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凌河驿,两蓝旗的兵马被其余六旗精锐骑兵从南北两面夹击,战火腾空而起,将夜空映成了一片血红色。
两蓝旗虽然是整个八旗中牛录最多、战力最强的军队,此时在仓促应战之下也难免心慌失措。毕竟攻打他们的是他们的友军部队,而并非是明军,被其余六旗兵马联合围剿,这让许多两蓝旗的兵士都毫无战意。
好在阿敏早已整合两蓝旗完毕,否则的话情况更会不堪,许多正蓝旗的兵士如果不是被那些将领们严厉钳制,早就弃戈向皇太极投降了。
阿敏经过一番声嘶力竭的操作,终于算是勉强稳住了局面,两蓝旗兵士从两面分别抗击,算是把皇太极的攻势给堪堪挡住,未能让对方骑兵贯穿己方兵阵。饶是如此,但两蓝旗也十分不好受,被其余六旗夹在中间痛殴,战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皇太极这一次勒令其余六旗来攻,其实并未获得所有人的支持,一切不过是他私作主张,强行而为。故此这一次出动只是带出了六旗的骑兵前来突袭,大部分步兵根本来不及调度,否则的话早就能将两蓝旗一举荡平。
这一战一直持续到天际朝霞初现之时才结束,两蓝旗不愧是八旗中的翘楚,皇太极攻打了半夜也未能将之全部剿灭,无奈之下只能暂时退兵,回去调集八旗所有兵力再来剿杀。
但两蓝旗被自己人这样搞了一下,损失极为惨重,本来五十个牛录打到了天明时分已经剩下不足一半,如果皇太极再调度六旗步兵前来的话,说什么也挡不住下一轮攻击。
晨曦初露中,阿敏拖着一身的疲惫巡视整个战场,眼见的情形让他心中又惊又痛。
两蓝旗在小凌河驿设下的营寨已经残破不堪,处处未燃尽的火头仍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阵阵青烟,兵甲车杖、辎重器具更是横七竖八到处都是,无数具战兵的尸体横置其间,整个场面惨烈异常,令人无法睹视。
阿敏的心在滴血,他本打算好彻底整合两蓝旗完毕后,就对皇太极发起猛烈一击,只要能够打垮两黄旗,其他各旗将会望风景从,从此依附到他阿敏旗下。怎料皇太极竟然如此狠辣果决,竟然强行勒令六旗骑兵趁夜来攻,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两蓝旗损耗惨重,他拿什么去攻打两黄旗,那些红旗和白旗的主旗者和将领们,又怎能依附到他的旗下来。
阿敏不由低声叹息叹,如今大势已去,两蓝旗被皇太极彻底剿灭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贝勒爷!”身后随他而行的佐领固三泰见他神情落寞,不由开口说道。
阿敏看了一眼固三泰,再次长叹一声,道:“固三泰,我那会要是听你的劝告,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田地了。”当初在松山时固三泰就劝说阿敏对皇太极现行下手,可是阿敏思来想去还是犹豫不决,在最后关头又把皇太极给放走了,所以此刻心中悔恨不已。
固三泰道:“贝勒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阿敏摇头苦笑不已,道:“还能怎么办?唯有等着皇太极前来,然后与他拼命,两黄旗的畜生,多杀一个算一个!”到了这个地步,皇太极已不可能放过他,所以投降皇太极的事情他提也不提。
固三泰突然说道:“贝勒爷好糊涂,眼下我们又未到绝境,为什么要与皇太极拼命?”
阿敏诧异不已,道:“两蓝旗沦落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挽救?”
固三泰一直西面锦州城方向,道:“贝勒爷难道忘记大明了么?”
“大明?”阿敏听后眼睛一亮,喃喃自语起来,“大明,大明!”随即一跺脚,大声说道:“是啊,我怎么把大明给忘了!”锦州城就在身后,而辽东经略孙越陵还曾多次给他写信让他归降,这要放在平时他根本就不会将孙越陵的话放在心上,可如今两蓝旗兵马折损,覆没只是瞬息之间,孙越陵的话在他心中的分量一下子变得重如泰山。
“眼下我们只有向大明投降了!”固三泰适时劝道。
阿敏神情变得振奋起来,一把搂住固三泰的双肩,道:“多亏你提醒了我,这一次我不会不听你的劝告了。天不亡我阿敏,你赶紧让军中喇嘛过来,我要亲自写一封信呈给经略大人,让他发兵来救我等!”
