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府衙。
府令梁应楷坐在圆桌旁,陪着笑,面对围着圆桌坐着的一群年轻人道:“不能,开春再建吗?诸位应该知道的,这都快……”
蒋秩安不等梁应楷完,笑着点头道:“的确,还有半月便是年节了,但难道这半个月就不是时间了?我们在这个时刻过来,难道不会考虑到这些?”
另一侧,一位容貌秀丽的女子点头接口道:“梁府令或许不知,一里会发生多少案件,这份是中州国安的统计数据,光是中都洛阳,三百万口人中从七月到十月,平均每个发生三百八十六起犯罪,命案二十七起,伤人罪更是多达上百起,强……不知多少女子被猥亵还不敢报案,只会忍受抹眼泪,另,因盗取,抢劫,所照成损失多达二千九百多贯,以上还都是已结案的,不足登记案件的五分之一,半个月……这要让百姓面临多少灾难?”
此女也不简单,乃董策亲自任命的中都国安府办公院司丞严可琴,她这次来乃是主动请缨,而且不顾曹洛蓉,甚至她家人的反对,执意要下来,想要阻拦嘛,她居然还以死相逼!
“还有……”对面,一个青年起身,面向梁应楷慎重道:“经过下官率队三走访,百人中没有一人懂新法,而是在千人中才能找出一两个,他们还是外地的商人,并且,就在我走访时居然看到了几场家暴,不论是打人者还是被害者,居然都不将这种可耻的行为当作是犯罪!更要命的是私法,而且是毫无理由,弄碎个杯子,因一句不顺耳的话便要殴打对方,脚踏对方,理何在?”
一番话,铿锵有力。
梁应楷傻眼了,他没想到这帮年轻人是这样看待事情的!
不应该是你们过来,我们好好招待后,慢慢弄好三院,镀完金的你们就滚回去升官吗?
现在什么意思?这似乎不是来镀金的啊!
每个人的看法不同,杭州士族中很多人看出了太后的险恶用心,但是梁应楷不一样,在他心里,这群娇生惯养的年轻人能懂什么?
法?
开玩笑,梁应楷也懂法,杀人偿命嘛,谁不懂?
“这场什么狗屁的圆桌会议真不是玩玩啊!这帮家伙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梁应楷想罢,点头道:“既然诸位考虑好了,那需要什么,本官一并许诺。”
“那就有劳梁府令了。”蒋秩安一笑,将一份文件让随从递给梁应楷。
梁应楷有些愣神,接过后一看又傻眼了。
什么鬼?
梁应楷越看额头的汗越多。
细腻,细腻到了一种可耻的地步,别的不,光是对建资的计算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连人员的薪资,材料的涨跌都统计了在内。
“娘的,你们都是商人啊?”梁应楷有些头疼了。
不是他拿不出,反正不是他的钱,都是从府库中调用,真正让他头疼的是里面牵扯了很多人的利益!
三院的人员居然要从民间征调,这让他们当地的士族子弟怎么办?
当然,也不是没办法,而是要和庶民一样,要经过考法、考德后才能进入门槛,接受培训,然后还有三重科考等着他们,并且,就算你过了,以后三月一考,一年一大考,考不过就要被劝退,明显要时刻鞭策啊。
梁应楷不知道的是,上个月前,国安府还是一月一考啊!
好在,事情真的越堆越多,让曹洛蓉只能上书从明年开始,月大考取消,改位年大考,否则不知要愁死多少人啊!
而这一切,真与梁应楷的想法不一样,他还当这群人帮他打完江山,功遂身退让给自己呢。
被你们这样一搞,我要怎么把自己人提拔上来?
梁应楷目前明显看得比较短,丝毫没有长远的观望,毕竟,他坐这个位子完全靠家世,祖辈荣光,而且没经历什么政治斗争,突然的一闷棍打下来,的确让他懵了。
一场会议就此结束。
梁应楷面带笑容出了门后,立即冷着脸离开了。
他没时间招呼这些年轻人了,他要忙着向家族汇报。
至于事情,全交给了府丞,他是真不想亲自参与进来,否则很可能要被气死。
“诸位。”留下的年轻人没有丝毫的兴奋,蒋秩安起身目扫众人道:“是我们大展拳脚的时刻了,无论大多的困难,我们都要克服,正如国师一己之力,解救郢州安危一样,我们也要解救一方地!”
严可琴起身站直,摆出直拳对准圆桌中央。
“为苍生!为社稷!”
众人齐齐站立,右手摆出直拳。
“齐心协力!”
