点墨,只懂阿谀谄媚,钻营人事,却能在朝中占据高位,朝廷当真是用人不淑!”
孙越陵亦是冷哼一声,道:“你放心,这厮蹦跶不了多久了,他一定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