……
小凌河驿东南面五里外,皇太极亲自督阵,率领着六旗兵马与阿敏的两蓝旗遥遥相对。
凌晨的一战虽然未能彻底歼灭两蓝旗,但已经将他们打的伤筋动骨,损耗过半。如今六旗骑兵步卒集结在此,只要趁热打铁再次猛攻,两蓝旗一定挡不住。
皇太极心忧如焚,回到大凌河后立即调集六旗所有的兵力前来,不早日吃掉两蓝旗他始终不能心安,阿敏这人的能力还是有的,这一次如果不能将他彻底打垮,那么异日阿敏必将成为他统御大金的绊脚石。
所以他再次勒令六旗将领集结兵力前来攻打两蓝旗,这段日子以来的连续征战不利早让他心焦如火,如果不能摆平阿敏或者说让阿敏活着回到沈阳的话,他的汗位从今往后就会是一个空架子,任何贝勒重臣都敢漠视他的威严,不把他皇太极放在眼里。
他绝不容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所以,哪怕其余贝勒不同意,哪怕是臣子将领一致反对,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剿灭两蓝旗势在必行,任何人都拦不住他的脚步。
“呜……”
随着进攻的号角声响起,六旗向两蓝旗发起了进攻。
六旗的骑兵分为两队,从两边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轨迹,朝着两蓝旗夹击而去。阵容当中的白甲兵则保持着阵型,慢慢朝着两蓝旗阵型推进。
后金的战术打法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利用骑兵优势扰乱地方的阵容,然后以精锐白甲兵破阵而入,从而取得战斗胜利。
这种打法后金已经运用的足够成熟,但此刻他们面对的是两蓝旗,两蓝旗显然早就熟悉这种套路,很快就从两翼奔出了两股骑兵,护在了步兵的侧翼。
很快,两蓝旗的战兵就和六旗的战兵接触,双方陷入了血战当中。
铺天盖地的厮杀声响彻起来,辽左平原的上空再次被烟尘和羽箭笼罩。
两蓝旗虽然勇猛,但毕竟这次是和大汗对抗,加之凌晨被突袭损耗了近半兵力,此时的士气已经十分低落,一切全仗着阿敏和军中将领的严厉约束才不至于溃散。此番阿敏为了凝聚士气,把镶蓝旗最为精锐的白甲兵挡在了前头,才勉强抵挡住六旗的攻击,如果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的话,溃败不过是早晚的事。
眼看着镶蓝旗精锐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阿敏心中焦急如焚。他早已派出信使给明军送信,表达了自己愿意投降大明,从此唯孙越陵之令是从的意思,并请求孙越陵尽快发兵前来相救,否则两蓝旗必定被皇太极所歼灭。阿敏在信中极尽谦卑讨好之能事,几乎把明军和孙越陵吹成了自己的再生父母,只盼望着明军速来解他困厄,帮他度过眼前难关。
孙越陵给他的回信是让他尽可能地拖上一拖,再坚持一段时间。明军整兵备马之后,便会火速前来相救,请阿敏务必要相信他孙越陵的一片热忱,千万不要不战而降。
既然明军有了回应,阿敏心中才放下心来,让手下最为精锐的白甲兵挡在了前头,只要他们能够撑到明军到来,那么他两蓝旗便仍有反攻倒算皇太极的那一天。
此时,前面的白甲兵大部分已经倒下,两蓝旗的战兵也不断地被六旗所蚕食,随着战斗的持续,人数又减少了许多,只怕剩下不足二十个牛录了,六旗战兵渐渐对他们形成了扇形包围,眼看就要再次发动冲击。
“投降大汗者可免死!”对面的六旗兵阵当中,竟然有人高声喝叫了起来。
这一轮又一轮地喝叫之声登时又让许多低级将领和普通战兵失去了战斗下去的信心,只要对面再次发动一次冲击,只怕便要弃戈而降了。
大部分两蓝旗的将领和战兵此时心中已无战意,眼看着对面的六旗战兵又冲了过来,心中个个心惊胆战,就在他们打算弃刀投降的时候,蓦地,大地震颤不已,似乎有大队兵马快速朝着他们奔袭而来。
两蓝旗的兵士们纷纷转头观望,却见己方兵阵的后方烟尘滚滚,蹄声如雷当中,一支奇兵朝着他们疾速奔来,转瞬已在百步之外。
这一支奇兵灰黄色装束,如一片灰黄色的沙暴般汹涌而来,当先擎出一面大旗,旗上一个斗大的赵字,旗帜随风猎猎狂舞,显然是明军赵率教的关宁铁骑。
就在两蓝旗兵士大惊不已的时候,西南方向忽然也传来滚滚啼声,一支骑兵随即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不同的是这支骑兵的装束为暗红色,擎出的旗帜上面写的是一个满字。镶蓝旗的兵士们一见之下就清楚明白,这分明就是追了他们几天几夜仍然不肯罢休的满桂部。
两蓝旗的兵士们登时心惊胆战,莫非明军也在此时对他们发动了突袭,如此的话,他们势必要全部死在这里,两蓝旗将会一丁不存,彻底消亡。
岂料,这两支骑兵竟对他们视而不见一般,后方的灰黄色骑兵围着他们绕出了一个大圈,径直朝着前面的六旗战兵冲了过去。暗红色的骑兵队伍也稍微调整方向,朝着六旗兵阵的右翼冲杀过去。
“杀!”振聋发聩的声音再次响彻在整个战场上,关宁铁骑竟然放过了两蓝旗,朝着其余六旗发动了进攻。
“杀!杀光这些不知死活的畜生们!”阿敏跃上战马,冲在了两蓝旗的最前头。孙越陵果然守信,明军的到来让他再次焕发出了昂扬的斗志,指挥者手下将领们对六旗兵阵发起了反攻。
两蓝旗的兵士们见到阿敏和其余将领们带头冲杀,很快就回过神来,原来明军不是来杀他们,而是来救他们的。难怪战前主帅和将领们个个神情镇定,原来是搬来了大明这个救星。
“杀!”两蓝旗的战兵们劫后余生,纷纷嚎叫起来,跟随在关宁铁骑和阿敏的身后,朝着六旗兵马冲了过去。
相反,六旗的将领和战兵见到明军突然加入了战场,帮助起两蓝旗来,纷纷大惊失色,手足失措,前锋队伍立时被杀的人仰马翻,大片大片地倒下。
“撤,快撤!”六旗的将领们纷纷呼叫,可惜已经为时晚矣,明军骑兵已经插入了己方阵型,将他们的退路给牢牢堵住。
号角声撕裂了长空,明军洪流如同狂风暴雨,将整个六旗的兵马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