“克服万难!”
严可琴一脸肃然,带着自信的荣光又道:“以我赤子之心,钢铁意志,宣誓效忠太后,为国为民,为公道,为律法,奉献此生!”
其余人更是兴奋,个个面带荣光,齐唱誓言!
“又来!”屋中一角,一位眉眼弯弯,眼睛似乎甜的能腻死人的少女心里是哭笑不得。
这番话大部分是董策写的,但绝对不是写在国策里的,这完全就是曹洛蓉自己搞的!
这段话,出至他离开郢州后,写在一部名为“卒”的剧本里。
里面所讲述的是五胡乱华前期,五个汉族兵在统领们纷纷战死后,面对大敌,他们挣扎于是逃还是战中,最后为了民族大义,五人伸拳相碰,共同宣誓,此后逐渐感染了很多逃兵,在重振旗鼓后,为了掩护一个镇上的百姓安全撤离,他们全部英勇牺牲,无一幸免!
可把当时收到剧本的卢清等人给看哭了,不仅如此,卢清居然让钟孝师他们来演,显然她也看出来了,这部剧讲的不是儿女情长,她们演不来,故此,她们这些台柱,红角只是演了受到战争迫害的妇孺而已。
而钟孝师等人,可谓是本色出演,没有丝毫的扭捏与做作,因为这些经历他们都亲身感受过!
写这部剧,董策是考虑过的,因为太平道到现在都没有被灭,反而越来越嚣张,董策是希望通过塑造一些人物的传记,感染一些人而已。
不求效果有多好,只求一个先例!
但他也没想到,这部剧感染的先不是普通百姓,而是那些进入国安府混日子的贵族子弟!
影响,不,是震撼!
当初看完这部剧后,这些子弟无一不是热血沸腾。
此后被曹洛蓉知晓,这丫的改了几个字后居然拿出来用了!
但不得不承认,效果好到难以想象,特别是“宣誓效忠太后”这一句,当时传到太后耳中时,她自己都脸红了,但还是羞涩的给许诺了!
这也是为何,国安发展得如此迅速,大大超乎了董策这位创始人的预计。
在他看来,国安要发展到江南,至少要一年。
当然,这其中的确有太后的阴谋,不过已经不重要的。
宣誓过后的年轻人,个个精力充沛,埋头苦干。
那甜美的少女却看得很是无趣,抓起身边的一柄古剑,起身道:“我要去找人了,你们忙。”
“十四娘究竟要找谁啊?都几了,还没找到,要不要我们帮忙?”整理文案的严可琴好奇的看着少女。
“找我师父。”少女苦笑一声。
“师父?习武?”严可琴感觉有些奇怪。
“要是,就好了!真要打,他能接我一招我就谢谢地了!”少女面带苦涩,一路摇头晃脑的颓废离去。
……
余杭府郊外,一处简陋的庄园中。
“难怪你大批量一养就死,你这里问题太大了,当然无法养殖,你当家禽是什么?百毒不侵吗?瞧瞧这鸭池,死水啊!还是肮脏不堪的,你要是喝池里一口水没拉肚子,我给你一万两。黄金!”
面对董策,这庄园的主人就感觉面对他爹一样,哪叫一个浑身不自在!
“这不是找邢东家来想办法吗。”庄园主人苦涩道。
“得,我投资了,回头照我的改建即可,明到我钱庄。”董策完,扭头便走。
骑着方淑蔚的马,董策一路回到府城,正值午后,他也不急着赶回去了,找了家酒肆坐了下来。
刚点了几个菜,来没来得及吃呢,店二就走了过来,笑道:“客官,茶!”
董策眉头一皱,抬眼看向店二。
“什么茶?”
店二呵呵一笑,道:“京里来的名茶!”
“果然来了吗!”董策苦笑一声,摇头道:“上酒。”
“好咧!”店二甩着抹布离开了。
不一会儿,酒上来了,董策忽然道:“烈吗?”
“客官喝喝就知道了。”
“得,不尝了。”
店二丢下一句“知道!”后便拿着酒离开了。
董策快速吃完便骑上马往万三钱庄赶。
从店二这位九流堂弟子口中,董策已经知道有人在打听他的事情了!
他在这里做何许多事,要打听起来根本不难,不过让他疑惑的是,对方似乎没有多用心,因为,那人是从京城来的,而且是和来此创建三院年轻人一同下的江南。
可直到今九流堂才收到消息,由此可见,对方只是在慢慢找。
什么人会用这种方式打听他?找他又是为何?董策一时间还真的很疑惑。